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说边关是建功立业的地方,也是他最能让国公府重现当年辉煌的地方。 将军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是一个驸马的妾室,我很怕自己的孩子生不下来。 而直到我平安生下儿子,宫内也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 在公主二十岁这年,皇后终于开始着手准备公主和将军的婚礼。 边关的战事远比公主的婚礼还要紧急。 将军没来得及和公主完礼,就急急奔赴了最牵挂的边关,留下夫人和我迎接公主。 夫人临时又指了一个厨房的丫鬟当了妾室。 夫人当年差点被人下毒毒死,当时想彻查厨房。 可厨房很快湮灭在一场大火里,让一切无从查起。 而那个丫鬟的父母,就死在了厨房的那次大火里。 我知道,夫人是想让那个丫鬟替我吸引公主的注意,日常也只让她去伺候公主。 她和公主却日渐亲密起来。 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教儿子读《诗经》。 曾经我听小将军读过其中的几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昌平王爷说亲眼看见将军掉下了悬崖,可我没见到将军的尸体,他们怎么能就这么说将军死了呢。 傅姨娘和公主日渐亲密,老夫人只当做不知晓。 老夫人曾私下里看着我叹气,我知道老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一个妾室就算有儿子,也撑不起国公府,老夫人怕我和儿子又变成她当年那样孤立无援,所以才对公主的事情视而不见。 只有公主还在国公府,那些人就不敢对国公府如何。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只是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只是突然有人告诉我,将军可能还活着。 我去见了公主,说我想去边关,去将军曾日日挂在嘴边的边关去寻找我的将军。 我不敢抬头看公主,但是我知道公主的眼神长久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公主在想些什么呢,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还是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可最后公主点了点头,并且让我带着儿子一起走。 公主说善兴城快要大乱了,我带着儿子先离开也好,老夫人她会安排好的。 我不懂公主这话里的其他含义,我只知道,我可以去寻找我的将军了。 边关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荒凉和寂寞,全然不是将军曾和我描述的景象。 我离开善兴时,善兴的树叶还没有枯黄,而我到达边关时,边关的荒山顶上却早已有了积雪。 我把儿子托付给了定西王,自己一个人去了将军当初坠崖的地方。 我终于知道当初为何他们不寻找将军了,那个山崖及其陡峭和高深,几乎没有办法走到崖底。 我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下到崖底去,我只能日日漫无目的围绕着连绵的高山行走,走到力尽后摔到。 儿子再次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他躲在定西王身后,不敢出来见我。我的儿子已经认不出我了。 此时的我蒙头垢面,衣服已经被西北的风沙裹挟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鞋底也几乎磨没了,这也是我不得不回来的原因。 我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儿子过来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终于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 站在一旁的定西王不忍心的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摇了摇头,定西王接着问我:“那你还要继续去找吗?” 我点了点头,替怀中的儿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文满还得请王爷多照顾。” 我又一次出门,已经到了冬季,西北边关比起善兴更加的寒冷。 风整夜整夜的刮着,风里夹杂着小石块打在脸上格外的疼。 天上开始下起雪来,鹅毛般洁白的雪花夹杂在风中,天地都是昏黄的一片根本辨别不了放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背风的石头坐了下来,将头上的布裹得更紧些,防止沙子灌进嘴巴里。 我闭上双眼,听着耳边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狼嚎一半的凄厉声音。 我想起将军第一次上战场回来的夜晚,我看着他背上狰狞的已经愈合的伤口,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将军只是吹熄了蜡烛,在黑夜里抱着我,跟我说起西北的风物。 说起西北荒凉土地上也会开出紫色的小花,在碎石之间随风摇曳。 说起值夜时晚上听见的狼嚎,在一片混沌的风沙中,狼嚎最是容易迷惑人,使人惊惧从而迷失方向。 我努力让自己想一些东西,不至于昏沉睡去。 我想起将军身上日渐增多的伤痕。 想起文满第一次学着喊我娘。 想起第一次见公主时有多惊讶于公主的美貌。 这些人中,我最不能理解公主。 她似乎从没想要搭理我,却又似乎想要帮助我。 她为何好像对我,有些一些愧疚的怜惜呢。 我也不明白公主与傅姨娘之间的关系。 为何我总是觉得公主好似更依赖傅蓉裳,而傅蓉裳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沉默寡言。 却不似之前那般小心,她身上有种一种让人安稳的力量,我不懂为何她突然给我这般感受。 我想不明白她们的事情,我只能继续去想些别的。 我想起很久没有在梦里出现过的家乡,那里的春天开着成片的桃花,有溪流从满树的桃花间潺潺流过。 我想起那条溪流日渐干涸,桃花树也成片的枯死,父母不得已带着我逃离家乡。 那年的雪真的好大,夜晚的风真的好冷,每天早上都会发现逃难的队伍里有人再也醒不过来。 母亲的怀抱一直是温暖的,抱着我挨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直到最后,母亲的怀抱也变得冰冷,等我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小将军。 我睁开眼,风沙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下鹅毛一样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下着。 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方向也不清楚时辰。 我抖落了身上厚厚的积雪,从石缝间爬了起来。 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无边无涯的大雪中,只是这一次没有娘亲再抱着我温暖我了。 很冷,但我还是要走下去,一片白茫茫中,我不仅失去了方向,好像也失去了看东西的能力,只觉得到处都是炫目刺眼的光。 我闭上眼睛停了下来,再睁开眼时并没有任何的好转。 我睁大刺痛的双眼,只觉得从一片白中似乎出现了摇曳的红色,像是在风中摇曳着的红绸带。 我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那团红色往前走,有时会被石头绊倒,只能忍痛继续爬起来往前走。 那抹红色模模糊糊飘飘荡荡,是视线中唯一能分辨出的东西。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又一次摔倒之后,只觉得周身不在感到寒冷,反倒有一股暖意涌了上来。 像是回到了当年母亲的怀抱之中,我忍不住想要在这温暖中多躺一会儿。 却好像有好多人隔着山头喊我,嘈杂的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那些声音像是越过山头,朝我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吵闹,我只能从那声音中听出我爹娘的声音。 我忍不住流下泪来,爹娘,我真的好想你们,这一次连流下来的眼泪都是暖的。 父母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得我睡不着。 我明明是闭着眼睛,却还是能看到那团红色,突然那团红色朝我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翻身要躲,却直接顺着斜坡一直翻滚下去。 地上的沙石和积雪根本阻拦不住我滚落的势头,我一直朝下滚去,头和胃里一样翻江倒海,这次我是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我只觉得周身都是温暖的,温暖到让人只想睡觉。 我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连那团红色也消失了。 我本能的伸出手放到眼前,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像是在大风中被吹飞了一些,只能模模糊糊听清半句。 那人似乎是说,他听到声音出来看,就发现我躺在他的门前。 他还说,我的眼睛被大雪刺伤,暂时看不见东西,过几天就会好的,他还说了一些话,我却听不清了。 我想要开口,却只听见从自己喉咙里只蹦出几个奇怪的音调,连字都算不上。 那人不再说话,周围又安静下来。 只觉得嘴唇上多了一个勺子,我自觉张开嘴,一些暖暖的粥被喂到了嘴里。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修改段落,改完的段落看起来舒服一点了吗? 162 ☪ 番外一 月明欲素愁不眠 下 ◎我更希望我走了这几万里,是为了救活我的将军。◎ 我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烧才终于渐渐退去。 眼前却还是一片白雾茫茫,仿佛我还未从那片雪地中走出来。 眼前的白光中始终晃动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每日都在我耳边念叨着些什么,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听清。 我的嗓子是被冻得最严重的地方,如今尽力张嘴,也只能发出些毫无意义的沙哑的声音。 那个模糊的人影,念叨了这几日。 我从不甚清楚的言语中,知道这是一处隐藏在山崖间的村子,只住了十五户人家。 他们为了躲避边关的兵役和战火,才躲进了这偏僻荒芜的地界。 她每日都在我耳边念叨着,丝毫不在意我是否在听,也毫不在意我如今并不能回复她。 她说着祖辈门如何寻到这处地方安家,也说昨夜的积雪又压垮了几个树,天亮了跟随地上的足迹可以寻找到野兔的巢穴。 她说着自己的哥哥如何嫌弃她聒噪,她才会自己一人居住在此。 也会说起霍大叔的医术如何了得,才能帮我捡回一条命来。 她从雪地里拖回来的枯树枝,如今在火炕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给深沉寂静的夜晚带来光亮和温暖。 我眼前的雾气终于渐渐散去,日日围绕在我床边的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高挑女子,头发只用一根布条一股脑束在头顶,并没有任何修饰。 她正蹲在门口收拾一只刚抓获的野兔,见我出来,便将手上的兔子举起来给我看,那是一只很肥美的兔子。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屋子,观察屋外的一切。 这是一间建在陡峭山坡上的茅草屋,门前只有小小的一块平整的空地,连接着一条蜿蜒的小道。 连接着远处同在陡坡上的十几户人家,也幸亏有这一处建在陡坡上的房子,否则我当日恐怕会直接坠崖而死。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这许多日,地面上都覆盖有厚厚的积雪。
137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