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诸位,那些傀儡又该怎么解释呢?我听闻那些东西勇猛异常,远非寻常傀儡可比。” “别逗了!不过是些没见识的人以讹传讹罢了。究竟有没有那么多傀儡都难说呢!” “是啊是啊,谁给他造啊!傀儡这一行当也就谢家做得大,可是人家愿意搭理他吗?!” …… 闻世芳不动声色一一听着,在术法掩盖下,她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修士。 也许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在近乎座无虚席的茶肆中,她面前空无一人。 仍旧是云雾茶肆。 叶婆婆那一天显了真身,阴差阳错给云雾茶肆打响了名声,甚至那一回掉的好些叶子都被修士拿回去珍藏了。她也趁着修葺建筑之时将周边的一间买了下来,权做扩建。 如今,这已不能算是“小小”茶肆了。 闻世芳放下茶盏,捏起一块杏花酥。 入口酥软,甜而不腻,随着清甜绽开的还有一丝馥郁的花香。 糕点在舌尖和上牙膛之间被轻轻捻碎,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想某个人了。 算算路程,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到云栖了。不过…… 耳边那几个修士又转了话题。 “我敢说,谢棠绝对撑不了多久,一个拜师风雨山庄的,能在谢家有什么根基!” “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她爹么?” “哈哈哈……道友你在搞笑呢吧?他爹不过是一介散修,能有什么用?况且,在谢家这么多年你可听闻他做出什么事迹了?!” “未必。毕竟是那位看上的人呢,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要是那一位就喜欢这样的呢?本本分分,安静得跟个小鸡一样,多有……” “噤声!他可还活着呢!” “就是就是,这种事情也是能在中路城提的么?!” “……就算她爹不中用,她背后还有一个倪家!你知道我跟谢家也算远亲吧,那日我去拜见我奶奶,没成想居然遇到了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别废话!” “云栖倪煦!” “哈?” “那模样那身形,我绝不会认错!” “她来做什么?” “欸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不是云栖送过来了一批弟子,说是送来游学么?是不是该把他们接回去了?” “……倪煦来了又怎样?来的又不是云栖家主!再说,天心剑主回去了的话,怕是也就没倪煦什么事了!” “道友,你莫不是在说笑?” “天心剑主可是从小跟谢棠一起长大的,交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裙子!她若是做了家主,那谢家和倪家只会更分不开!如今杨家避世,说不定谢家就要奔着第一世家去了!” “呃呃呃呃呃,可是那位……不是,我听说,像是要步长洲剑仙后尘了?所以才会被云栖召回去?” “这没道理啊!” “走火入魔需要什么道理!?” “是啊,你是没看见啊那一日……”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身上一寒。 隔壁桌,一位貌不惊人的修士正在直勾勾地望着他。 这修士心知招惹了惹不起的人了,尬笑两声,将话题生硬地转到了四面山上。 闻世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热茶已经变成了温茶,正好入口。 她捏起一只杯子,翠色的茶叶在其中飘飘荡荡。 那一日血河之祸,中陆城几乎要墙倾城毁,四方明境就在头顶,谁也不是瞎子,倪霁那般自然如同插了翅膀一般,散得飞快。 若是有心人以此做些什么文章,那不管对于谢家还是倪家,都会是一场灾难。只是,她堵不了悠悠众人之口。而且,谢棠这边也不太稳定,几乎是厉兵秣马,只等一个适合的时机就要打上无名谷了。她微微叹了口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前几日她已听见有人猜到川北那边的修士是无名谷的人。大多数修士如今对秦苍只有厌恶之情,蒋瑛这么一暴露,她本该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和秦苍联手本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蒋瑛筹谋多年,为何一定要走这一步? 清透的茶水慢慢见底,忽地,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翠色。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她面前悄无声息地站定,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闻世芳眉渐渐拧了起来,点点头,放下茶水钱,随她而去。 十二阁内。 “池既明为何想见我?” 闻世芳看着眼前脸色不太好看的吴萍,心头闪过一丝灵光,却倏然而逝,什么也没抓住。 吴萍摇摇头,“她说事关……你那一位。” 闻世芳顿了顿。吴萍手眼通天,她知道倒也不稀奇。 “那她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吴萍哈哈一笑,手指缠上腰间的铃铛,懒散道,“自然是从水穷处出来。” 见青衣人拧起了眉,她摇了摇铃铛,继续道:“无妨,你只管想要不要见她就是了。没了水穷处我便困不住她了么?” “那好,”闻世芳欣然点头,“中陆城现下无事,方圆也回来了,那便去一趟水穷处。” 居然没有否认,那就是真的喽?池既明,不愧是过来人。吴萍手上一顿,铃音顿时一断。她面色纠结了片刻。不过,她自忖在这事上怎么说都不对,想了半晌就只是听着有些郁闷地开口道:“飞舟已经备下了。”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水穷处原是上古某一位大能炼制来修养的,宽进严出,秘境内事无巨细均有秘境主人掌控,旁人到了这里就如失了修为,没有主人的允许,只能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但水穷处阴差阳错落到了居无定处的川君手里后,便一直被用来安置一些需要小心对待的修士。 池既明背对着她坐在花圃边,背挺得笔直,松绿色的衣袍安静地垂落在松软的土壤上。 听见了响动,她回转过身,一双带着霜寒的眼睛看了过来。 传闻中,长洲剑仙这位昔日的小弟子总是貌美如花,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让纵横修界几十载的长洲剑仙为她大动干戈,乃至身死魂灭。但其实池既明并不十分美貌,起码对比江潮生而言,只是现在她身上有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粗粝感,像是一块被流水不断打磨的玉石。 闻世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了一下。 同时而起的还有一个念头——她的剑术定然是不差的。 “远春君。”池既明向她们走了几步,脸上一点意外也没有,朝吴萍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对着闻世芳道,“你来了。” 闻世芳开门见山,“你知道什么?” “倪霁和生生血河。” 150 ☪ 乱局(八) ◎默知◎ 闻世芳拧着眉,心中疑窦渐生。哪怕是她,此事也是前不久才得知,倪霁就算比她知道早一些,也没道理告诉池既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池既明闻世芳淡淡道:“天心剑主天资纵横,只可惜神魂有缺,而她缺的三分神魂就在生生血河里。” “所以?” “神魂之间天生相互吸引,远春君难道就没感觉到天心剑主最近有些不对劲么?” “她很好。” 看着青袍人不为所动的样子,池既明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心道:看样子自己是晚了一步了。不过也对,当日生生血河一开,这点东西就是一目了然的了。道侣之间能藏多少东西呢? “你就想说这些?”吴萍陡然开口,语气颇为不善,看向池既明的眼神已经带着三分火气。 池既明宽和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吴阁主稍安勿躁。” 她沉吟片刻,眼神不知不觉越过二人,望向了水穷处外的虚妄空间。 “二位可知,我和倪蕴乃是好友。” 闻世芳一愣,这倒是不知,而吴萍也是一脸茫然。 “不怪二位,毕竟倪蕴确实比二位大上一些。那时,我已经远走了。”池既明注意到二人的错愕,眼中惆怅更盛,却还是安慰了一下。 她想了想继续道:“两位怕是不明白,江前辈以鲛人之躯生育,二女儿倪涯以长生剑主闻名,更像是普通的人修,而她的大女儿也就是倪蕴,修行天赋更像是鲛人,小时候差点就被江前辈带回海国。她显怀时,我去看望过她几次。那时,一切似乎如常,只是偶尔她会玩笑似的提起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一开始我也没当真,后来她有事会托我去找一些人族修士很少用到,但妖兽、鲛人会用得到的东西,我便渐渐起了疑心。” “有一次,我去时正碰上她和黄修远大吵一架,不知为何,她居然告诉了我她正在做什么。” 池既明望向虚空的眼神十分复杂,闻世芳和吴萍不禁看得心神一震。 “她要设阵,把孩子的三分神魂抵押给血河。” 池既明的声音极其飘忽,过了这么久,她仍然不能忘记自己那时候感到的冲击。 “为什么?”闻世芳脱口而出,一脸错愕。 “这……你莫不是在信口胡诌?”吴萍愣了愣,怀疑地看着池既明。 “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就在二位了,”池既明顿了顿,继续道,“她这个孩子是在她和黄修远在青州时怀上的。倪蕴没来由地觉得她必须这么做。鲛人传承从未断绝,其中有些术法与当今完全不同,乍一看甚至有邪术之嫌。其中有一种将自身献祭给世间大神通之物以换取庇佑。她用的就是那一种,以三分神魂献祭血河,换她平安降生。”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吴萍干涩地开口。 “不错,可是如今生生血河已开,即使有部分谢家主以一己之力镇压了下去,诸位当真觉得能一劳永逸?蒋瑛并不知其中原委,但她已经猜到了几分。而且,放任这么一个对她怀恨在心又有成道希望的剑修也不是她的作风。”池既明直直望着闻世芳,神情十分笃定。 “你所说的那门秘术代价就只是三分神魂?”闻世芳沉默良久,方问道。 池既明光棍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曾听倪蕴说过,生生血河能吞噬一切,我猜,生生血河一开,天心剑主怕是……” 她停顿了片刻,意有所指地盯着闻世芳,“怕是不妙啊。” “……蒋瑛到底想做什么?” 池既明一笑,“造化门功法得益于混元气,现在的灵气完全无法支撑造化门功法的发挥,生生血河一开则世间重化为上古。” 吴萍有些不信,“什么意思?蒋瑛一身功法神鬼莫测,可不像是功法有缺的样子。” 池既明叹了一声,“她是混元体,又有混元气在手,自然不同。” “你说,池既明的话有几分可信?” “……帮我个忙,找到黄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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