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秋贴心的在盛母预计好的要倒下的路线让出了一块位置,盛母却并没有倒下,而是一掣身站住了。 盛清巡视了一圈昏沉沉的屋子,太阳落山之后,冬日的寒气一阵阵的从地底往上返,盛清如在冰窖,她实在想不通这些年打回来的钱,她妈都用在哪里了,按照这个节俭程度,理该在她弟弟被受害人指控的当天就把钱掏出来才对,而不是冒着宝贝疙瘩被送进去的风险跑到她那里再去耽误时间,要一笔希望渺茫的钱。 一个猜测隐隐在她的脑海里形成。 盛清闭了闭眼,甫一张口,冷空气横冲直撞的涌入喉咙,刺激的她忍不住接连咳嗽几声,谭秋抬手轻轻替她拍着背,盛清抬起有些潮湿的眼眶,像一只倔强的,呲着獠牙的小猫: “我没事。” “按照我每月给你打的钱和目前家里的条件看,你手里应该有至少一百万,你为什么装的一副可怜兮兮好似我虐待了你似的,这钱去哪了” 她的话效果明显,原先叫嚣的颇为猖狂的大舅哑火了,闷葫芦般被护在身后的小弟却被点着了。 他激动的揪着盛母的衣服,吼道: “我姐说的是真的!” “她……她撒谎呢,哪有钱啊…从来没见过。” 盛清轻嗤一声, “银行账户上可以查流水,要查查看吗”说着,她举了举手机。 她弟看清之后,激动的隐隐有些癫狂,那可是一百万!不仅够他娶媳妇,甚至能在他撞死人的时候不必担惊受怕!最少最少,也能把平常的生活质量提高点,不至于住这一年四季都冰凉,说出去都嫌丢人的上世纪土坯房子。 可是他妈竟然一直骗他说他姐从来没打来过钱。 眼见问盛母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盛清的视线落到默不作声的大舅身上,冷声问: “钱呢” “钱,什么钱,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的你的……” 盛清后撤一步,给她的弟弟让出空来,自己则是抱着外婆的遗像,拉着谭秋,闪到了旁边的小屋,干脆利落的销上房门,将一切喧嚣阻隔。 直到盛清将那相框摆到桌子上,谭秋才终于看清了那照片。 照片上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想必便是盛清的外婆了。 谭秋起身站到照片正前方,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外婆,您在那边不用挂念,盛清有我照顾。” 盛清眼眶立刻又濡湿了,她捏了捏谭秋的手指,往常谭秋的手便是带着凉的,到了这儿更是冷的像块冰棱子,她垂着头,给自己的小袄敞开一角,把谭秋的手裹进去,头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灯泡,在昏暗的夜里投下一点点的光亮,但却恰好能将谭秋印的那样清晰。 她不需要太多,只那一盏灯就够了。 她亦不再需要那些水月镜花的“爱”,只谭秋一个便够了。 橘黄的灯光映出谭秋英气的有些锐利的侧脸,面颊之上还有几点泥泞,盛清晃了晃谭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在机场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盛清的声音成了凛冽的空气里唯一带着暖意的东西,谭秋自知再隐瞒不下去,垂眸应下: “是我,我一路跟着你来的。” “我在飞机上怎么没见到你” 不仅仅只是在飞机上,这一路盛清也没发现她身后有什么人。 谭秋勾了勾唇,才道: “那样跟着姐姐岂不是轻易便能被发现了我还哪里有机会过来。” “我是跟着姐姐到了机场,确认了姐姐的目的地之后,买了晚一班的飞机过来的。” “好在这附近村落都是以姓氏居住的,否则想要找到姐姐,恐怕就没这样容易了。” 盛清看着谭秋,肩头的布料被树枝划破了一道,稍微一动身子羽绒便簌簌往外飞,裤腿上糊的泥巴被冻的硬邦邦的,略一抬头,便能窥见细腻的脖颈上一道显眼的红痕。 这无一不昭示着来路的艰难。 盛清才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在触及谭秋温润柔和的目光时又不自主的一阵波动,眼泪便又要往下落,谭秋赶紧抽出手去揉她的头,安慰着: “姐姐别哭,外婆肯定不想让你老是哭。” 盛清抬眸看着谭秋: “冷吗” 谭秋摇着头,拒不承认自己冷,盛清又问: “饿吗” 谭秋仍旧是摇头,可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出卖了她。盛清拍了一下谭秋的脑袋,像rua小狗似的,站起身道: “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谭秋从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盛清膝盖不对劲,拉住她道: “姐姐,我煮泡面吃就好了。” 盛清家用是的老灶台,她带上工地上干活用的白手套,抱来一堆柴火,盛清好些年没有生过火,谭秋则是从来就没用过这种灶台,两人又吹又扇,好一会才将火点着。 谭秋从自己背的包里面拿出好几袋方便面,一股脑的下到了滚水里,盛清问她: “煮这么多做什么” 水汽氤氲,盛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听着她说: “姐姐不是也要吃吗” 可即使是两个人,也远远吃不了那么一锅方便面,盛清知道,谭秋怕只有她们两个人吃的话,母亲会挑她的不是,站在灶台前面的人身形高高瘦瘦,一眼望过去甚至说得上是单薄,可就是这么一个单薄的身子,却能够背着一个七八斤重的包,顶着严寒,翻越一座山来见她。 灶台里,火苗跃动,火光映红了盛清的脸颊,她忽然站起身来,从后面环抱住谭秋,经过冷空气的洗涤,谭秋身上那股好闻的木香味似乎更加明显了,盛清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睫颤了颤,纤长的睫毛恰好扫过谭秋的脖颈,谭秋感受到战栗的触感,不由得僵直了身体。 “谢谢你。”盛清说的很郑重。 谭秋知道,盛清所言的谢谢,当然不是这一顿饭。 她垂下眸子,盯着翻滚的面锅,压下翻涌的心绪,姐姐,我爱你,不要你道谢,只要你一个有关爱的眼神,一个带着暖意的触碰,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盛清的怀抱让她感觉连那种彻骨的寒冷都没那么明显了。 **** 翌日。 盛清一早便带着谭秋进了山。 她要去给外婆上个坟。 外婆生前长得矮,过世之后就连坟包也特别矮小,亲人去世便如同钝刀割肉,在每一个稀松平常的瞬间,都能让人准确的感知到曾经鲜活的人消亡成只印在脑海中的彩色回忆。 盛清这两天时不时的落泪,眼圈已经明显的红肿了,谭秋跟着她在一边跪下,从一直背着的包里拿出了两盏做成元宝样子的小灯,一只手挡住风,另一只手点燃了元宝灯: “姐姐,老板告诉我这是给人引路祈福的,你供一盏,我供一盏。” 盛清拭去眼角滑落的泪珠,盯着谭秋那个鼓鼓囊囊,好似无所不包的黑色背包,问: “你这个小包里装了什么走一路背一路,不累吗” 盛清才抬起手想要看一看谭秋的背包,手指还未曾触及到包面,便被谭秋牢牢地握在掌心,盛清疑惑的抬眼去看谭秋,对方略略挑起眉,眼神里带着些紧张,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小包” “姐姐,只是一些生活用品,放在家里怕被你弟弟乱翻。” 盛清转念一想,觉得谭秋担忧的有道理,便也暂时放下了疑惑。 谭秋站起身,向着盛清伸出一只莹白修长的手,缓声问: “走吗,姐姐” 盛清这两日难得的扯了一下嘴角,将手搭在了谭秋手上,谭秋在攥住她的刹那,盛清便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将她直接从地面带到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里。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眉心便被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柔软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只余下谭秋轻轻地一句: “姐姐,别怕,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都在你身边。” — 猜猜谭秋的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呢
第三十一章 林间野风簌簌吹过,惊得枯枝一阵猎猎,冬日晨间空气清冷,谭秋的怀抱便在此刻显得尤其温暖可靠,嗅着身侧人若有若无的药香味道,谭秋用下巴蹭了蹭盛清的发顶: “姐姐,要回去,还是要再待一会” 盛清和谭秋都裹了长款羽绒服,身上倒是感觉不到冷,但是漏在外面的脸和手还是被风吹的隐隐作痛,谭秋侧着身,恰好替盛清挡住了吹过来的部分冷风,盛清一抬眼,便见谭秋的耳朵和脸颊都被吹的泛红,抬手碰了碰,亦是一片冰凉,盛清轻轻哈出一口气,白雾袅袅间,她借着热气搓热了自己的手,而后双手捧住了谭秋的脸颊。 被冻的有些麻木的脸庞忽的被覆上一层温暖,谭秋怔了一瞬,眨了一下眼睛, “姐姐”歪头的动作将原本被压在格子围巾下的头发拱起一缕,散在额前,样子懵懵的,有点可爱。 盛清趁此捏了一下谭秋的脸上的软肉,道: “我们这就回去,等我和外婆再好好告个别。” 盛清将外婆生前尤其喜欢的酱米酥拆开一盒,细心的在碑前摆好,又倒了一小杯米酒,米酒的香气被风带很的远很远,盛清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小老太太小口饮着米酒烙酱米酥的情景,常常是一块刚出锅,还没来得及放凉,便进了小盛清的肚子里。 盛清眸中仍旧是氤氲着水汽,眼尾透着淡淡的红,清涓的似水墨图里透着哀伤的古女,她一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外婆的名字,就如同儿时外婆千百次轻轻抚摸她的头顶那般,呢喃着: “外婆啊,我走了。以后每年都来看你。以前我来你老生气我,还赶我走,这次总得顺着我的意思了。” 谭秋的手适时的抚上盛清的后背,安抚着她。 下山时,盛清拽着谭秋,非得要带她去儿时一起玩的山洼洼里再瞧一瞧,盛清难得的不溺在悲伤里,谭秋自然是毫无异议的奉陪。 盛清引着谭秋走到一条溪边,河面上结着一层浅浅的冰,盛清像小孩子似的,伸出脚尖去点冰面,谭秋在一边偷偷将盛清难得稚气的画面拍了下来。 “哎呦---”耳侧传来一声惊呼,谭秋的心随着呼声猛然旋起,她胡乱的将手机踹进兜里,一手拽住盛清的胳膊将人带上岸。 盛清整个人撞进她怀里,下巴磕在谭秋的锁骨上,隐隐作痛,但她却无暇顾及,低头去问盛清: “姐姐,没吓到吧。” 盛清却只是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并不回答。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的皮肤上,痒痒的。 谭秋有些担心,略一歪头,与盛清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偷偷去看她,却见盛清正偷偷的噙着笑。 “我骗你玩呢,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掉下去。” 常有人说,被爱的人,行径与言语都会趋向小孩子,眼下盛清便是如此,她稚气的笑,童年的遗憾与阴翳都在与谭秋交往的过程中慢慢被弥补。 谭秋抬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盛清的酒窝,冰凉细腻的划过脸颊,谭秋很认真的凝望着盛清的眼睛,道: “姐姐,你不用为了让我开心就把自己的坏情绪藏起来,我在这,你想哭就哭。但是以后记得要多笑笑,早些开心起来,这样外婆在天上才能真的安心。你要是一直难过,外婆在天上肯定也急的团团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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