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酒气中,蒋瑛勾了勾手指,谢棠不由自主地一歪,做到了椅子上,腰间玉笔磕碰到桌板发出叮的一声,“小棠,你这是已经醉了啊!?可惜了可惜了!我这酒你是喝不着了!” 谢棠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整个人窘迫到可怜。 “蒋前辈!你!” 她从未觉得蒋瑛这么讨厌过! “这回来锦城是因为那婚事?” 谢棠松了口气,点点头,感激地看着闻世芳,开口道: “此次,严城主与杨公子结秦晋之好,母亲派我来代表谢家送上贺礼。” 果然如母亲所言,远春君是个极好的人! 闻世芳点点头,又道:“你拜师风雨山庄?” 谢棠按捺住激动,点点头,“晚辈师从白珧白大家。” “白珧的关门弟子哦,”蒋瑛懒洋洋地接腔,“狂客帖修得算是风雨山庄数一数二的了吧。” “没有没有,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谢棠急忙摆手。 闻世芳笑起来,摸出一个玉瓶,一股淡淡的海腥气弥漫出来,“墨鱼大妖的墨汁,应该对你有用。” 谢棠受宠若惊地收下了墨汁,道:“有用!晚辈一定好好修炼,不负前辈厚望!” 倪霁长叹一声,盯着清亮亮的酒水看得认真。 这么喜欢她师叔的吗?或者蒋瑛说得对,谢棠来之前已经喝多了,所以才会如此亢奋? 蒋瑛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忽而倒了满满一碗千春水递给谢棠,道:“来来来,尝尝这酒。另外……” 倪霁心中警铃大作,蒋瑛的表情很是不对劲。 只听她如传闻中勾人魂魄的妖女般轻轻道:“……你该叫怀梦什么?” 谢棠脸色微微一白,艰难道:“蒋前辈,我……你……” 谢棠求救般的眼神投向闻世芳。 “随你。”闻世芳冲谢棠笑了笑。 她摸不清蒋瑛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闻……前辈。”谢棠低下头磕巴了一下,才说出口。 蒋瑛轻笑了一声,满足地喟叹道:“真是可爱。” 谢棠低下的脸腾得红了,她很后悔,很后悔。 蒋瑛曾来过杏花州,当年她还小,居然傻不楞登地喊了一声蒋姨,从此便被蒋瑛记到了现在。每逢这种场合,总要捉弄她一番。到她能喝酒的年纪,甚至被蒋瑛灌了不少酒,然后被忽悠着叫她姐姐! “谢棠。” 谢棠噌地抬起头,只见闻世芳含笑看着她道:“文卿就是喜欢你这般,下回可别脸红了。” 她觉得有些头晕,闻前辈真是个好人! 身侧,倪霁眼神不知不觉已然沉了下来,捏着酒碗的手青筋毕露。 谢枕山!你到底在干什么!? 51 ☪ 掩天机(三) ◎锦绣阁◎ “行了行了。”蒋瑛无趣地摆摆手。果然最后她还是成了那个为老不尊的前辈。 蒋瑛转头将倪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眼中顿时显出几分嫌弃,抬了抬下巴:“小云儿,你可是倪家人,家中不应该是云锦绸缎堆成山吗?就算是剑修费布料,怎得穿得如此可怜?” 倪霁一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法袍,这是之前闻世芳所赠的那一件,刚刚被鞭风扫到了,难免有些脱线破损。 其实也还好。 “赶紧的去买两身,怎么富贵怎么来,”蒋瑛指了指谢棠,语气十分嘲讽,“要不就换上带着你家标志的。要不然,这城中多的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来找你麻烦。如今这锦城里的修士,虽说是来贺喜的,但到底想干什么还真不一定,就守卫那点修为也不一定顾得上。” “反正么,你师叔有的是钱。” 蒋瑛忽然瞪圆眼睛,惊道:“不对不对,你也很有钱。这里只有我是个不富贵的闲人!” 是么? 闻世芳眼中笑意分明。蒋瑛其人颇为神秘,来历、师承都是一团迷雾,不过,“不富贵”和“闲人”这两个词大抵都沾不上她。 “蒋前辈乃是我家客卿,每年供奉有万钱,怎能这么说!”谢棠叫屈似的补了一句。 闻世芳惊异地看了眼蒋瑛,这倒是稀奇。 蒋瑛修为不俗,上任谢家主也曾想招揽她,她却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这回改了性了? “万钱有什么用!”蒋瑛委屈地叫道,“一年吃吃喝喝不都得花钱吗?” 按照蒋瑛的吃法喝法,万钱是远远不够的,想来她家底颇为丰厚。闻世芳还记得她曾经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盆的玄虎肉,这起码也要三千玉钱。 “我来这锦城就是为了吃席!”蒋瑛骄傲地宣布。 倪霁手一抖,惊得目瞪口呆,竟还有如此修士!当真? “你可知道严城主请的厨子是谁吗?是蔡肴啊!”蒋瑛见倪霁一脸震撼,立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蔡肴是个半妖,醉心于厨艺,能将食材的各种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效果不亚于普通丹药。”闻世芳见倪霁一脸迷茫,轻轻解释道。 是这样啊。倪霁点了点头。 “倪家也来人了,就在仙客来。”谢棠忽道。 倪霁一怔。锦城和杨家都不是寻常势力,云栖来人是很正常的。 只是…… 她罕见的有些犹豫。 谢棠见她一下没了话,便有些后悔。倪霁刚来杏花洲时便是议论纷纷,过了许久才渐渐淡下去。倪家主的打算她是不知道,但听云栖近来的动作她也有所猜测,可她这位从小的玩伴打算如何,她是无论如何人也猜不出的。 不过,她总觉得,倪霁还是挂念着云栖的。 正沉默间,蒋瑛却笑呵呵地开了口,“这回倪家来的人可是给足了面子,云栖双壁倪怀雪和倪煦都来了,我见过倪煦,人不错,就是呆了点。” 倪煦和倪怀雪,并称云栖双壁,是如今云栖难得的风云人物,便是倪霁远在平泽,也听过这两个的名声。 “既是如此,我也合该去见上一面。” 两人走出酒楼,还听到蒋瑛遥遥喊道:“大典上见啊——” 闻世芳微微摇头,却还是笑着的。 “怎么了?”闻世芳道。 刚刚在酒楼里,她就觉得她的小师侄有些不开心,但她猜不出是为什么,索性便直接问了。 “……没什么。” 很明显有什么。但闻世芳向来信奉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她就只当是没什么了——想说的话,自己就会说,没必要。 仙客来是个好名字,配上从遥遥云端落下凡尘来的云栖弟子正好。离仙客来不远,倪霁就看见了身着倪家标志性祥云纹白袍的子弟,只是她并不认得。 倪霁陡然停住脚步,眸光沉沉地看着那弟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十二年了,不会走路的娃娃都能健步如飞,家中的同辈早她就已经不认得了,就是这次带队的长老,她也不一定认得。 四十八只纸鹤,每一只都只言家中事务繁杂,不是修炼的好地方,让她好好呆在谢家。 她明白,那不过是托词。听云、观海倾覆之后,倪家本就元气大伤,而后还一连没了八个观我境长老,这不正常。云栖之主是怀疑当年之祸是因为内奸,她在杏花洲,便是在谢姨羽翼之下,多少安全些。 只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黄家的杀手已然来了一波,而后定还会有别的杀手,不管她回不回去,她始终是云栖之子。 倪霁的神色慢慢沉郁下来。 闻世芳:“……不想去便不去了。” 倪霁默默点头,“反正过几日便回云州了。” “那便随我去一趟十二阁吧。” 城主府是锦城中最巍峨的建筑群,其中又以摘星楼最高。而十二阁便是城中第二高的建筑。 十二阁极其华丽,梧桐为梁,白玉为壁,通体彩绘,檐角挂铃,正是吴萍腰间铜铃的涂彩放大版。 总部在青州、平泽交界处的十二阁各部皆联通,借着阁内法阵,每一座十二阁都可与另外的十二阁联系上,哪怕是在万里之外的海国也一样。世间情报第一的听风台便是借着这些法阵做到了四洲独一份。 闻世芳带着倪霁径直上了第五层。 第五层入口,门帘上以五色丝线缠绕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锦绣阁,背景却是一只极其写实的纺锤,磨损的痕迹被绣得精细入微,乍一看像是刚从纺车上卸下来的一般。 从未来过锦绣阁的剑修好奇地碰了一下纺锤,能徒手折断凡铁的手指顿时被扎出了一滴血。 “你……” 刚一错眼便宜师侄就出事故的闻世芳哭笑不得,从前也没见她这么手欠啊。 “这是纺锤,不少锦绣阁修士都以绣线、细针等等纺织用品为本命法器。这一道极重神识,看着虽然不起眼,但真碰上了却很麻烦,神识纤细入微又坚韧难断不说,杀气也要比书画道的那群修士重得多。” “哎呀,道友怎么碰了它?”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一个身着五色裙的女子急急走了出来,眼神在二人身上快速转了一转,见倪霁手指上的伤口便轻轻一弹手腕上的彩线。 彩线有灵似的顺着伤口兜了一圈,回去时已经带走了黏附在伤口上的锋锐灵气。 “真是对不住了,这是上一任管事本命法器的照影,她闭关得匆忙,我刚刚上任,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换掉,实在是惊扰二位了。不如我给二位打个九折吧?” “好。” “那道友可想看看什么?” “法衣。” “道友可有什么喜欢的颜色?是要刀枪不入的,还是要与自身灵力相合的?是要平时穿的,还是要郑重一点的?”女子笑眯眯,见之可亲,“两位道友真是赶巧了,我锦绣阁新进来了一批鲛绡,柔软如云,水火不侵,道友若是不急,也可订做。” 闻世芳朝倪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挑去。 年轻的剑客微微叹了口气,她从前是怎么过的呢?对了,谢家弟子的法衣都是按季度定时报销、定时定制的,她那时也不用管什么,只是时候到了,完好无损的法衣也就到了,极是省心。 “普通的即可。” 女子看着倪霁,惋惜地摇摇头,“道友说笑了,我锦绣阁家大业大,便是普通的,也有好多种样式呢!像道友这种剑修,可是要好好挑一挑衣服的,要不然打着打着,衣服便散架了,多没风度啊,就算是赢了,旁人看了也要笑话的!” 她看得明白,前面那女修修为看不透,法衣虽然不起眼却定然是鲛绡的,后面这个年纪看着不大,修为却高,又是剑修,想来一路修行也没少花钱,两人肯定不是那种穷酸修士。 大单子来了! “那便……”倪霁想了一会儿,“颜色淡雅的,款式你就拣方便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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