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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

时间:2024-04-03 23:00:06  状态:完结  作者:周酬

  “徐思叙”,她走过去坐到床边,背对着徐思叙对她说:“其实你真的很厉害。”

  “我知道。”

  来年笑着摇摇头,她手撑在身体两侧,眼神没有聚焦,只是虚虚望着掩起窗户的白纱帘:“我是说你把自己养成现在这样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来年硕士期间有一次与社会学的同学同行做田野调查,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她用kindle看完了一本当代女作家的小说,作者写道家庭并不是人手一份的礼物。这些年来年也见过许多因为原生家庭不幸所以对周围一切都怨尤的人,他们常常与他人比较自己的痛苦,可是痛苦是不能较出高低的。

  “洛克哲学里有个术语叫白板,大意就是说外界认识与感官刺激刻画个体认知,如果把我放去你的成长环境里,我做得未必会比你更好。”来年转头,认认真真地对她说。

  徐思叙手里的书许久未动,再讲话时语气竟流露出一点羡慕:“我从未设想过自己要是得到叔叔阿姨对你的宠爱一样的对待时我会如何,只是有时候很...很欣赏你对周遭事物拥有的非黑即白的态度,你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除你认知以外的恶。”

  她从在竹林里收到来年那份对于陌生女孩的善意时就开始受到触动,那确实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误解,但也实实在在是个美丽天真的乌龙。

  来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份郑重而遗憾满满的夸赞,向徐荟传递她教女的无方与当下听到徐思叙自己讲述成长缺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她将头僵硬地转回去,觉得她其实并不想听到身后人这样讲话,可是在某种程度上爱情来自于心疼。来年曾无数次令自己身陷被动的一方,现在真的变成了对方所仰慕的对象,却会不舒服。

  “年年,你要知道悲悯本身就是傲慢的,我的家庭破碎又奇怪,为此我年轻气盛时有过怨怼与委屈,也想过证明自己,可现在我却明白了错的从来不是我,因此早已自洽,你不用为此过多纠结。”

  来年稀释掉心头淤积的情感,真心实意地讲:“你明明站在金字塔顶端,却从未试图刺伤他人,特别特别了不起。”

  那晚徐思叙等待房间熄灯后,大约确定旁边人进入深睡眠后才睁开眼睛。一场毫无准备的深层谈话令她想起徐荟出国前挥在她脸上的那个耳光,火辣辣的痛延续到现在,口舌凶场上的无数唾沫是多少张橙红试卷都擦不干净的肮脏。

  她适应了一下黑暗,盯着天花板上顶灯的复杂轮廓,慢悠悠地讲:“痛苦是真实存在过的。”

  来年没有睡着,她窸窣地挪动手臂,在被子底下轻轻勾了勾旁边人的小拇指,用气声回:“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写完才选BGM:《独家村》谢安琪

  这版看起来还可以么?(可以

59 ☪ 59

  ◎浩瀚无垠的苦衬托出希望。◎

  「我从来不知道只要时间够久,便会有这么多凛冽到可笑的事情发生。黄土高原上的无数息风吹着我和我的沉默,一回到这个地方,我就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处处时时发生的事情都得和她有关,这一定是最高级别的“我与她有缘”。」

  59、

  来年当然不会真就傻兮兮地在西城gap好几个月,虽说她的时间安排要比以往自由很多,但很多时候无所事事也无法让人真正体会到轻松与欢喜。她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向前,让她忽然停下脚步着实艰难。

  褚华茹听闻来年要在西城久住一阵子后联系到她,说有份工作或许她会感兴趣。原来有部电影恰好在西城拍摄,制片人辗转多方找到褚华茹想让她担任这部电影的顾问,联系到人之后才发现她早已去了庐城任教,正当众人灰心离开时,她推荐了来年给制片组。

  来年早上醒来时刚过九点,这地方距离徐思叙上班的地方较远,早晨又塞车严重,因而旁边人早已离开,昨晚随手拿的那本书被她放回原位,中间夹着的纸条露出半截。

  来年洗漱出来擦护手霜时才看到这张便签,抽出来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通过一下好友申请,谢谢。】

  她盯着这张不知从哪里撕下来一角的残缺碎片,一侧的撕痕像两人爱情的瑕疵,如今重逢处处都需要修补,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否留存卷土重来的勇气。时光足以让人越来越熟稔于自我欺骗,可是要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在甩上网约车的车门时,她另一只手慌张地摁下了同意。

  见到导演与编剧是早上十点一刻,对方将地点约在一所酒店的咖啡厅内,坦言道这几日演员正在逐步进组,住处就是此地。

  来年无比熟悉这个地方,她本科时代曾无数次往返于此处与学校,但最熟悉的还是上面一间服务式公寓,不用去细想陈设都可以浮现在脑海中。

  言归正传,她停止跑神,顺着对面人的话问了一句:“所以我需要做的仅仅是提供专业知识的指导吗?”

  来年认识这位年龄比她还小的新锐导演,听说他是某个影圈大咖的私生子,几年前从美国学电影制作回来就卷了他那位影帝父亲一笔钱跑去北极圈挥霍,一年后带着带子回国,才发现这部全然放映理想自我的文艺片根本无法在内地上映,于是主创只好拎着作品去国外参加电影节,反响很不错,广场上至今都有人在求资源。

  托它优秀得奖的福,她在港城独自一人挑了家影院去看了。作品的个人色彩很强,看完她觉得自己仿佛也去挪威那个叫尤坎的小镇过了半年距离太阳很近但无法感受太阳的昏暗日子。

  来年以为艺术家和疯子可以划等号,所以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这场谈话艰涩的准备,谁料导演本人见到她后极其亢奋,热情地不像一个甲方。

  但缺点则是他本人讲话脏字太多,每一个难听的字眼冒出来来年都要抿一口茶水。

  听到这样的问话,在室内也要戴墨镜的人摇摇头:“当然不仅仅,角色塑造和人物台词是最基本的部分,你还得去现场布景啊选道具啊,接受不?”

  “酬金呢?会比您给我老师开得更低么?”来年放下陶瓷杯,问道。

  他扬眉摘掉墨镜又吐了个脏字:“我服了,我这么大一个剧组能少了你一个人的酬报?”

  来年笑笑,难得与他开玩笑:“您要的是月亮,我这种粗人要的是六便士。”

  事情谈妥后来年离开,侍应生为她推开酒店大门,谁料她前脚刚迈出去,身后就有传来一声呼唤:“诶来小姐!”

  来年回头,听到他大声喊:“忽然想起来剧本给你之前,我们得签保密协议的!我打好稿了找你来签哈!”

  她点点头,心想果然是散漫的纨绔,找人来谈事情真的只是谈一谈,什么准备工作也没有做。回程的车上她给褚老师汇报这份兼职的情况,编辑的一长段文字中有一句短促而真诚的感谢。

  直到她坐在餐厅里,褚老师才回复了一段语音。她说:“不必感谢,本来就是你帮了我的忙,导演的父亲是我幼时好友,着实不好回绝。更何况这小孩性格蛮不错的,虽然身份不好看,但他做事永远是任我行的高姿态。去他剧组待上一阵子,说不定能缓解你身上的一部分紧绷感。”

  任我行的近义词是关你屁事,十分钟后来年在热搜上认识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新人导演阳令珩携新片《字字双》回归今日西城开机”空降热搜榜第一,不知道公关部和营销在这部电影上花了多少心思,正午十二点官微官宣主演,其中一位是练习生出道,在各种偶像剧里泡水泡了几多年却没什么大水花的新生代温梧,另一位则是这几年拿奖拿到手软的实力派演员秦方淮,两人也接着转发这条微博,和谐艾特对方并配文“你好+角色名”。

  温梧的粉丝为自家哥哥终于进军电影届而欢呼,夸大其词地在评论区发海报图片,大大的“影视歌三栖艺人”占了将近二分之一。秦方淮粉丝人多势众,一部分忠实粉丝一边控评一边在评论区炸对方海报,另一部分则跑去正主的微博下嚎哭,说怎么半年销声匿迹一出来就接了个这种片子,与自己身份着实不匹配。

  阳令珩也是有个人号的导演,冷门到连黄v都没有,此时压根不怕被炮轰,大大方方挨条转发,粉丝数量暴涨的同时,他为数不多几条微博的评论区没到五分钟就已经沦陷。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展开,置身事外的来年挑挑眉,扣上手机美美吃汤包喝豆粥。

  隔天她还未起床,阳令珩的电话就打过来。他没有一点点礼貌,不懂得清晨电话等于催命符这个道理,这种一个接一个的打法让来年怀念起彼时和徐思叙在一起时她家司机温温柔柔的致电方式。

  她滑动接听后没好气地问:“阳导什么事?”

  阳令珩咬字不太清楚,许是嘴里叼着烟:“你酒店在哪里,我去接你,去拍第一场戏,这场有一长段人物剖白台词,需要你帮忙。”

  来年没想到这人的效率可以高到这个程度,不过她既然应下了别人的事,只好尽全力配合,挂断电话后立即进卫生间洗漱,临出门时检查了一遍包,确保带上了自己昨晚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剧组知识才出门。

  刚上那辆保姆车,迎面而来的是几份保密协议,她哑然失笑,坐稳后将手里的东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正准备从包里掏签字笔时旁边人递来一只:“喏。”

  “谢谢。”

  几份协议签完,阳令珩随即递给她厚厚一册剧本,上面有一板晕车药。

  来年道谢,从铝箔板上抠下来一颗塞进嘴里,用温水灌下去,打开看剧本。估摸着只有不到一百页,因为里面有描述、台词、提示和分镜,所以花不了多久就可以读完。

  “我制作周期长,是因为我在导戏拍戏的时候总有新点子冒出来,很喜欢改东西,所以你看到的这版绝对绝对不是最终版,但人物内核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来年从包里拿出降噪耳机,应声道:“知道了。”

  此次车程三小时,车从西城开到临城的一个小县城的郊区公园,因为地方破落设施不完善,所以浩浩汤汤一群人连车都没办法停,最后还是找了片空旷的荒草地,众人拎着设备往拍摄地走。

  来年穿着球鞋,总不算太累,到地方后大家搭设备的搭设备,她去找导演斟酌着现场改词。

  初次打配合,阳令珩很上心,生怕这位在象牙塔里呆惯了的知识分子把他精雕细琢的字字句句改得不伦不类,所以放下手里正在不断出声的呼叫机专听她提建议。

  半小时后,各种设施已经准备好,摄像组过来提示导演可以开始了,此时光线达到最佳,再等下去生怕卡不到日光乍破云层的那一刹那。

  阳令珩看了眼天色,在做工作时的他身上没有半分吊儿郎当的影子,来年要说的已经说完,至于听不听选择权不在她。

来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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