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剑挡下秋望舒一轮密集的快攻,在最后一剑直逼自己眼前时,易君笙急忙屏息转身绕过了剑身。 持剑站定后,本打算就这秋望舒喘息的当口,直破她的快攻。但迈步的一瞬间,却感觉心口好似被人虚虚抓握了一把,背后霎时便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察觉到自己脉息开始有些杂乱后,易君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果然,连续两日贸然登台,还是有些勉强了。 空耗了许多体力,仍不能克破对方一剑,至今仍在原地纠缠。 再这样不痛不痒地比下去,丘朝迟早会从那不稳的气息中,看破自己的窘境。 凝思片刻,在平复好自己的气息后,她垂眼轻笑了一声,随即竟毫无准备地撩剑朝前而去! 秋望舒自然是以横剑挡下,可剑身相碰的那一瞬间,惊丛却如白绫般缠上无奇剑。 易君笙的虎口一震,剑势猝然右偏,直逼秋望舒的持剑的右肩! 持剑的手如何去躲,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间,秋望舒却利落退步,随即抬腿,一记一字马将剑一脚踢开。 剑柄带着毫不保留的力劲重回掌中,易君笙咽下了一声闷哼,鼻间呼吸也微微一窒。 踢剑转身后,在原处站定,秋望舒缓缓抬眼看向了易君笙。 众人也许未能察觉,可方才自己去感受到了,易君笙运气运剑已不如先前利落。 看着易君笙比方才白上一分的面色,秋望舒心中暗自思索了起来。 是体力不支?还是刻意为之,只为诱敌放松戒心? 此时,台下的玉小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回头向苏临镜询问道:“我眼花了么?” “少庄主的动作是不是……比先前拖沓?” 不同于玉小茶看得有一搭没一打,苏临镜看得极其仔细。所以她才清楚,这不是错觉,易君笙的动作,就是比方才慢上了两分。 在对方又一次翻身穿剑而来后,秋望舒愈发确定,易君笙这不是诱敌,而是恐怕有旧伤,在连赛两日后,渐近乏力。 自己想赢,自己需要那把胜秋风换一个等待十年的消息,可自己并不想这般赢过一个难得的对手。 两剑相抵,暗暗角力。秋望舒撑着微麻的虎口,斟酌地开口,头一次喊了自己的对阵之人。 “易少庄主。” 叫了对方的名字后,看着易君笙那双虽无波澜,但却好似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她的舌头好似又打了结,后头想说的诸如“暂时停赛”之类的话却又突然卡在了喉间。 看破了她的欲言又止,易君笙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即将烧到底的线香。 回头时,眼里又恢复了常色。 默不作声地沉腕崩剑,易君笙的剑尖朝上将无奇剑弹开。 “丘姑娘好意,君笙心领了。” 说着,便好似重新蓄起了全身之力一般,带着一股悬河落九天之势,不由分说地朝秋望舒逼近而来。 坚定转腕搅剑,易君笙的剑风带着竹沥清香,异常得冷冽。 她闪身转至秋望舒背后,在秋望舒惊讶转身之际,抬剑点向秋望舒的腰侧! 可惜,无奇剑已到,两剑的相碰声,昭示着此剑并未中。 不过这一剑,其实只是一个起势。 只见易君笙紧盯秋望舒的指尖,定住心神,几次吐纳。 最后一口气息呼出时,暖意与周身气息相接,一瞬之间,惊丛剑尖竟攀附而上,眼看就要刺中手腕。 此时,易君笙刚刚运转完一个小周天。 她凝神再施内力,口中缓声默念道:“一线横波!” 刹那间,剑锋凌厉而出,势如破竹,直刺向秋望舒臂间。 从未见过这般招数,秋望舒一时间心跳得厉害,竟是迈不开脚步。 这一招,曾名动中原武林,而今已是五年未见。 此招一出,祝融潜丁凌泉皆屏息看向易君笙,斯玉声摇扇的动作也早已停下,眼中除了愣怔,还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情绪。 低声重复着:“一线横波……”,他的语气轻缓,其间好似些不与外人说的怀念。 一线横波,为云照雪所创的近身交战杀招。此招为致胜奇险之招,讲求在两剑相缠,难以破局之时,以内力控剑,利用软剑的灵巧,出其不意地牵制住交剑之人。 而面前被牵制住的秋望舒,却在这短暂的灵海空白里,想起了师君的劝诫。 “比剑么,比得就是谁更会钻空子。” “等对方为了破局而毫不保留时,你的空子,就来了。” 想到师君那满嘴十年如一日的东拉西扯,秋望舒心里却静了下来。 是,易君笙内力尽出的这一招,就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蓦然轻笑一声,秋望舒如白浪般利落翻身,在右臂抽出的那一刹那,骤然下指。眸中的青衫,银剑皆去,只留朝夜山上的松风之息。剑尖穿过层层翻飞绿意而去,秋望舒眼中眸光越发炯亮逼人! 台上黛蓝和青绿糅杂着电光之影无声地交织在一起,而台下众人连带着座上三人皆屏息而立,不敢出一声气,只有目光紧紧随剑锋而去。 就在这惊心动魄之际,秋望舒心中愈发安静,一股从开场便未有过的松活自寸心间蓬发而出,她也闭目吐纳了几息,睁眼时,内力已汇聚到掌心。 与易君笙已内力控剑不同,秋望舒此招式选择了以力击剑。剑柄受力而出,秋望舒沉下心神来,沉声道出一招:“惊梁!” “惊梁”一招,为剑式第三招,意在以屈求伸,以退为进。此招讲究,唯有持剑者先置自己于落败之地,方能触机而后生。 在一瞬之间,剑锋自原地破空而去,如破浪疾风般刺向易君笙的腰侧! 而在她剑锋即将刺破绿衫之际,易君笙呼吸一凛,剑身一抛,竟陡然使出一招反手持剑的后钩之势!在剑锋离自己身侧仅有一寸不到之时,生生制住了秋望舒的凌厉剑势。 显然,是在秋望舒翻身点剑之时,便预料到了这后发之招! 惊丛剑如白绫缠身,紧紧附在那闷黑的无奇剑上,而无奇剑,受秋望舒内力所引,离易君笙腰侧只有一指的距离,因两剑相碰,剑尖仍惊鸣个不停。 两人僵持而立,眼中皆有还未褪去的锐劲。 而就在沉默对峙间,一道声音打破了台上的僵持。 “一炷香时间已到!” “此局为——平局!” “平局”二字落下,两剑相碰的惊鸣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秋望舒低着头,眼看额侧的汗缓缓滴到无奇剑上。 差一点。 平复着胸口的喘息,秋望舒喃喃想道,自己差一点,便要输给她了。 抬手将汗抹去,秋望舒抬起头来,看向易君笙眼中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敬意。剑意灵韧,气惊风云,此人的确配得上这把惊世之剑。 想必今日之后,也再无人能说得出一句“告水山庄,再无人也。” 至此,朝光榜的前四人,才算是尘埃落定。其上榜首为丘朝和易君笙二人,紧随其后的第三人是苏临镜,而最后一人便是在一开始谁都没看在眼里的玉小茶。 御风楼上,斯玉声这才回过神来。他方才全心跌进这战况中,连扇子都忘了摇。 失笑一声,他偏头对丁凌泉感叹道:“盟主果然是,料事如神。” 而丁凌泉却早有准备地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她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随即客套道:“斯掌门谬赞了。” 说罢,便拿起那装有胜秋风的剑盒,在侍人的簇拥下,转身走下了御风楼。 一个是不为人所看好的少庄主,一个是初入江湖籍籍无名剑客,但两人的剑法之绝却令人惊羡。 此时,台下众人也才回过神来,看着这难分秋分终得平局的场面,他们不由地抬起手来,由衷敬佩地拍击起了掌心。 其中便有欢呼雀跃的玉小茶,以及虽不作声,但眼中写满由衷敬佩的苏临镜。 一时间,台下便响起了赛过雷鸣般的的掌声。 在不绝于耳的惊叹声中,丁凌泉手持剑盒稳步行来。 面上带着由衷赞许的微笑,她看着两人夸赞道:“后生,果然可畏。” 看到装有胜秋风的剑盒,秋望舒身形欲动,可是听到丁凌泉的声音时,秋望舒身形又一滞,下意识地地将脸朝与丁凌泉相反的方向躲了一躲。 躲完才想起来,自己的易容好像也没那么容易被看穿,才又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 而丁凌泉好似浑然没注意到秋望舒的动作,只是走到两人面前站定,随即继续说道:“两位姑娘剑法精妙,实力相当。” 抬起了剑盒递到了两人面前,她似乎有几分为难地对两人说道;“但这胜秋风,却只有一把。” 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了秋望舒身上,丁凌泉温声问道:“又该如何抉择呢?” 方才秋望舒的动静并未躲过易君笙的眼睛,此时她用余光看到了这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不欲开口作答之相,眼中便又多了几分笑意。 想起秋望舒所说那句:“为了胜秋风”,她于是抬起了头,举止大方地对丁凌泉说道:“那便正好。” “我从吴州来此,只为正名。” “这把剑,便交给丘姑娘吧。” 此话一出,一旁的丁凌泉面上露出几分诧异来,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常色,欣慰对易君笙说道:“告水山庄何其有幸,有这般为人的少庄主。” 若是旁人听了武林盟主的这一句,定当场喜形于色,满面都是压不住的神采飞扬了。易君笙却微笑着,泰然自若地接下了这句夸赞。 而一旁的秋望舒听到易君笙竟无意争抢胜秋风,倒是愣住了好一会儿。 见她神色哑然,易君笙再次开口,神色温和地说道:“丘姑娘。” “比剑时我并未相让,与你一同夺下首位,已是得了我要的名。那姑娘何不把剑收下呢?” 易君笙这话说得坦荡,似乎当真只为登台正名,不图所谓荣禄。可是,若她当真不争不抢,那逢春楼那晚又何必冒着疾雨,从百里外的吴州赶过来。 似乎是看穿了秋望舒心中所想,易君笙思索片刻,转身朝她走近了一步。 “如果丘姑娘怕欠我一个人情的话” 顿了顿,易君笙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那不如下次给我看看,丘姑娘自己的剑是什么样子吧。” 此话一出,秋望舒的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僵楞在原地。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登台后第一句到现在。 她说这些话,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是在戏弄自己,试探自己,还是……对自己另有所图。 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后,秋望舒才转头盯住了易君笙的眼睛。 可是易君笙依然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就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仿佛能直接望进她眼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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