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荷不置可否,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根小小的,易逝的冷烟花,将这一刻记录在自己心里。 她忽然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四年,才第一次点燃一根仙女棒。 “喜欢吗?”白寄凊问她,这根燃尽了,她甩了甩灰,仍然是很高兴。 江雪荷禁不住有点怅然若失:“喜欢,很漂亮,就是燃的太快了。” “好看的东西就是这样嘛。”白寄凊理所当然地说,“你见过有漂亮的东西能长久的吗?” 昙花一现,烟花易冷。哪里有那样的东西呢? 见江雪荷不说话,白寄凊却嫣然一笑:“其实是有的,那就是漂亮女人的爱。” 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换男友如换衣服的白寄凊没有这个资格! 江雪荷忍住腹诽,半开玩笑地说:“我不太信。” 白寄凊当然知道江雪荷在暗示自己,不过她很聪明的调转了矛头:“江姐对自己没信心吗?” 江雪荷不接她话茬,只是微笑。 月光洒下来,轻微地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在一片柔顺的静谧下,白寄凊叮叮地打响了几次火机,冷不丁地问她:“江姐,你讨厌我,对吧。” 她以为江雪荷会匆匆否认,或是怎样,没想到江雪荷认真地想了想:“不是讨厌。” “是嫉妒。” 白寄凊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勉强开口:“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如果在其他情况下,她一定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但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这样含糊过去。 江雪荷侧过脸,隐隐地笑了:“你觉得很惊讶吗?” 她向来是个深思熟虑的人,也知道与人交往最避讳交浅言深,可今天月光这么好,还有小小的美丽烟火,让她很难讲出违心的话来。 况且她也不多说,又沉默地望向月明星稀的天空。 “也不是惊讶……”白寄凊说,她扳过江雪荷的肩膀,“咱俩说话呢,你得看着我。” 江雪荷就配合地转过身来看着她。白寄凊一恍惚,感觉看到的还是那个江师姐,她们没说过一句话,相隔过最近的距离是十五米,现在江雪荷近在咫尺的站在她眼前,她却觉得这人仿佛从未改变过。 “你没动过刀吧?”白寄凊没头没脑地问。 “没有。”江雪荷挺耐心地回答,“吃饭的家伙什,怎么敢动。” 为了跟上现代女明星的节奏,她一个月能做两次医美,但刀子是万万不敢动的,再不好看也比做不好表情丢工作强。 “怎么感觉你都没有变老。”白寄凊说。 江雪荷惊讶地说:“是你完全没有变化吧,一点痕迹都没有。” 白寄凊很受用:“嗯……”她又绕回到原来那个话题,“你说说,为什么嫉妒我?” 江雪荷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恶趣味,端正的脸上不起一点波澜:“还需要说吗,感觉你心里清楚的很。” “当然嫉妒我的人有很多。”白寄凊一本正经,原本肃静的气氛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亲昵,“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听听你的理由的。” 她原本以为江雪荷要么坚持闭口不言,要么真的说出一二三四来,没想到她抿了抿唇,说道:“虽然我们大学时候并不认识,可我看过你们新生入学表演,排了《思凡》那个话剧,你都还没怎么学过表演,居然已经知道该怎么演了。” 那是自己第一次表演,到现在台词还记得清清楚楚:“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般若波罗!”时隔多年,她说起来依然语气刚烈,铿锵有力。 江雪荷向她一笑:“你就记住这句台词啦?” 白寄凊不以为然:“我还记得好多呢,开头的昔日有个白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我也全记得。” 江雪荷还是笑:“我知道的,你肯定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这话意蕴万千,江雪荷说出来,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这个世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白寄凊长得够美,家境够好,就连演戏也是够有天赋,即便如此,她也是有靠自己的努力走到现在的。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好像要收工了。”江雪荷望了一眼片场,人声遥遥地传过来,应该是在收拾器械。 她们不知不觉在这里待了有二十分钟,“走吧。”江雪荷说。 白寄凊不动,问她:“那你现在还嫉妒我吗?” 江雪荷没办法,只好这样陪她站着:“不嫉妒了。” “为什么?”白寄凊追问道。 “也没有为什么,离得远的时候难免嫉妒,共事了这两三个月,也就没有必要去嫉妒了。”江雪荷把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实在感觉她们不该再说下去了。 “怎么,难道是我让你幻灭了?”白寄凊却好像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不依不饶。 “不是。”江雪荷说,“这都不是一回事。是因为和你共事之后,觉得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所以才没必要嫉妒。” 白寄凊眨了眨眼,乌黑的睫毛在月光下大大的一忽闪:“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把我当朋友了。” “那是自然。”江雪荷看了一眼片场的方向,迫切希望郑滢来拯救自己,“虽然但是,朋友之间不也存在嫉妒吗?真正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很好,很优秀。” 白寄凊舔了舔嘴唇,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你现在是这样看我的?” 江雪荷点了点头。 她是觉得白寄凊人其实还不错——性格有点小缺陷是另一码事。 “白寄凊!江雪荷!”赵霜浓操着扩音器喊,“你俩跑哪去了!” 江雪荷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回走,白寄凊把她给拉住了,她怀里还有一小把仙女棒:“放完再走吧,要不然没机会了。” 说着,她就要用火机全部点燃。 江雪荷忙拿过来一半:“这样不安全,分着点。” 三四根仙女棒组在一起的火花已经相当明亮,两团小小的、美丽的火焰在她们面前跳动。 “好啊你俩!”赵霜浓在扩音器里很惊奇,“违规燃放烟花爆竹,你俩在干什么!” 白寄凊理都不理她,只望着江雪荷神情专注的侧脸,真素净,真秀丽,表情总是轻轻的,很温婉柔和的一个女人。 也真可惜,她不是自己的文警官,不爱自己爱的死去活来。 最后一丝火花也消失了,江雪荷要往片场走,看白寄凊还是不挪步,打趣道:“又不是上学,这是下学,怎么还不愿意回去?” 白寄凊笑吟吟的:“因为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她凑到江雪荷耳畔,轻声说:“江姐,其实我也嫉妒你。”
第31章 杀青宴(一更) 江雪荷想了想, 还是打算穿新鲜点,她也决定为自己做一点小小的庆祝。 她不常穿鲜艳颜色,这件酒红的贴身毛衣不扎眼, 颜色柔和,很适合今天。 郑滢一看见, 立刻凭空年长了二十岁,絮絮叨叨起来:“就说你穿这种也好看嘛!平时不能一直穿黑白的……就连本命年也穿黑白的!” 江雪荷笑道:“怎么张口就来, 你见过我上次本命年吗?” 郑滢得意洋洋:“当然见过!你12年的照片我能没看过吗, 我把你站子微博都翻遍了!” 她说的站子不是现在这种流行的, 有美丽词缀的站子,是充满了古早气息的江雪荷官方影迷会。 “嗯。”江雪荷心情很好地和她开玩笑,“要知道你有这份心,我该给你涨工资了。”她一边打开房门走出去, 又敲了敲白寄凊的门, 郑滢笑嘻嘻的:“姐, 如果这次电影大卖, 你就给我涨工资吧。” 江雪荷比起老板,更像姐姐, 当然对她说这句话一点不觉得越界,一口答应了:“好啊,到时候我赚的也会更多了。” 郑滢高高兴兴地还要再说什么, 里面许听南已经打开了房门, 手里还拿着白寄凊的羽绒服:“雪荷姐,姐姐马上就出来了。” 江雪荷不着急,她们杀青第二天才办杀青宴, 都是不跟车, 大家自己去。 白寄凊开衫扣子都没系, 匆匆地出来,有点懊恼地说:“就不该睡午觉,一睁眼就四点半了。” 她和江雪荷并肩走在前面,等到了大厅,她停下来穿羽绒服,细长的手指抹了抹自己唇角:“江姐,我口红花了吗?” “没有。”江雪荷细细地端详了几秒,谨慎地说,“有点稍微出线。” “化的太着急了。”白寄凊又抹了一下,“在哪?”她挑起眼神看江雪荷,“镜子和手机都在包里呢。” 江雪荷没说什么,捉住她的手指,在唇线外轻轻一抹,将溢出的一点擦净了。 郑滢对自家姐姐的应对显然是非常满意,翘起尾巴,趾高气扬。 有点道行。白寄凊感觉有意思极了,她向郑滢嫣然一笑,脚步很轻快地和许听南上了自己的汽车。 郑滢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上车也不坐副驾,钻到江雪荷身边:“寄凊姐刚刚对我笑了一下。” 江雪荷不以为意:“迷倒你了?” 郑滢振声:“吓死我了!” 白寄凊脸窄,鼻梁直,眼睛既大,又镶了一圈浓秀的长睫毛,笑起来唇红齿白,活似一条蟒蛇化了人形。 以前只觉得美,现在毫不怀疑她一口能吞下俩人! 杀青宴规格很高,包了一个大厅,等到她们下车,里面已经是闹哄哄的了。 导演,演员,制片人一桌,其他的按组分桌,当然,也并不严格,想坐哪里都是可以的。 桌上菜品上了大半,江雪荷比白寄凊先到一步,赵霜浓迫不及待地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急需一个替罪羊分担自己的社交压力。 江雪荷已经完全打起精神,把自己的内向收纳到角落:“高总好。” 她对面的是这部电影的总制片,也是出品人,天光传媒的高祁。听到她说话,笑眯眯地应道:“诶,雪荷。” 然后他把目光转到在江雪荷后落座的白寄凊身上:“白寄凊,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要么说高总心眼小呢。”白寄凊笑道,“高总,晚上好。” 这女人在名利场上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和江雪荷那种装出来的善于交际完全是两码事。 “一听就不是真心的,晚会再和你说。”高祁举起一杯白酒,扫视了一圈,正儿八经的打起了官腔,“和你们赵导这是合作第二次了,特别高兴,第一次是我们在邢城拍的《棺声》,后来这名过不了审,给改成了《迷藏》!虽然名字改了,成绩还是很好的……” “诶好了好了。”赵霜浓主动喝了一杯白酒,“这几个月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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