她叫佘杭,今年刚满十八岁,而今晚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她没过过什么生日,只知道今晚她出来前父母大吵了一架, 她的父母自她出生起就在不断地争吵打闹, 而她也在两年前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和重度焦虑症, 偏偏她的父母从小就嫌弃她是个累赘,又因各种这样那样的原因不离婚。 他们嫌药太贵, 指着她让她不要装死。 头脑传来一阵钝痛,佘杭忍不住揉了一下,脑海里浮现江揽月的影子,可惜她不管怎么搜寻,甚至将童年时期悲惨的校园暴力史都想到了,也没找到有关江揽月在她生命里的蛛丝马迹。 这次和前两次经历明显不一样,这一次她睁眼是和江揽月没有羁绊的,共情能力和灵魂融合原主的程度也更成熟了些。 就好像真的成了原主。 “嘶——” 一次性搜寻太多信息让她的脑部痛感加剧,佘杭忍着想要自杀的强烈欲|望从栏杆上跨过来,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楼底下欢呼声一片,盖过那个试图教唆她跳楼的声音。 底下拥挤的人潮渐渐散去,佘杭沿着回家的路线漫游,她戴着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 这一路不断有人回头看她,让她愈发自卑敏感,佘杭拉了拉帽子。 手机铃声响起,她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来按响接听键,里面响起一道刺耳的女声。 “你又死哪里了?几点了还不回家。” 佘杭动动嘴唇:“就,就回。” “赶紧回来,外面是有男人绊住你的脚了还是怎么?跟你那死鬼老爹一个德行!” 佘杭小声说了句“知道了”,佘母还在电话里骂骂咧咧。 原主的手机很干净,通讯软件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人,空间未开通,简洁得像刚注册时一般。 所以江揽月呢?该怎么找到她? 夜深,佘杭站在冰冷的街道,亮堂刺眼的灯光打到她身上,她隐藏到阴影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没有找到她想见的人。 回到家房间里就传来瓷碗摔碎的声音,吵闹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要不是你窝囊,我能一直过这种日子吗?你还管我要钱,你钱是都给你拿到外面养小情人了吗?”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都怪你不争气给我生了个累赘女儿,要是男娃指不定成家立业早就不让我们操心了,现在还生富贵病,我看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是个瘟神!” “龙生龙,凤生凤,就你这副德行,养个男娃还是那副德行,不是说给她找了个条件好的婆家吗?说什么把她嫁过去了咱们日子就过好了,到现在也没见影儿,我看都是你在吹牛逼。” “……” 佘杭低头轻轻巧巧的进门,偏偏关门声引起了正在大吵的二人注意。 佘夫见到她眼睛大瞪,就跟见到仇敌一样朝她冲过来,佘杭心悸,下意识想躲,头发就被结结实实地拽住。 “给我过来,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是在外面接客了?” “不是,我没有。”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过来,佘杭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佘母也过来指着她破口大骂。 “是真在外面接客了?这几天每天你都早出晚归,说你找到工作了我可不信,”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架势咄咄逼人,“老实把钱交出来。” “钱凭什么给你,这家水电物业费都是我交,钱应该给我,老子买包烟的钱都没有。” “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赌钱的事儿,你哪还有脸要钱的……” 佘杭看着争锋相对的二人,切实感觉到了暗无天日的窒息,□□开始发抖,原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这是她被逼出的应激反应。 她想控制身体的抖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济于事,就像她此时也控制不了一直纠缠在她身上的抑郁情绪。 她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头发凌乱地遮住了面部轮廓,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但她的本性和习惯却变不了,可能原主这时候会像只受伤的可怜兔子,而她像只满腔仇恨含蓄待发的困兽。 抑郁着,痛恨着…… 两种极端情绪在她内心世界交锋。 佘父捕捉到她投向他们的发红眼神,只觉得恐怖如斯,他猛地冲上去拽住佘杭后脑勺的头发,往墙上撞了一下。 “还敢瞪我们,你凭什么瞪我们?我们供你吃供你喝!!!” 黑夜永远暗无天日。 东升的太阳都是虚假的光明。 - 没交出钱,佘杭被赶了出去。因为情绪不稳定无法集中注意力,她找不到工作,几乎每天都在家外面游荡,那天爬上天台是一时起意。 她觉得没什么,在她心里,爬上天台跳楼和看日落没有什么区别。 她在广场偏僻的公共座椅上坐了一夜,过道上是饭后消食的一家三口,是热恋期遛狗同居的情侣,是成双结对聊天八卦的挚友,只有她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别人的生活那样丰富多彩,她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进错了世界,她这样糜烂的人真得能遇见那一束光吗? 江揽月真得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喧闹的公园渐渐归于宁静,随着时间流逝,整个世界仿佛都沉睡了,除了不远处的马路传来几声鸣笛。 几天没合眼却毫无困意,佘杭此时倍感精神,她甚至能耐心地在公园坐一辈子。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天将破晓,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佘杭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她想死去,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江揽月,她不能在这个世界这么过一辈子。 就算江揽月在这里,也不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糜烂的、什么都没有的臭虫。 广场的路灯关闭,天也微微亮了,佘杭记得广场里有一条湖。 刚站起身,又因腿脚麻木跌坐回去,佘杭勾着身体抱住脑袋,这才发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一夜。 身体无力,她根本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抑郁症那么可怕! 身边传来动静,佘杭知道是有人来了,她下意识想站起来躲避,一支盛放的向日葵摆放在她腿上。 味道淡淡的,带着甜甜的麝香味,那是佘杭除了眼泪的苦外闻见得最清晰的味道。 很快眼眶又被泪水模糊,佘杭眨眨眼睛,鼓起勇气抬头,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也正是此时,摆脱了向日葵的味道,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佘杭思绪抽离随即心房战栗,恍然才想起那是专属于那个人的淡淡体香味。 佘杭慌忙站起身,环顾四周皆空无一人。 座椅上摆了一张纯白手帕,上面绣了小小的向日葵夏绣球花束,手帕上放着一张蓝色纸条。 「你看向日葵是不是很像雨后的太阳?要开心哦,小妹妹。」 字迹娟秀,笔画曼妙。 佘杭下意识往日出的方向奔去,终于在广场的出口看到了一抹穿着素白旗袍的背影。 女人身姿纤窈,风月无边,长发披散在腰后,连卷翘和长短的弧度都那样相似。她优雅地走向路边停着的粉色MINI,开启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佘杭张了张口,却始终也呼不出声音。 隐隐约约的,她看到驾驶座也同样坐了个女人,女人穿着得体的西服,戴了一副墨镜,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她捏紧向日葵的花杆,看着车子启动,渐行渐远。 江揽月生活得很好,她这样的人不该违和闯入。 可是,才第三关啊,难道她就要放弃了吗? 矛盾心理加重了佘杭的负重,她拿好花和手帕,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发呆。 手帕也是熟悉的味道,是属于江揽月的味道,是她原世界和江揽月每次云雨贴得最近的味道。 佘杭的意识恢复短暂地清醒,她记着她的目的,找到江揽月,攻略江揽月,复活江揽月。 拿好向日葵,佘杭每天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各种街道和地铁。 起码确认了江揽月在这里,起码她窒息的生活有了盼头。 她每天重复地做这样一件事,直到带着的向日葵变得枯萎,也日复一日。
第035章 光色向日葵02 转眼间, 秋风凋零,冬去春来,佘杭携着枯萎的向日葵走过了一个四季。 在外人看来, 佘杭犹如缺乏灵魂的旅人,执着地穿梭在城市的公园和街道。 她每天都去那天清晨相遇的广场,同样的时间和地点, 却始终没再见到那个人。 仿佛昙花一现,好像江揽月是从另一时空穿越而来,只送给她短暂的一束光。 由微弱的希望跌入更深的深渊里去。 暗无天日。 在公园“守株待兔”失败后,佘杭打算去街道的花店看看。 向日葵由废弃的英文报纸好好包扎着, 明明枯萎了却得到了最为珍重的爱护。 春季的小雨如同丝线, 细密地洒落在佘杭的脸上,路边是奔走的人们,佘杭跨过马路, 躲到对面的一家杂货铺。 护好怀里的向日葵,佘杭艰难地滑开手机, 关闭一直响个没停的来电。 她的父母又给她打电话了。 原主虽然有这么对不尽人意的父母,但还有对疼爱她的老人,奶奶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去世,两年前爷爷出去扫马路不慎摔倒,砸到了脑袋没过多久就与世长辞了,知道没了他们孙女得吃苦,临走时给她留了一笔钱。 在原主之后两年的生活里, 她没有把钱留给父母的念头, 更没有拿着钱远走高飞的打算, 生活得过且过,就这样烂下去一辈子也没什么关系。 直到佘杭穿到这具躯壳。 直到那天清晨在公园里看到了那一束光。 所以佘杭拿着钱出来了, 她想找到那束光,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她望着雨幕发愁,不觉想起戴望舒的《雨巷》,要在这里站多久,才能遇见那一位丁香花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耳边响起清脆悦耳的笑声,两道声线糅杂在一块儿,清丽的、婉转的……雨打油纸伞的声音引人注目,佘杭不禁转头,与油纸伞下穿着西服和淡绿旗袍的两道身影擦肩而过。 心跳加速,佘杭怔愣在原地。 熟悉的味道由远及近,再渐行渐远。 油纸伞遮住看不轮廓,只能看清伞下婉转的身姿,还有那头如瀑布的黑发,落在窄细的腰间。 佘杭转身,后知后觉地默默走在二人身后,转角,穿西装的女人搂着另一人的腰肢,道了声“小心”,伞往旁边偏了偏,佘杭看清了她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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