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夕昭领着萧晏去了王妃陵寝。雍州历代先祖都在,唯独没有顾修。 顾夕昭举三炷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萧晏站在一旁也举了三炷香拜了拜,只是她是天子,她不能朝着雍州先王的牌位叩拜。 顾夕昭罕见的没有哭,而是像倒豆子一样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讲给了先王妃。 大概萧晏说的也很对,再多恨报了仇了也就释怀了,大仇未报之前,依她的性子,只怕想到都要哭一鼻子。 祭拜过先王妃,二人回了雍王府,昨日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萧晏都没来得及逛一逛。 顾夕昭就拉着她开始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在府中那座池塘边上的八角亭里,两个人坐了下来。 “我小时候掉进这池子里过,险些淹死了。”顾夕昭不无后怕的说着。 萧晏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也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萧晏嘟嘟囔囔道:“我还知道,你和明谭见面都是在这里。就在我们现在这个地方,你们时常在一起说话。” 顾夕昭倒吸一口凉气,好端端提什么明谭? 她坐过去一点,靠在她肩头说:“我和他那时候连手都没牵过。” 萧晏轻飘飘说:“我知道。不然他早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随意又冷淡,顾夕昭好喜欢。 说起来,萧晏绝不是个心软的人,反之,她很心硬,眼皮也硬,因此她很少哭。 先帝如此疼她,驾崩时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很有主见,十岁那年,才一接触朝政便想要收复四州,彼此将先帝也吓了一跳,冷静一想初生牛犊不怕虎,倒也正常。 但后来先帝发现她并非说说而已,小小年纪就开始查阅有关四州的事,面面俱到。 先帝当然也想收复四州,因此也一直在做准备,只是此事万难,需得发展民生,还得部署内应,没个几十年怕是完成不了的。 先帝也不避讳,所有有关四州的往来密信都会给她看。 吴先生那时候来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雍王有敛权之势,一干老臣被他排挤,连王妃的母族,曾有恩于他,他也翻脸不认。这恰好是个良机,如此自小挑唆几个公子间的关系,朝堂上也不安定,再有个十年,必定外强中干。 萧晏那时候不是很能理解雍王怎么会对嫡系子女如此介怀,毕竟她自小泡在蜜坛子里,父皇母后也十分恩爱。 日复一日,到她十八岁该议亲的时候,先帝那时候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把她叫到跟前,问:“晏儿,你也不小了,父皇怕也撑不了许久,女子为帝,难处要多于男子,父皇想着,替你择一良婿,你看如何?” 她脾气很硬,先帝也只是先试探试探她的意思。 她说:“儿臣已有心仪之人。” “哦?是吗?”先帝大喜,忙问:“那是谁家的儿郎?” 她说:“不是男子。” 先帝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又温声说:“不是男子...也没什么,那是谁家的女儿呢?” 她平常接触的人少,性子孤僻,除了红袖和林墨就没什么相熟的人了,先帝也很好奇她何时有了心上人。 难道是红袖?先帝也这样猜测过。 她又猫了一句:“不在京中。” “不在京中?”先帝冥思苦想,她似乎从未出过京。 她面不改色,气定神闲道:“是,儿臣想要娶雍州郡主顾夕昭。” 先帝惊掉了下巴,雍州?怎么会是那么老远的雍州? 顾夕昭那时候也还是个小丫头,美名还未远扬,先帝实在想不出她是如何会喜欢上顾夕昭的。 而且雍州如今与朝廷离心,想娶他郡主,只怕是有些难了。 “晏儿,天下女子千千万,你想要哪一个都可以,只是四州的郡主,只怕是有些难的。不如...” 她斩钉截铁:“父皇,儿臣只要顾夕昭。” “......” 先帝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如何劝她。 “那要不,朕下诏试一试?”先帝到底疼她。 她正色说:“不必。父皇不必自取其辱,现在下旨,雍州必定视若无睹,皇室会成为天下笑柄,儿臣可以等。” 先帝点了点头,看来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一年以后,她十九,先帝旧疾难愈,与世长辞。 先帝临终前一晚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也在。 “朕励精图治多年,才有这一番盛世景象,只可惜,天不假年,怕是见不到大周一统那日了。”先帝不无遗憾的说着。 若是换作旁人,定会温声宽慰他,可萧晏就是那冷脸的人,她一句温热的话都没有。 还是皇后哽咽着说了句:“陛下别这样说,太医说了,圣体安康着呢。” 先帝笑了一下,像是回忆一生一样,将这些年的事从头到尾倒了一遍,说着说着笑了,说着说着又哭了。两鬓霜白的发丝和随着他一起衰老的胡须衬得他更加脆弱。 到后半夜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呜咽了几声便驾鹤西归了。 萧奕趴在他身上,一颗颗硕大的眼泪砸下来,悲痛不已,几个人劝也不听,皇后也哭的晕过去了。 外头跪着的妃子和皇子公主痛哭不止,整个宫里渲染着悲伤的氛围。只有萧晏跪在床前一滴眼泪也没有,一言不发的看着先帝。 良久她才叩了个头,说:“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先帝驾崩当日她于灵前继位,几日后的初次大朝便决意先动了粱州。
第120章 醋精养成记三 萧晏的心硬还体现在杀萧贺这件事。 其实萧贺本就很蠢,即便留了他一条性命也掀不出什么浪,而且按照太后的性子,定是希望她能网开一面的。 残杀手足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既然知晓太后的心思便也不会去请示太后,而是在朝上问了李信他们,李信他们定然是会劝她依律严惩的。这,她也知晓。 杀他不是为了别的,因为他的歹心,他的觊觎之心,他妄图得到顾夕昭,还碰了她。因此她连萧贺的孩子也没放过。 他与明谭不同,明谭好歹在先,他却是赤裸裸的觊觎皇妃,他该死。 但她不敢将自己这些阴暗面告诉顾夕昭,怕她畏惧自己。 ...... 顾夕昭:“我曾...” 萧晏:“我知道。” “我...” “我知道。” 很没意思,虽然认识的很晚,但她什么都知道,顾夕昭好像没什么能分享的了。 顾夕昭突然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她知晓自己那么多事,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她问:“那陛下小时候有过什么趣事?” 萧晏答:“没有。” 顾夕昭不死心问:“那都做些什么?” 她漫不经心答:“十岁之前读书。十岁之后,读书,议政。” 顾夕昭死心了。 那人生岂不是很无趣,她从前困在雍王府也很无趣,萧晏的日子过得也寡淡,也就出来这一趟有趣一些,既然如此,该是弥补一下遗憾的。 “晚些时候,我们去青楼吧?” 顾夕昭饶有兴致的说。 “?”萧晏蹙眉看着她。 “为何要去青楼?”给个理由。 “我就是觉得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想做一次。” 萧晏觉得这个说法有点说服力,但不多。 她笑了一下,说:“那也不是非得去什么青楼啊。” “去吧,去嘛,好不好?”顾夕昭晃着她的胳膊。 萧晏又耐不住她软磨硬泡,说:“那,就去看看吧。” 顾夕昭琢磨了一番说:“既然是去青楼,不如,你我换一身男装再去。自古没有女子逛青楼的,去了也会被赶出来吧?” 话本子里学来的。 “也好。” 傍晚时候,他们换了一身男装。萧晏平日时常着男装,倒不足为奇,只是顾夕昭这一身倒是鲜少看到,有点文质彬彬,俊俏小生的感觉。 二人大摇大摆去了青楼。 到的时候已是日暮,华灯初上,一个个红彤彤的灯笼挂了出来,所有铺子都打烊了,只有此处才刚开始迎客,万籁俱寂中的门庭若市便是青楼。 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招着手帕,笑盈盈的将自己的恩客迎进去。 “呦,两位爷里边儿请。”门口穿着艳丽,浓妆艳抹的两个女子,摇着扶风细柳腰肢款款走过来揽上她们。 那两个姑娘眼尾上挑,生的狐媚子劲儿十足。 她们眼光毒辣的从一堆男子中薅过来两个长得最俊的。 站在外头迎客的多是没有固定恩客的,迎进去了人也不一定还是她们的了,但也没有法子,只能先拉了再说。 这阵仗萧晏有一点局促了,她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尤其是这种浓妆艳抹的,香味儿呛鼻,她咳了几声。 顾夕昭瘦弱,叫人推着就往里走了。 她们这种怯生生又很放不开的模样大抵是第一回 来的,这些姑娘眼尖,一眼就能瞧出来,这种俗称极品,好伺候又多金,又生的好看。 这些女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说话时这般喜欢贴着人?她靠过来说话时候的吐息和身上浓重的胭脂味儿熏得萧晏直犯恶心。 一进得门去,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派淫靡。 大厅里坐着的男男女女耳鬓厮磨,上下其手,毫不避讳。 她们一进门就被田妈妈瞧见了,她眼睛毒辣,这两位公子一看就是优质的,定要留住他们才行。 眼前这俩个丫头显然不行,她笑意盈盈走上前:“二位公子头回来吧?” 萧晏答:“是。” 田妈妈笑得更灿烂了:“两位楼上请吧,楼上有雅间~” 楼上,那可是很考验实力的地方,起码,得有钱。 那两个姑娘还不肯放手,噘着嘴晃着她们衣袖。 田妈妈眼睛一睁:“还不松开。” 那俩姑娘也不敢多说,委委屈屈就走了。 被领到楼上二人才松一口气。 龟奴殷切上了茶。 “二位公子,不如奴叫些姑娘过来,二位挑一挑?” 萧晏看了顾夕昭一眼,来看看得了,总不能真叫几个女子过来吧? 顾夕昭清了清嗓子双眼亮晶晶的说:“我想要你们这里的花魁,该如何?” 田妈妈一听这话,不差钱的主儿! “哎呦,公子眼光真是高呢,我们这怡红院的花魁呢名叫蝶衣,想要的人呢也很多,与她一夜春宵的银钱可得不少。”她试探猫一句。 顾夕昭来了兴致,问:“钱倒没什么。” 田妈妈喜闻乐见,还真是不差钱的。 “不光是银钱的事儿,蝶衣呢也讲究的。” 大多数烟花场所的女子没什么能抬高身价的,但是这一张脸便能叫她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们也喜欢弄出些花头抬高自己,毕竟青春饭就吃那么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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