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得正好,你家门主现在可能见我们,若是不能我们可便出去快活了。”林旸见宋尘回来,上来便与他招呼,也省得再去知会守卫了。 宋尘听她提及门主,神色间隐有凝重之色,“将军不在府中。” 林旸眉头微蹙,不悦道:“不在府中你硬要我们随你回来作甚,一路上还赶得如同有人追杀般。” 宋尘亦很为难,愧然开口道:“我走时分明未听说过将军有离府的打算,方才去请示时才得知将军已离府三日,据说是与各派掌门亲自议事,不知何时会回来,恐怕要耽搁各位几日了。” 洛渊与白霁无声对视一眼,江湖中各派自有其地界日务,彼此互不干扰,除去每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外极少有各派掌门聚头之时,除非是出现了魔教凶徒等极大祸患,并非一派所能解决,才会汇集各派力量共同平息,然而近些日子江湖上可是半点风吹草动都未听闻。 洛渊目光扫及林旸,眼底带了丝幽微笑意,淡淡应道:“多等几日无碍,不知凌霄可有参与此次掌门议事。” 宋尘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对此次议事知之亦少,只听门人言说将军走得甚急,连夜便策马出发,并不清楚所为何事。”宋尘招手叫来一位仆役,低声吩咐几句,向几人拱拱手道:“这几日各位便留在燃旗,日常花费全由燃旗担负便可。” 仆役顺其所言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几位姑娘请随我来。” 林旸本便漂泊四地,身处何地于她而言并无不同,故而得知不能离开后也未有什么怨言,反而笑吟吟地揽住了钟林晚肩膀,“这下好啦,咱们可将那些好去处都逛个遍了。” 钟林晚未曾见识过中原风物,闻言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兴奋得眼睛里都亮晶晶地闪着光彩,看得林旸愈发疼惜,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已懂事得叫人心疼了。 两人正谈笑着漫步,身后忽又传来宋尘的呼唤,“林姑娘。” 林旸驻足回首,见宋尘面上带着忠厚笑意,竟还有几分羞赧,“再过一月便是元日,届时天子驾临,长安街上会有灯会和许多奇技表演,现下虽无法得见,为提前做好准备,街上的商贩艺人应当已开始多了起来,几位可去那边转转。” 林旸不知这一根筋怎会突然开窍向她们推荐玩乐去处,不过见他一副活像推荐了甚么烟柳地的拘束神情,还是颇承好意地勾了勾唇角,“那我倒是很想见识一番,多谢。” 仆役领着几人在假山间东转西转,穿过一处亭台水榭的后园,终于到达专门留客的客房,仆役将几人各自引入房间,交代了一句稍后便将东西送来,便垂首退了下去。 林旸在房内安心等过一阵,果然听见敲门声传来,一名侍女手捧木盘站于门外,其上置一套叠得齐整的衣衫,头也不抬便道:“宋大人命我为姑娘送来今夜穿的衣裳。” 林旸侧身将人让入,那侍女便将衣裳展与林旸,林旸定睛看去,发觉宋尘此人虽看着憨厚,为人品味竟还不错,这竟是一件玄色窄袖云纹袍,单看材质便富贵非常,与她身上这套乃是同等风格,林旸满意地点点头,口中啧啧有声,“没想到大块头眼光竟还不错,私下里莫非是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侍女听林旸如此调侃宋尘,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鼓起勇气道:“这衣裳不是宋大人挑的,是他吩咐我们按四位姑娘的身形风格各寻一套俊俏的男子衣衫来。” 林旸细眉一挑,眉眼风流,“他倒是聪明,这身衣裳我确是喜欢,多谢姑娘。” 侍女见这明艳美人神情勾人,面上不由一红,慌忙又低下头去,肩上随即被一只柔白的手搭上,笑语声似缠人的蛛丝般绕入心里,“姑娘在此我着实羞于褪衣,可否请姑娘暂避?” “好,好……”侍女留下本便是想为林旸更衣,此刻脸上烧得厉害,也顾不得要侍奉客人,慌慌张张便出了门去,林旸唇角尚勾着一丝妩媚,气定神闲地换上衣裳,出门往洛渊房间走去。 ———— 其实林旸也很攻的,只是在媳妇面前就……
第65章 灯火阑珊 林旸才在门前站定,房门便无声敞开,一身素白的谪仙清清落落地站于门内,腰玄冷刃,贵气非常,只一眼便攫住了林旸目光,只是现下眉目间染上几分无奈,“为何让宋校尉送来男子衣衫?” 林旸对洛渊这一身装扮格外满意,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过数遍,连连点头,“小美人这不是乖乖穿上了,幸好小美人是位女子,这若是生了男儿身,还不知要祸害多少纯情姑娘。” 洛渊微微摇首,侧身令林旸进入,引了她在桌旁坐下,温然提醒道:“钟姑娘心思纯善,未曾见过许多怪奇物事,你莫吓到她了。” “这是自然,我必然挑些好东西来给她看。”林旸笑得眉眼弯弯,小狐狸一般,顺手替自己斟出一杯茶水,抿了小口,又一脸自然地推到洛渊身前,“再者说,今夜的重头戏也不是单与小哭包一人。” 两人在房内等至天黑,逐一前去敲门,白霁与钟林晚皆已换好衣裳,钟林晚着了件靛色对襟小衫,许是考虑到北地十一月夜寒,宋尘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件月白氅衣,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看上去便如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般,白霁则依旧是一身看着便冷淡非常的玄青色,窄袖劲装搭配黑缎束起的长发,愈发将她凛冽的气质突显出来,整个人便如一把淬水冷刃,单看上一眼都会给肆虐的剑气割伤。 钟林晚面上尚有未褪尽的红晕,她不懂中原的规矩礼节,也不知可以拒绝侍女为自己更衣,待那侍女给她穿好衣裳,钟林晚的脸早已红得如火烧般,引得那侍女出门时还轻笑了几声。 林旸打眼扫过四人,煞有介事地点头称赞,“这才是花天酒地当有的模样,咱们这便出发,几位公子?”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洛渊见时候不早,便轻轻执起林旸的手,眉眼温柔道:“走罢。” 神都内规划规整,街道平直,四人出了燃旗大门,沿府前街道往东直行,一刻钟后便抵达了宋尘所言的长安街,一入这条东西向的街道,恍然间如同进入了另一面人间,四处尽是繁华,华服艳妆的男男女女摩肩擦踵,高台楼阁参差林立,满目张灯结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听得人脑中犯晕,恐怕一入人群立时便会给冲散开来。 林旸担心钟林晚这小身板经不住挤,正想将她拉到身侧,右手却正被一抹温凉的柔软牵住,林旸忍不住抬眸看了洛渊一眼,只这一分神,那道靛色身影便已湮没在人海之中。 “莫担心,钟姑娘与阿霁在一起。”洛渊知晓林旸心思,俯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林旸知她向来缜密,便也放下心来,抬眼时有意笑得动情勾引,“如此小女子便只好专心陪同洛官人了。” 洛渊淡淡一笑,右手的力道愈发收紧,以免被人流冲散,“你特意要我们着男装,可是想去烟柳之地?” 林旸神色微讶,眸中旋即浮现一丝幽怨,“原来小美人早已猜到了,知晓得这般清楚,可是从前时常光顾的缘故?” 洛渊唇边笑意清浅,开口时微微倾过身来,替林旸挡开推挤的人群,“之前有凌霄弟子死于青楼,我确曾乔装混入过。”说到半途,有意顿了片刻,于林旸耳旁轻轻吐息,“你与那些女子不同,只有你会令我着迷。” 林旸因着这句毫不遮掩的“述情”羞得满面通红,幸而天色深暗,人群中也无人注意到她,林旸自觉心口跳得生快,缓和片刻,用力回握住洛渊右手,有意嗔她道:“神都花街柳巷中的姿色岂是寻常城镇可比的,兴许只是你尚未见过比我合心意的呢。” 洛渊双眸中漾开柔色,自持自矜地与林旸解释,“凌霄心法重在守性,抛却外物才能清静自然,我若三心二意,只怕日后会走火入魔。” 两人一面闲谈,漫步随挨挤的人群前行,街道两旁摆出的铺面琳琅满目,除了各类糕点饰品,还有些专门划出地界来舞枪耍棍的手艺人,甚至连豢养蛇虫的西域人都能见到几个,林旸一路看得尽兴,身旁有人陪伴,更是从未有过的悠然惬意,此刻的半日清闲,她似乎许都偷不得了。 林旸抬眼偷瞥洛渊,对方正寻着空隙带她避开人群,灯火的暖光在这人优越的侧脸上勾勒出轮廓,平白为她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林旸不由得有些出神,若是时光能停留在此刻便好了,停留在洛渊身边的平淡之时,再不会有更多变故发生,她也不再想要什么,即使是寻不到师父…… 仓皇间,林旸神思一醒,被自己骤生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寻了五年,找到师父几乎已成为她的执念,如今竟会起退缩之意,林旸疑惑地蹙眉,那些早已模糊的从前,师父曾抚着她的脸对她低语的画面,那时师父曾说过什么,那时她对自己说…… “林旸?”林旸身体一颤,回过神来,才发觉洛渊不知何时起便注视自己,眼底隐隐沉色,“你的掌心很热,可有觉着不舒服?” 林旸掩去眼底惶惑,对她展颜一笑,“逛得这样尽兴,怎会不舒服。”话虽如此,却未完全从方才的心境中脱离出来,眸中一阵恍惚,无意识地低喃道:“只是不知明年今日,还能否再同聚一处了。” “自然可以。”洛渊蓦地停住脚步,于人群中一瞬不瞬地注视林旸,仿佛久别重逢后的爱人,于惶惶人世中一眼便是万年,“不止明年,今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一同度过,我与你保证。” 林旸有些出神地看着洛渊神色专注的眼眸,内里倒映出自己难掩惊讶的面容,这双眼睛凝视得如此虔诚,珍而重之,好似许久许久之前她就已被这般珍而重之地注视过,有幽微久远的记忆细丝般于脑海深处蠢蠢欲动,似欲寻个出路出来,只是这丝线牵连太广,连带她胸口都被牵扯得闷疼起来。 林旸垂下视线,竭力压制住胸口不适,勉强笑道:“随口一提之事作何保证,我信你便是……”话未说完,蓦地将手自洛渊手中抽出,转身便走,“今夜原本定好的地方……我这便带你去罢。” 林旸抽手突然,走得又快,洛渊一时怔愣,人群转眼便将两人冲散开来,洛渊不敢让她离了视线,尽力追随着那道身影,林旸却全然不知等她,直到来到一座华贵恢弘的楼阁底下,那道袅娜身影方才止步,一脸自然地回头看她,“便是此处。” 洛渊神色中不见生气,静看林旸片刻,上前执起她的手,指尖自然地触在她腕间,感知到脉象平稳后,方才抬眼看向身前堂皇富贵的三层楼阁,二尺见宽的烫金门匾生怕晃不瞎人眼,题字龙飞凤舞,张狂至极,正是“潇湘阁”三字。 正门外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妇见两人停步忙不迭迎上前来,一照面便拐住了林旸手臂,摇着团扇娇笑不已,“两位公子看起来很是面生啊,第一次来我们潇湘阁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个个美若天仙,快进来挑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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