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你做饭,你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沈霏微挑着眉,慢悠悠负手走近。 “可是。”少女扭头,“是要做给你吃。” “说得好像你不吃一样。”沈霏微笑说。 其实一段时间下来,沈霏微的胃口已经适应对方的做菜口味,不过如果不是十一的厨艺精湛了许多,她怕是也适应不了。 沈霏微凑过去看,又很熟练地给阮别愁系上围裙,低着头说:“放辣椒,今天想吃辣的。” 阮别愁百依百顺,也不管自己口味如何,直接点头说好。 然后沈霏微便在边上精心挑选辣椒,给对方一个个地摆在案板上,摆得整齐漂亮。 大概是在菜和调料通通下锅的时候,楼下的门铃忽然响了,声音几近于无。 沈霏微将头探出厨房的玻璃门,侧耳辨认清楚,随后才转身对阮别愁说:“你看锅,我去看看是谁。” 虽说现在春岗已经恢复平静,甚至比先前更要安宁,但沈霏微还是走进舒以情的画室,拉开帷幕以确认来人身份。 数十个屏幕通通亮着,在这段时间里从未待机,一直兢兢业业工作。 沈霏微很快便通过那直摄家门的摄像头,看到了站在卷帘门前的彭挽舟和程锦桦。她全然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上门,愣了一阵才下楼开门。 彭挽舟还是以前的样子,黑白相间的头发依旧梳得整齐,但好似被磨去了些许棱角,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看到沈霏微,笑了一下问:“小妹,我和阿桦不请自来,能上去坐坐吗。” 沈霏微哪会说不,只是有点意外,“彭姨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就想来,但事情没料理完,现在终于空了一些。”彭挽舟踏进门。 这段时间里,沈霏微和阮别愁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没机会见上彭挽舟一面,许多关于彭挽舟的消息,还是在手机里听别人说的。 沈霏微暗暗看了彭挽舟几眼,听说彭挽舟前几天才从琴良桥回来,便很委婉地问:“彭姨最近还好吗?” “好啊。”彭挽舟跟着上楼,大概是头一次来,进门时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眼里露出诧异神色,没想到影楼内部的布置这么讲究。 她接着说:“前段时间的事情,没吓着你们吧。” “没,不过还挺惊讶的。”沈霏微为此曾做过众多猜想。 她清楚彭挽舟素来是杀伐果断的脾性,但不认为彭挽舟是行事不管不顾的那类人。 彭挽舟身上的江湖气息很重,同样也很讲义气,她此举,多半是出于她和云婷等人不曾明说的商谈。 彭挽舟没解释,笑着问:“这段时间云婷和十六不在,你们两个怎么样。” “饿不了。”沈霏微可不怕在背地里说那两人的闲话,直接开口:“我和十一不用看她俩腻歪,清闲了很多。” 彭挽舟点头,把挂在肩头要掉的披肩挽上手肘,说:“过段时间,春岗要拆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不过这事阿婷一定会和你们商量,只不过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走在前边的人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彭挽舟,愣愣地啊了一声。 “还没有正式消息,拆除时间也还没确定,不过在拆除前,决策层肯定会先让消息流出来,好让大家有所准备。”彭挽舟微微摇头,“挺可惜的,毕竟我在这地方花过那么多精力,又呆了那么长时间,不过么,春岗这地方不拆不行。” 沈霏微怔着,她想过,在未来的某天,春岗必定会消失,那些危楼将不复存在,也再看不到满壁的幽绿苔藓和遍地垃圾。 但这天来得太快了,她似乎在被推攘着做出选择。 选择未来的走向。 彭挽舟摆出一个姿势,好像要将整座春岗都囊括进臂弯里,慢声说:“到时候,这里所有的楼房都会被推翻,我的那些棋牌馆也是,我大概会迁居金流。过去的日子里,我为选址做了不少准备,现在新的门店已经快建成了,到时候你记得去光顾啊。” 沈霏微发懵地说了一声好,继续往楼上走。 “春岗要推翻重建嘛,所有人都得迁出去,目前暂定是迁到琴良桥,恰好那边有许多房屋空着,可以做安置点。”彭挽舟淡笑。 程锦桦在旁边说:“我的仓库也会尽快移至金流,到时候,我们在那边相见。” “婷姐和十六也会去金流?”沈霏微脚步放慢。 “之前说是这么说的,究竟如何,还得看她和十六会不会改变主意。”彭挽舟轻嗤一声,“阿婷这个人,多半更注重十六的意思,十六吧,应该更喜欢小城小镇,金流那种地方,合不了她的心意。” 沈霏微觉得也是,舒以情喜欢无人打扰,金流还是太闹腾了。 “我记得你和十一是在琴良桥上学吧,你是不是明年就要参加入学考了?”程锦桦忽然问。 不说这事,沈霏微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高三,这两个多月没去琴良桥,学生身份都快弄丢了。 “对,我明年夏季考试,十一还早,她还在高一。”她兴致不高地回应。 程锦桦点头说:“到时候你们直接住在琴良桥,也不用两边跑了。” 走到楼上,沈霏微脚步一顿,回头问:“彭姨桦姐,今天你们来,应该不止是想说这些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彭挽舟便将沈霏微上下打量,态度自然地说:“哪里,还为了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阿婷托我关照你们,我之前一直脱不开身,今天才得空过来。” 程锦桦暗示意味十足地轻咳一声。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彭挽舟鼻翼翕动,闻到了菜香,转而问:“家里谁在做饭,十一?” 阮别愁从厨房出来,把彭挽舟和程锦桦挨个喊了一遍。 “彭姨,有点太吊胃口了,你还没说另一件是什么事。”沈霏微惦记着,心神绷得有点紧。 彭挽舟却说:“我和阿桦还没吃上饭,能蹭一顿不?事情么,我们吃完饭再说,肚子饿着,头脑不清晰。” “有的,菜和米饭都够。”阮别愁答。 这两人来得突然,沈霏微本来就有点不安,如今彭挽舟还很生硬地把话匣子合上了,更令她紧张心悸,她下意识觉得,对方的未尽之言不是她爱听的。 只是不知道,事关什么。 事关她和阮别愁,还是关于云婷和舒以情? 难不成,云婷和舒以情……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沈霏微后背冒起寒意,心直往喉头钻,梗在那不上不下。 她想立刻知道答案,但彭挽舟已经坐下准备吃饭,看彭挽舟神色,倒不像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 其实今天的炖菜稍微辣了点,不太合春岗这边人的口味,好在彭挽舟和程锦桦都是不挑的,吃得津津有味。 沈霏微没怎么说话,菜也夹得少了,还是阮别愁给她夹到碗里,她才多吃了几口。 阮别愁自然没听到这三个人在楼梯间的谈话,所幸彭挽舟不嫌嘴疲,在饭桌上把春岗待拆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彭挽舟接着说:“不过如果云婷和十六有意搬去金流,能转去金流上学也不错,金流的学校,终归要比琴良桥的好。” 听完后,阮别愁转头看向沈霏微说:“看姐姐的吧。” 彭挽舟在边上揶揄:“你姐姐明年考试结束,就该去其它地方念大学了,这不能看她,得看你自己。” 分开其实是迟早的事,毕竟不论阮别愁怎么追,还是跟沈霏微差了两个年级。 阮别愁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她迟钝地想,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沈霏微打算考哪个学校,因为她笃定,不论在哪,她都能追过去。 “那就看婷姐。” 彭挽舟点头,她落在阮别愁身上的目光,有零星的心不在焉。 这一瞬,沈霏微看出来了,彭挽舟的未尽之言或许和云婷、舒以情无关,但一定和阮别愁有关。 这是沈霏微没有想到的,她一直觉得,不论彭挽舟和阮别愁见过几次面,有过几次交谈,她们都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只是阮别愁的注意力并不在彭挽舟身上,她觉得沈霏微太沉默,又不动筷,便又不做声地把肉夹到沈霏微碗里。 一顿饭结束,几个人心思各异。 在阮别愁收碗的时候,沈霏微被自己的各种猜测折腾得有点难受,看向彭挽舟,装作好整以暇地说:“彭姨,饭吃完了。” 彭挽舟在外套的口袋摸烟,低声说:“其实前段时间,A国那边有人找过来了,说想见十一,但那阵子春岗还乱着,迫于很多原因,我没有放行,并且替十一拒绝了见面的请求。” “想见十一?” 听到A国这两字,沈霏微心有余悸。 彭挽舟点头,想想还是把烟盒塞了回去,慢声:“那几个人给我看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跟十一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顿,望向阮别愁,惊诧中带着肯定:“五官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都是老照片了,据说,照片里的人是十一的亲生母亲。” 沈霏微的许许多多猜测,全都偏离了正确答案,她蓦地转向阮别愁。 阮别愁冷淡的皮囊被彻底撕开,露出一目了然的惊慌内里。 彭挽舟很平静地打量她们二人的面色,给足她们反应时间,过一阵才接着说:“为首那个,自称是照片主角的妹妹,据说是在A国一场拳赛的现场,见到了十一一面。” 沈霏微神色复杂,心在急剧收紧,还是跳得飞快,“那照片里的人为什么没有亲自登门?” “对方没说,不过她拿出来的那些,都是老照片了。”彭挽舟说得很隐晦。 多半已经过世了,沈霏微一时无言。 阮别愁微微张着唇,仓促的气息从中逸出。 她满腹的话被混乱思绪不断打散,一时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当时我跟对方说,如果诚意够足,那还请下次再来。”彭挽舟面带歉意,“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那么说,不过现在春岗已经恢复原样,我想如果她真的有心,很快就又会找来。” “就是这么个事,没别的了。”彭挽舟说。 “彭姐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毕竟是她擅自替十一拒绝的,我只好陪着一起。”程锦桦解释。 彭挽舟轻叹,惆怅地笑了一下,“到时候,你们再估摸这件事要不要和云婷商量,如果云婷回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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