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她出声的下一秒,来年就认出来她了——齐琅。 “贸然相认很是抱歉,但我们得多有缘分才可以在这个不是西城也不是苏城的地方见面。” 来年从竹筒里抽出一根一次性筷子递给她,神色淡淡的没说话。她忽然想起来一月份徐思叙参加的那个采访期刊发行日期就是本月,一晃已经是阳春。 采访归采访,来年知道后来余又与齐琅所在的经纪公司也有发共同声明以澄清二人关系,只是web2.0时代信息传播速度何其快,她有在社媒社群里看到直到现在还有网友臆测徐思叙与齐琅的关系,所谓cp粉亦是一抓一大把,视频软件每天都会有新的产出,有些创作的确精美真实到可以带跑人。 来年尊重网友的娱乐需求,当然不会去发布“你们此等行为就是颅内高/潮”之类的扫兴言论,手机关起来事实真相自在人心就好了,在爱情方面外人评价不足道也。 只是对着齐琅小姐,她依然不太能笑得出来。她是个俗人,当然喜欢并向往独一无二的感情,“独一份儿”是多么珍贵的一个词语。 无论齐琅与徐思叙关系如何,不可否认这个家境优渥的女孩在是非黑海、舆论至上的娱乐圈里得到了一份昂贵的、珍稀的来自徐思叙的纵容。 但倘若没有这层关系,来年心想也许自己会与她成为好朋友。 第一次见面她就猜出了来年的身份,恳请拼桌得到允许后安安静静地吃面条,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教养极好。 齐琅因为职业的缘故,比她吃得还要少一些。她放下筷子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对面人一张,笑眯眯的天生天真。 谁会不喜欢聪慧漂亮的小女孩,来年吃完擦了擦嘴,抬额点了下店外:“齐小姐还有工作吗?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夜风还是有点凉,女明星向来穿衣单薄,来年怕她冷,将手里的开衫递给她,询问道:“需要吗?” 她摇摇头:“你穿吧,刚才听你说话好像有点鼻音。” 来年心头一紧,诧异地看她一眼,惊讶于她的心细。 “我也没想到会在一家小馆子遇见你,不过你运气真的好好,这家店是我在这边拍戏常去的,老板是西城人,做的面有家乡味道。” 来年拢着衣服,应声道:“是挺巧的。” 齐琅像是心直口快的人,简直迫不及待进入正题:“之前我和徐小姐在黄锦那家猫咖里交换过各自的故事,主人公的叙述轻描淡写自己的付出而又加重对方的痕迹,旁观者更能看清楚你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我奋力劝她去找你,谁知港城一面回来后她什么也不愿意与我多说,单单联系我经纪人要澄清绯闻,仿佛心头悔恨更重。我很抱歉,对你们都。” 来年笑着踩一下脚下的落石:“那次我确实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我是自我意识过剩的那种人,表达的时候太过主观,用词犀利又不留情面,当时又误会你们的关系,话语只有更重。” 齐琅接着道歉,来年这次意识到不对劲,偏头对她讲:“徐思叙没有对你说吗?我们已经和好了,前几天还闹着要飞去国外领证。” 齐琅的表情比在他乡见到非熟识的“故人”还要惊讶,重复问了一遍:“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呀?” 来年点点头说:“对的。” 水通南国三千里的漂亮城市,大大小小的河流汇在一起,晚风吹起齐琅的长发,来年听到她轻声说了一句“真好呀”。 齐琅说完后抱着手臂偏头看她,来年从她那双无数媒体人与营销号夸过的漂亮眼睛里读出了伤感。 她没有好奇到主动去问对方有什么前尘往事,将就用着自己从徐思叙那里听来的对方的讯息,转移话题道:“齐小姐不是科班出身,怎么会想到进入娱乐圈?” 文娱行业竞争愈发激烈,演员对拥有完美家境的人来说并不是良好归宿。 齐琅明白来年的疑问,只是不知为何她听了这话后竟然垂头落了滴泪,泪水从年轻的脸庞上滑落,她的笑意却更深:“我只是想被一个人看到而已。” 来年一时唏嘘,千想万想她也无法意料到答案会是这样,“齐小姐的愿望实现起来好像是挺容易,父母的赞成也很难得,在这个时代依然可以自由地自私是很宝贵的。” “但有时候这种自由其实很残忍,因为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无法拥有选择的权利。” 显然齐琅不是这个“太多人”的子集,来年也不是,所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当晚夜空明亮,幽微月光照耀的心事却不尽相同。 齐琅被她经纪人接走时,来年站在车外向她挥了挥手说有缘再会,车内人掀开车窗,脸上不再有悲伤神色,笑容可掬:“被拍到的那次徐总就是这么送我的,现在同是这辆车子,亦是同样的角度,我望出去看到的人变成了她太太,真好呀。” “春天快乐,来小姐。” “春天快乐。” 一句再会轻飘飘被讲出口,来年没有再想过与她重逢,只是三月初她飞港城解决了一下学业事宜,中旬飞机从港城直飞西城,因为早上没起来导致值机时间比较晚,她被从天而降的幸运礼包砸中,荣获免费升舱资格,在飞机上又遇到齐琅。 见到对方时两人都笑出来,由于机舱内有人在补眠,所以两人就没有交流。来年向空姐要了一杯温水,手里握着的是一本杂书,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很快被打发。 下机时齐琅在助理的跟随下走的是VIP通道,与来年没有说上话,但来年紧紧攥着她经过时往自己手心里塞的纸条,上面有齐琅私人的联系方式和一幅速描的小画。 可爱的人写可爱的字:【上次仓促到没有询问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而画则是一个清晰的剪影,是徐思叙在抱猫。 从航站楼出来像是从夏天回到初春,西城还是有点凉。来年直奔J大校园,春风先吹落法梧叶,再揉皱三月裙摆,到处都暖洋洋。 上个周天西城下了一场阴雨,直到周一才放晴,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有小孩放风筝,来年随手拍了张照给徐思叙发过去,以表示自己已经就位。 对面一个电话拨过来,问句与翻文件的声音一同响起:“面试几点结束,吃午餐了吗?” 来年将行李寄存在学院楼,看了眼时间后回道:“我现在去食堂吃个快餐解决一下,面试完可能还得和陆教授聊聊天,确定确定研究方向,结束后可能都四五点钟了。” “那行,那我提前下班去学校接你。” 来年侧身给背着书包上楼的学生让位,拐出楼梯口后说了声:“这么多年了哲学学院的楼梯还是这么狭窄。” “狭窄你还能在半分钟内冲下来。” “徐思叙,你最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是谁先开车载着褚老师跑掉的,嗯?” 徐思叙放下钢笔乖乖认错:“好好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要拎出来鞭尸。” 来年冷哼一声,等到拐出路口了才扯回原题:“你不用来接我,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个地方吧,我在那里等你。” 徐思叙好奇心被吊起来,饶有兴趣地问:“哪里啊?” “到时候发你位置,好了我要挂了,在路上和女朋友打电话很奇怪,语气很难做到不黏糊糊。” 当天下午的面试很顺利,租赁合同签下的时候来年有种将命运捆绑的错觉,像是许多年前竹叶尖落下一滴雨水于她发旋,又像是高考完的那个盛夏她坐在电脑前排志愿顺序时心神忐忑。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西城这样一座城市里为一个人扎根。 李金晟的女儿没有来参加面试,助理在外面看了一圈后询问她:“您就是来年小姐吧?” 来年点点头,对方邀请她进去。 在迈进那间屋子时,她曾偏头望了一眼。她的目光扫过隔壁副院长办公室,蓝色门牌下的人名已经换成一个稍显陌生的名字,来年依稀记得这位老师曾给自己带过一门专业课,那时候她还只是硕导。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那个地方敲门时,里面的褚华茹对她说“请进”。 她抱着专业书拘谨地坐下,对面人对电话里的人说:“好了阿叙,这个国庆假期我会飞一趟德国,你不用担心。” 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她已经不记得了。 傍晚五点整,一座矗立在闹区中央的寺庙缓缓合上山门。距离其只有二百米的糖水铺子里的人群也依次散去。 来年点了份双皮奶和龟苓膏,却一个也没有动,也没有付钱。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在发黄的墙上寻找许多年前那条“与小陈长长久久”的祈愿。 门口的风铃轻响,有人走进来。 来人穿一件黑色大衣,眉间冷淡而出尘,系着红绳的右手轻抬,为远处的姑娘再付两杯糖水的钱。 Fin. 【📢作者有话说】 就这样结束了,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诚实讲更多的居然是空落落。 首先道歉,故事从初冬写到仲春的确拖沓,这个春天的更新频率更是惨不忍睹。时常会在评论区收到催更提醒,一方面心怀愧疚另一方面非常非常感谢有人还会惦记这两个不太会爱的女孩。(借用来年小姐说过的话:想起是有价值的。) 写它最开始的理由是我在去年夏天暑假失眠夜构念出了一出重逢戏码(这个小片段被我放在微博,写到这里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有把这段揉进正文里),后续开学事忙暂且搁置,直到西安骤然降温淅淅沥沥不停下雨,我窝在床上整理备忘录看到角落里被我遗忘的这两个人才决定动笔,起初定的目标是“慢悠悠写一篇文”,现在看来也算完成(笑)。 篇幅算不上长但至少故事完整,很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虽然我在连载期间无数次想劝大家“读到这里就算了吧”(清楚记得第一次是在第三章结束,我认为大家知道两个女孩名字已然足够),但你们依然付出了宝贵的时间与精力来体会一段幻梦一样的爱情。陆陆续续的关注与期待难免让我愉悦虚荣,冷静下来也明白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你们对我笔力、叙述的包容以及我们共同对于人物的爱,感谢,非常。 作品没有太多激烈冲突与坦荡快乐,多少显得过分晦涩沉重,来年和徐思叙仅有的几次矛盾体验也多以内心活动为主,但凡两人见面,展示出来的更多也是平平淡淡的快乐与苦愁,这就导致整个故事读起来可能一点也不开心,更谈不上爽快。 故事外的旁观者尚觉如此,故事里的人爱起来也就格外困难辛苦,更何况她们性格并非百分百合适,所以在没有“她一定爱她”的上帝视角加持下,两人的每一寸迈步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艰难小心,最后结果圆满也全靠她们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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