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硬夸:“好名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沈霏微无言以对,原来是附庸风雅,不过她还是接了红包,笑着说谢。 “代我和十六说一声,钱已经提前转过去了,多出来的那部分,是下一幅的定金。”女人捧画转身。 沈霏微目送女人上车离开,扭头便关门上楼,然后走到舒以情的画室门外,说:“她给我红包了。” “撒钱呢。” 这话明显是冲着刚才那女人说的。 转而,舒以情又说:“给你你就拿着,那是余靓的小姑,余嘉,钱多没处花。她经常出入上城,和那边的一些贸易商有来往,下次你可以多和她说话,试试能不能通过她找到想要的线索。” 沈霏微头次听舒以情说这么长一串话,她明白,舒以情刚才是在给她机会刷脸,也是在教她,怎么才能接近真相。 说不感动是假的,就算有情义在,云婷和舒以情本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沈霏微别别扭扭地说谢,接着便把女人要转达的话复述了出来。 舒以情只是嗯上一声,话匣一关,又没声了。 这季节,天色本不该这么容易暗,但下城这地方挤挤攘攘,只有正午阳光直照时,才会显得亮堂,其他时候总是阴沉。 云婷回来时,其实沈霏微已经饿得不成样子,只是,她看那柔柔弱弱的小麻烦精毫无动静,便也不声不响。 厨房里叮呤咣啷一顿响,不一会就听见云婷喊开饭。 沈霏微和阮别愁刚过去,就看到云婷往桌上甩了本册子。 “翻开看看。”云婷下巴一抬,笑说:“我收到消息就过去拿了,地方在下城外面,所以回来晚了。” 沈霏微盯着那册子发怔,有种飞灰得以沉降的踏实感,好像自己忽然间又有了归属。 可翻开后,她忍不住眉头紧皱。 登记在上面的名字,不是沈霏微和阮别愁。 而是沈十五,和阮十一。 也好,挺好的。 这刻,沈霏微目睹到,她前路未明的新篇章,紧跟着这两个名字气焰嚣张地砸来,容不得她退却半步。
第16章 两人的新名字,正正就是在舒以情名下。 舒以情在册子上不叫十六,单就是她本名那三个字,一个笔画都没有少。 她用不着更名,也从未有过躲藏的举动。 就好像,以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悄无声息就谢了幕,不过是闹剧一场。 云婷勾勾手指,“看好了就去把手机拿过来,我刚才还顺路去办了卡。” 沈霏微手里还捧着那册子,她不松手,反而牢牢按在身前,就着这个姿势,转身去把房间里的纸袋拎了出来。 “还捧着呢,这么稀罕?”云婷低低地笑,一边拆盒取出新机。 沈霏微放下册子,心口有暖意冲上眼梢,眼有点酸。她撇了一下嘴,不想被人看出蹊跷。 云婷把卡装进手机,直接挨个开机,往里面存了几个号码,说:“号码给你们存好了,以后别当装饰用,有事就打电话。找我的话,可以不分时候,早中晚都可以打。” 沈霏微又悄悄撇嘴,屈起手肘刮向阮别愁,示意对方赶紧牢记在心。 可阮别愁好像不明所以,眼波平静一抬,挽上了沈霏微屈起的手臂。 撘在臂上的分量不容忽略,沈霏微僵住,她心想,这麻烦精怎么这么黏人。 算了,这么爱挽,那就挽吧。 “眼里的是什么呢,这么感动?”云婷打趣。 沈霏微害臊地移开目光,闷着声说:“我原来以为,我和十一是跟在你名下。” “你怕是不懂‘舒以情’这三个字的含金量。”云婷意味深长。 那边,舒以情刚好收拾完屋子,面无表情地出来,她纤细高挑,围兜就算系紧了也松松垮垮。 听到声音,她看了云婷一眼,没出声,拿起杯子自顾自地接水。 沈霏微能不懂么,单那三个字,就能把施远驹吓得屁滚尿流。 阮别愁跟着翻开册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目光扫一下就放了回去。 锅里的红油开始冒泡,云婷催促说:“去把卧室门都关上,省得气味跑进去。” 沈霏微只是看了阮别愁一眼,阮别愁就不动声色地转身,乖乖走去关门。 “林曳应该快到了。”云婷看向舒以情。 舒以情还在小口喝水,她很吝啬地施了对方一点余光,喝完才“嗯”上一声。 云婷看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去给林曳开门,不一会还真领着个穿旗袍的女人上楼了。 旗袍似乎是林曳的标配,初见的那天晚上她穿的是墨绿色,今天是暗红,都衬得人很白。 上楼后,林曳吸吸鼻子,声音娇嗲地说:“香啊,毛肚有没有,我最喜欢的还是涮毛肚。” “冰箱里。”云婷给舒以情拉了椅子,扭头对沈霏微和阮别愁说:“拿碗筷去。” 林曳这才留意到先前没见到的另一个小孩,笑说:“哪来的乖乖妹妹。” “她这年纪,喊你一声姨也不过分。”云婷当真不留情面。 林曳嘁了一声,拿出钱说:“妹妹来,上次打牌听云婷说,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我还好奇另一个有多宝贝,怎么藏着掖着不让见人,原来真的是宝贝。” 这人模样长得娇,说话也甜,也难怪彭挽舟那样的人会乐意和她打牌,沈霏微想。 阮别愁不像沈霏微,她脸皮按理来说是薄的,但压根不会轻易红脸。 她看林曳招手,沉黑的眼一转,不算灵动地望了过去,接了红包就照本宣科一般,木木地说:“谢谢姨。” 林曳欲言又止,倒也是好脾气的,勉为其难地说:“欸乖,下回喊姐姐好不好。” 云婷笑得很开,却又恰好能维持在风情的那个度里,“她不会喊的,这小孩只有一个姐姐。” 沈霏微瞅了阮别愁一眼。 没想到,阮别愁就是铁了心不喊。 沈霏微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唇跟着浅浅一抿,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怪开心的,这麻烦精只喊她姐姐,连婷姐都没捞着这优待。 “多大点事,姨也不难听,妹妹长这么乖,我就爱当她姨。”林曳掖着裙摆坐下,直勾勾盯起红油锅。 等沈霏微和阮别愁拿了碗筷出来,几人就坐着开吃了。 云婷就是那负责涮肉的,只是她涮好的肉,别无例外都先到舒以情碗里,随之才被分到沈霏微和阮别愁那。 对于林曳,她是一点不管。 舒以情的挑食显而易见,就算肉上只带了一点点肥的,她都要塞到云婷嘴里。 长时间相处下来,彼此应该很了解。 所以沈霏微认定,云婷是故意的。 林曳早习惯了云婷的“偏心”,根本不盼云婷能像招待贵客那样招待她。 她自己吃得尽兴,一边说:“过两天去琴良桥上学对吧,就跟我的车出去,正巧时间对得上,而且我每天都得走那一条线。” “手下人不是挺多的么,怎么现在还得亲自两边跑。”云婷随手把头发扎在后脑。 “不亲自盯着,我不放心。”林曳停顿,“这两个小孩要跟你们多久,难不成长住?” “对,所以以后劳烦你多关照着点。”云婷说完,还将盛有毛肚的盘子推到了林曳面前。 “好说,好说。”林曳夹上一筷子,“反正上学日的时候,我车会准时开过来,接放学也不会缺席。” “就等你这句话。”云婷说。 一顿饭下来,林曳捂着肚子起身。她吃撑了,有点站不直,摆手说:“我等会上彭姐那坐坐,你们去不去。” “不去,彭姐托的事还没办成,不好见她。”云婷托起下颌,“况且,等会我们要去一趟北市。” “北市。”林曳吃惊,“不怕吓着小孩啊?” “该练练胆。”云婷说。 沈霏微本来还在不情不愿地收拾碗筷,听到这话不免一顿,北市,难道是什么吓人的地方。 林曳不再多说,自己下楼离开。 晚饭过后,桌上一片狼藉。 沈霏微伸出两根手指,委屈巴巴地捏起碗,根本不想碰到油。 云婷看着觉得好笑,摆手说:“我和十六来,你们做点别的消消食,等会跟我去个地方。” 舒以情戴上手套,一副要给人开肠破肚的姿态,其实不过是收拾饭桌残局。 沈霏微和阮别愁眼瞪眼,不想碍着这两人,主动站开了点儿。 “去北市,做什么啊?”沈霏微问。 “以后放学回来,都得去那,今晚先给你们开开眼。”云婷说。
第17章 夜深后,窗外各色灯牌熠熠生辉,营造出繁荣假象,云婷终于带沈霏微和阮别愁动身。 今天没有下雨,本该是能看见星星的,但沈霏微仰头时一颗星也没见着,视野里全是纵横交叉的电线。 它们揉作一团,分不清从哪里来,又延伸到哪里去。 混乱程度,和整座下城出奇一致。 云婷和舒以情走在前,两人在悬高的电线下并肩穿过,又踏过肮脏的积水。 她们太过悠闲,看似和这地带格格不入,但实则是融入了其中,才能如此从容。 沈霏微走得拘谨,生怕路边忽然窜出来一只老鼠。 下水道的气味太臭了,一定住了不止一窝老鼠,或许还有杀不尽的蟑螂。 阮别愁捏着沈霏微的袖子,稍稍慢了半步。她的头发是早上自己扎的,其实扎得有点歪,看人时莫名有种歪头的错觉,呆钝中平添俏皮。 沈霏微没甩开阮别愁的手,大方任对方牵着。 她想,这是阮别愁来到下城后,第一次在夜里出行,怕也正常。 因为沈霏微内心是有点怕的,所以她很理所当然地认为,阮别愁也怕。 “下城有五个区域,东南西北都有各自的市集。”云婷忽然开口,“最大的市集是中心街区,其中就属北边最混乱,也最贫穷。” 她扭头看向身后,自得一笑,“一般人我会告诉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去北市瞎晃,但这次你们跟着我和十六去露了脸,在白天时,是可以随便踏入北边界线的。” “如果是晚上,会怎么样?”沈霏微寒毛直竖。 云婷只给了沈霏微一个眼神,让她自己意会。 “其他三个方向呢。”沈霏微问。 云婷看回正前方,踢开一只挡路的纸箱,里面蓦地传出吱哇一声,一团黑影从中窜出,嗖地上墙遁形。 沈霏微猛地停住脚步,而后才怵怵紧上,不敢再挨近墙面一步。 “西边倒还挺像模像样的,那边话事的人都不喜欢打打杀杀,所有人踏进西市就得守西市的规矩。西市么,比不上中心街区,只能说中规中矩,那边做正经生意的人要多些。”云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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