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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生没有考上高中，现在已经去打工了，最后一次是问她借了200元，再打开聊天界面发现已经被她删了，自此了无音讯，像小说技法中的留白。 她也不是很在意，只记得当时很心灰，心想：“还好不是很美好，越美好越可惜。”一切的一切，结局好像总是惨淡。 走到窗台，拉开窗帘，看见外面熙熙攘攘的车流，外面的世界像一整幅画呈现在面前。她却像被放逐在这里三年，圈养在这三点一线，在这个小圈子里兜兜转转，不能自拔，与这些琐琐碎碎，可能以后一辈子也用不到的知识点斗争。 底下汽车鸣笛而过，高楼上的她只能注视着远方，地平线的月光更是残缺。渐渐地，她把整个外面降噪成一部黑白老电影，黑白地浮现在半空中，窗子外面。 “应该有困难痛苦，但反正也只有三年，三年过去，一切就都容易了。”那个声音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听见自己反驳：“不只是三年，之后还有很多很多年，就像过独木桥，一步也不错，最后还是平凡的生活。” “人生就是这样，不愿这样，你就更要努力解放自己。” 温吞的话语缠绕着她，一点点把她收进了画好的圈中。她被迫接受了这一切，心中留下一个悖论：当所有人都追求自由，义无反顾，不计代价时，自由就会真正降临。 那声音甜美的、正义的，“但我们是为了所有人永久的自由。” 于是，这悖论渐渐消失了，带着自由一起，淹没在这宏大的话语中。 60.高考 夜空抖落数亿颗雪，从各色各式的屋顶，到星罗棋布的街道、辉煌灿烂的街灯，仿佛一片琉璃世界。倾星坐在图书馆的第七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觉得这世界轻得很。雪花像全世界的人口一样多，自己是数亿雪花中的一片。 学校里面到处有人堆雪人，放假走的那天也会下雪，应该是最冷的一天。她回寝室路上，一个一个给雪人拍照。 昨天她给生物老师送了一个自己织的手套，因为问题目时，注意到老师的手被冻裂冻紫了。 一路踏着斑驳的月光树影，路过一个湖。冰冻的湖泊上，满天星光，满湖月亮。她张开双臂，沿着边缘走着。这个湖不深，但掉下去的话，应该很冷。走过这个湖，她借着雪光看了看手中一直拿着的圣诞节卡片： 愿 倾星快乐 平安顺遂 喜乐、美好，幸运 都能与你如期而遇 如愿 旁边画着两只拥抱的小熊。 回宿舍和室友聊了几句。她轻描淡写笑说到借住在亲戚家，别人家里开着监控： “后来那个监控就变成了监控我的东西……” 然后识趣，一个人去旅游： “从桂阳玩了之后，我就直接从桂阳坐到重庆了……” 学校发了通知，大雪封路提前放假。大家皆欢呼。但是像心里堵了一块冰冷的月光，忧郁的，因为下次来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 “我从下学期就开始一点点往家里搬东西。” “不就是一个床，三个箱子。” “舍不得贱卖，断舍离。” “……最后谁最后一个走，反正我不要最后一个走。” 要是时间停止在这里就好了！她想，再见了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偶尔会想你，但不会一直想，没有你也不是不行。但想到会没有你的生活，把你放回人海茫茫会惆怅。想到往后余生都没有交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会很难过—— 她想着笑说：“我最后一个走。"只能是到此为止了。她总不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有些事情，有些话，做了或者说了都无法收场。她什么也决定不了，在一起时说喜欢是真心的，说不分开也是真心的——想到这里她有点气愤，回忆总感觉她们给她画了大饼。那些话想来，她还以为她们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以后的工作都能够在一起。 高三第二个学期开学后，天气慢慢地缓和过来，大家又换上了薄款校服。这几日明显感觉到白天越来越长，总要很晚才会天黑。 “张嘴，请张大一点，闭眼睁眼，请再来一次，像右转头，像左转头，很好，你们别逗她笑。”班主任给她录高考人脸信息。 赵濉对晨烟总是忽冷忽热，可晨烟总是秒回他。她现在的室友很气愤，说你也不要秒回他呀，别回他就不回，或者你也就回个嗯。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要给他秒回。 晨烟说和赵濉在一起后就想不起别的男生了。崎雨问她，那你说说自己以前喜欢过什么男生？——摇头。 “那你现在有注意过别的男生吗？” “我精神出轨都不敢——” 话语未落，晨烟身边的朋友戳了戳她的脑袋，无语气笑说：“她已经没救了。”看到那一刻很恍惚，她们好像比她们更亲密…… 寝室熄灯后，躺在床上。墙上只剩最后几张日历。崎雨说：“还有九天，12点一过还有八天。” 倾星想：“说这么多，散了就散了吧，散了倒好，散就散落得漫天漫地，以后都不要再重逢了。” 去高考那天，她满操场找生物老师的身影。老师们都穿了写贴着祝福的统一服装，让学生跑着从一道道拱门过，挨个击掌。 “不知道生物老师在哪队？”马上轮到她，她只能跑过一队，热烈的击掌声结束。很遗憾，生物老师不在这里。毕业照想要合影的那天，生物老师也生了病不在。 公交就要启程，她回头却看见生物老师气喘着朝她跑来，跑过来和她击掌——“加油！” 英语老师给她们每个人画了一个护身符，她攒在手心里。 高考那天沿途的风景格外清晰，她想了很多：“老师……老师！我想去支教，可是我又害怕……” “老师我甚至不愿意再次遇见你——我怕看见你的小孩，害怕看见你的皱纹，我想你一直年轻，一直美好——” 不想离开他们，希望永远躲在他们身后，我还是一个学生，是你最优秀，最喜欢的学生——她也害怕他们发现自己曾得意看好的学生，其实很平庸，对她失望。因此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回这里。 这个夏天好像一下子消逝。怎么理解这个世界呢？——无解。落叶一直下，朦胧雨也下着，她孤独地遁入热闹里。 大家各自走进各自的考场，走进各自的人生里。怎么理解人生呢？——无解。这种告别其实很好。陪她们从15岁到18岁，这件事就已经很浪漫了。 考完，沿着林荫道走，欣然和一个女生说说笑笑推着自行车迎面走来，看见她笑说：“走吧，倾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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