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伶霄实在不爱听这番冠冕堂皇之言,心底生出些许反感,讥讽道:“可笑,你博览群书,竟然没听过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至理名言。再者,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如此大义于我何干?” 元落白也不恼,认真道:“于你是一样的,我不信以讹传讹,只信眼见为实,我虽不知你是否真心实意,但这些日子你我朝夕相处,我们总不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这些日子你的做所所为我看在眼里,若你只是来寻自己丢失的东西,我自然要帮你。” 毕竟好不容易做到这份上,她也不愿意前功尽弃,更何况元落白眼中满是真诚不似作假,陆伶霄犹豫了片刻后,有些别扭地点头道:“好啊,那便多谢了。” 元落白到底是没按下好奇,问道:“祭夜几百年前便不知所踪,你是怎么拿到的?” “运气罢了。”陆伶霄回忆道:“当时我远渡重洋想寻把好刀,在海上迷失方向,漂到那座岛上。见一只恶灵围着一把匕首转来转去,我当时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匕首自行悬在空中,周身萦绕着黑气,还有东西镇守,想必是个好东西,费了不少力气拿回来后才知道是祭夜,平白找回一个麻烦。” 元落白不解道:“什么麻烦?” 陆伶霄无奈道:“祭夜虽说能见血封喉,但它不认主,其他武器但凡有点灵气便能认主,不会伤其分毫,但祭夜不同,不但要我每到月圆已游魂滋养,用它捅我还能照样能见血封喉,只是我好歹是主,不会真的身死魂灭,还能做个孤魂野鬼,或者投胎入轮回吧。” 元落白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它是四大凶器之首。” 陆伶霄骄傲道:“那自然是我远负盛名,它跟着鸡犬升天了。” 元落白低笑出声,倒也没纠正,附和道:“难怪。” 见陆伶霄不解,元落白解释道:“难怪你什么都会,画符,咒术,轻功,能独战福笙大师,能识弯刀真假,还能只身前往孤月岭后全身而退。” 听到这话,陆伶霄反应过来自己终于能找人倒倒苦水,立刻委屈道:“孤月岭从来没说不让人上去,就算外面传闻满天飞,但何曾有人见过我真挂张人皮在山脚下,都是假的。” “也对。”元落白道:“你整日和我们呆在一起,外面都时不时有传言说你到处杀人。” “对了。”陆伶霄抓住机会问道:“你这玉笛是什么来头?我总觉得它并非凡品。” 元落白拿出玉笛道:“这是很久以前四娘给我的,唤做藜行,的确不是普通的笛子,若遇上天气不好,能变成伞。” 元落白说着,握住藜行的尾部向上一甩,一把油纸伞便出现在手中。 早在钟离洛突袭雅阁时陆伶霄便知道了,只是一直没问过,如今再次见到还是有些意外的,但因为自己刚刚被人知道了真实身份,没表现出太过吃惊,毕竟堂堂孤月崖的大教主,这点世面总是要见过的。 “藜行。”陆伶霄回味着玉笛的名字,做出了然的表情。 元落白也不在意,将藜行变回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既然我答应帮你隐瞒身份,你也帮我一件事可好?” 陆伶霄问道:“什么事?” 元落白认真道:“我帮你瞒下真实身份,你让我去孤月岭摘些乱神花,带给四娘。” 她一直记着四娘想要,自上山以后就四处留心,只可惜没看见,本以为要空着手回去,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听着这么简单的条件,陆伶霄笑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天亮后,陆伶霄就带着元落白下了山,两人买了两个背篓直奔孤月岭,随便找了个山头,放眼望去,崖边就是成片的乱神花,陆伶霄豪迈一挥手,任由元落白摘了满满一篓。 元落白也信守承诺,回到雅阁后陆伶霄提防了几天,元落白果真从未提过她真实身份的事,但两人还是因为偷偷上孤月崖采花,被四娘生气地念叨了许久。 生活回到正轨,转眼便到了夏至这天,长安城是每逢节气便要开大集,尤其是春夏秋冬四个大节的集更加热闹,沈吟早早张罗好了几人一齐上街游玩。 到了集上,元落白和陆伶霄先走远了了,沈吟正拉着摘摇四处闲逛,买了不少东西,忽然听到远处吵了起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按捺不住好奇,沈吟艰难地拉着摘摇从人群里挤进去,正好看到另外两人站在最里面那一层看戏,两人凑过去一看,只见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商和一个坐在地上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女人,两人抢着一个钱袋,谁也不肯撒手,女人一直在掩面哭泣,手却死死地抓着钱袋不肯撒手,旁边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沈吟这才了解了一二。 “这么大个老爷们还跟娘们抢东西,丢不丢人?” “这女人真可怜,看样子得有好几天没吃过饭了吧。” “就当做善事了把这钱袋给她呗,瞧你家大业大的也不缺这点银子吧!” 诸如此类。 沈吟听得一头雾水,拉了拉陆伶霄,问道:“阿月,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伶霄淡淡地解释道:“小偷,偷人钱袋被抓住了,现在不肯松手,偷盗不成改明抢了。” 沈吟感叹道:“啊,这也太可怜了吧,她看起来有好多天没吃饱饭了,我得帮帮她。” 说着,沈吟走到女人面前,伸出一只钱袋,温柔道:“姑娘,你起来吧,别争了,我这里有些钱,快拿去买些吃的吧。” 那女人看了沈吟一眼,上门都没说,飞快的接过钱袋便跑走了,富商见女人不在纠缠也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众人见状便也四下散了,有人嘴里还嘟囔着:“挺大个老爷们还没一个姑娘有善心,当真是世风日下……” 沈吟叹了口气感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说,那个大叔怎么能那样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摘摇并没有应和,神色复杂道:“阿吟,我听着那个女人像是小偷来着,无论如何也是她有错在先。当众偷盗抢劫应是要报官的。” 沈吟反驳道:“可是,我觉得她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也不会这样吧。刚刚她手都在抖,虚弱成这样了还死死握着钱袋不撒手,那可能就是她的救命钱啊。” 陆伶霄冷声道:“有手有脚的,就算不去做工赚钱,在路边乞讨都好过偷盗吧,要饭的还给你磕头呢,她连谢谢都不说一句,于情于理都不值得同情。” 沈吟摇摇头,认真道:“阿月,我们做好事应当不求回报,至少在我看来,只要我有能力帮她,那我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这是沈自清教她的道理,只要自己有能力,就绝不会对他人袖手旁观,只是沈自清将她保护的太好,只教过她保护弱小,却没有教过她分辨是非。 元落白也摇摇头道:“做人应该讲道理,而不是全靠他人的同情心。” 沈吟还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便被陆伶霄打断了,只见对方冷笑一声,不屑道:“不怪你,只要事不关己,人们总会站在弱者这边的,蠢不自知的东西。”说完也不等沈吟反应,拉着元落白走了。 自从知晓陆伶霄的真实身份后,对她没事怼沈吟两句元落白便见怪不怪了,但今天这番话着实有些重了,元落白问道:“你很生气?” 陆伶霄怅然道:“这世道让人寒心,好像若你有了解决问题的能力,那你就永远当不成一个受害者,就算好好走在街上飞来横祸,只要你没事,捅娄子的那个再哭一哭,不光没人替你打抱不平,说不定别人还要骂你一句置之度外,漠不关心。” 元落白顺手将刚买的炸藕盒递给陆伶霄,轻声笑道:“那你也哭一哭,你若没错,不管怎么样我都帮你。” 陆伶霄接过藕盒无所谓地笑笑,坦然道:“不需要,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呢。” 前面不远处有个皮影戏班子,正在敲锣准备演出,元落白问道:“后半句是什么?” “所以说我要变强,若我强大到所有人都怕我,别说捅娄子的那个,就连站在旁边风凉话的,我都要去计较一番。”陆伶霄轻飘飘地说完,咬着藕盒看戏去了。 18 ☪ 我们去替天行道「上」 ◎看起来很像凶案现场。◎ 雅阁一楼大厅的中间有个很大的戏台子,从前是用来说书或者唱戏的,有时打烊后沈吟也会用来练剑,不过平日真正的作用,是雅阁隔天一次的歌舞表演。 摘摇到底是自幼被着重培养,舞技精湛,各种舞蹈都精通,她长得又极美,一颦一笑风姿绰约,因此吸引了许多客人前来观赏,有时位置都坐满了,还有人愿意站在台下看。 一开始还有那不怀好意的客人想要一掷千金抱得美人归,被四娘命人拿着扫把赶了几次效果甚微,沈吟便又拿出了她爹新制的腰牌直接挂在了戏台上,这种现象才少了,虽然满堂还是男客居多,不过只要他们不越界,认真看表演的话,雅阁还是很愿意招待的。 当然若是嘴上不干不净,就会被不知从哪飞来的花生击个正着,力道之大疼得人龇牙咧嘴,但偏偏显不出伤口,便只能悻悻地闭嘴。 在雅阁各个助兴节目中,歌舞表演的打赏也是最高的,本来四娘是想五五分成,但摘摇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两人僵持半天,四娘答应帮忙暂且收着,要用钱了再来问自己要时摘摇才罢休,后来慢慢的,这些银子攒着攒着,就攒了满满一柜子。 摘摇其实也很纠结,她一直想还钱给沈吟,但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要,于是这些钱就堆在手上了。四娘也提醒过她,要她去换成银票方便保管,但摘摇还是喜欢这种沉甸甸的银子,总觉得有安全感。 四娘咬牙道:“你这满满一柜银子了,就算换成银票也是沉甸甸的!” “我就是喜欢银子嘛。”摘摇立马贴上去撒娇道:“好四娘,您就帮我收着嘛。” 后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那劳苦功高的柜子终于经受不住压力,其中一只脚裂了缝,接着只听哐啷一声,带着其中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轰然倒塌。 外面的众人还以为出什么乱子了,连忙跑过来查看,刚一进门,就被散落一地的银子和柜子惨烈的尸体给吓了一跳。 看起来很像凶案现场。 四娘忍无可忍,把摘摇单独拎进房间说是商讨实则武力胁迫了一下午,两人才一致拍板决定把所有钱都送到清风堂去。 一来,沈自清会把钱定期给沈吟,沈吟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还做什么都要拉着摘摇一起,这样摘摇就不必不好意思不必推脱了。 二来,沈吟除了为她豪掷千金外也没有多铺张浪费,只是喜欢买些用不上又舍不得丢的小玩意,实际算起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如此算来,两人花钱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摘摇赚钱的速度,她就能慢慢把欠的钱给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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