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露出一个笑,声称一切都是外人造谣,让林雨担心,是他不对。二人情深多年,感情甚笃。今夜的事,他不会告知任何人。 他爱林雨。 林雨不愿意看他,紧闭双眼。 第二天,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病房。周遭是肃穆的白,她的四肢被捆缚在病床上,一墙之隔,她温柔深情的丈夫正痛苦不已的对医生与她的父母解释: 他不清楚林雨怎么了,只知道昨夜他刚回到家,她便发了疯一样要杀了自己。 一切都是他疏忽关照林雨的错,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她的走神、恍惚与生活中的异常,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变成什么样?林雨茫然而痛苦,她不清楚自己被注射了什么药剂,头痛欲裂之前,她听见父母回以理解的话语,对她避而不谈,只要求护士好好照顾她。 脚步声走远,只有丈夫推门而入。他站在病床前,望着女人熟睡中依旧紧蹙眉头的痛苦容颜。 “等你的病治好,我们就一起回家。” 后半段的剧情,大多都围绕在医院。 林雨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即使在医院,她依旧尽力的去求救,想要揭露自己丈夫的真面目。 可一个政客,怎么会被疯子的三言两语所影响名声。 没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与讥讽。认为她是丈夫的累赘,毫无存活的意义。 饶是如此,丈夫依旧毫无芥蒂的爱着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与医生一同来看望她。 人人称赞丈夫的情深,只有林雨清楚,男人的每一次探望,她都会被注射比常用量多一倍的药剂。 身体迅速熬垮,精神早已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新的主治医生,梁若言。 梁若言与她一样,是个Beta,性格却温和而善解人意。林雨处处碰壁,不敢贸然敞开心房,梁若言却处处关怀。 日渐愈久,她们逐渐相熟,不像医患,更像一对密友。尽管如此,二人做过最亲密的举止,也只是林雨治疗过于痛苦时,无意识扣在梁若言手腕上的指节。 越发相熟,林雨越想保护梁若言,从不提及丈夫的任何事;梁若言身为心理医生,也不可能与病人有任何感情相关的牵扯。 二人亲密又疏离的渡过一年、两年…… 林雨入院第十年,梁若言升了职。她的工作迁去了临市的分医院,离开前,她向林雨许诺,她每周周末都会来看她。 可时间是那样难以安排,总有杂事牵扯梁若言的生活。她迟到了一次、两次,林雨会耐心等待,又会因为药效沉重睡去。 不清楚多少次后,林雨久违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彼时,她已亭亭玉立。可迎上她苍白目光时,女儿却格外躲闪,目露惶恐。 林雨终于意识到,她再也不可能离开这座病院。 在她的亲人眼里,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梁若言再次推开那扇病房门时,她看见自己的病人安睡在床上。 她再也不会痛苦了。 林雨被视为耻辱。没有人为她举办葬礼。 扮演十年深情人设的丈夫终于“解脱”,在社交平台匆匆发布讣告后,再度投身于名流宴会。 似乎全世界,只有梁若言依旧记得林雨。 今天这幕戏,便是发生在仲夏里。 炽白的房间里,自然光从扇形的窗外投入,照亮满桌的信件。 梁若言手中的信纸墨香依旧,阳光灼烫,仿若触碰到了女人残留的肌肤温度。 这是一封林雨的亲笔信,送达时间是在数月前。 彼时,梁若言还深陷在她去世的痛苦中,一直没有回到临市,直到今日意外发现,方才拆开。 信不长,容纳的信息量却让梁若言感到心惊。只凭三言两语,林雨将那个大众眼中完美的政客形象彻底推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罔顾他人生死的罪犯,旁人无法设想的模样,都在男人身上有所踪迹。 但写这封信,并不是林雨希望梁若言能为她发声、讨回公道,那太过缥缈。 她唯一的愿望,只是梁若言在自己女儿成年后,通过匿名的方式,将一切如实告诉她的孩子。 这是一段漫长的心理戏,应许的台词很少,只能通过神情变化传递出角色的情绪。 观众看在眼中格外无聊,饰演梁若言的应许,也在今天拍摄中第一次走了神。 演戏,就像应许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总将自己视作旁观者,很少发挥失常。 可在这段剧情里,那些简单的文字似乎拼凑出了一个身影,肃穆冷清的病房里,床榻上苍白病弱的女人。她有这具身体最熟悉的面容,是与应许最“亲密”的对象,顾青竹。 应许自然而然,也从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 初次阅读剧本时,应许便猜测这部戏与原作剧情息息相关。可剧本桥段过于浮夸,无一能对应现实,她才没有深思。 可在离开医院后,应许再读到林雨被强制送入病院那一段剧情,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顾青竹。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清楚顾青竹住院的目的。 治病?可治病总免不了吃药,同住公馆的这段时间里,应许从未见过顾青竹服用药物。 药效会带来的躯体化反应与副作用,也从未于顾青竹身上体现。 不吃药、不接受任何其他治疗,医院之行毫无意义,顾青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应许一直想不通其中关节,当下却模糊产生念头:难道顾青竹也是被强制送入医院的? 可Omega与林雨不一样,林雨手无寸铁、无法反抗,顾青竹却说一不二。二人身份、地位不同,没有任何共同点。 “咔——” 一声打板声响起,应许收拢思绪,起身时,迎面而来的都是赞叹目光。 有一道格外特殊,她侧脸看向站在导演身后的骆珠。女人裹着大衣,递来水的同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应、应许。” 为了更了解应许,骆珠最近没少看应许出演的剧。荧幕中的女人美则美矣,演技却格外死板。 今天来探班,也纯属意外。骆珠抱着“被辣眼睛”的心态来看,却没想过应许带给她的惊喜,不止“性格与传闻中截然不同”一条。 她被惊艳,话也说的不利索起来,格外紧张。 应许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骆珠,温声回应的同时,直入正题:“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顾青竹不是昨晚才加过好感,难道只是一晚上,又想出什么问题来折磨自己了? 应许从不抗拒用最坏的可能猜测一切。 骆珠点点头,与应许来到无人的化妆室,方才从包中取出几份文件夹。 “这些都是飞云上半年重点关注的项目。” 应许略一挑眉:“是让我选择吗?” 骆珠回想起上层的原话,斟酌道:“在档期合适的前提下,你可以多重选择。” 果不其然。 不用再扮演丑角的上星综艺、人设优异、制作班底良好的电视剧女二、美妆代言、杂志拍摄,一切项目应有尽有。 许多资源,都是应许可望不可即的,可依照骆珠的态度,显然是得了保证——应许想要什么项目,就会有人为她争取到。 骆珠看着应许翻阅,却一直没有挑选到想要的,还以为她真的要狮子大开口,将项目全部包揽。 直到应许翻到了最末,越靠后,项目都是随便打发给普通艺人的边角料。 她细长的指尖突然点了点其中某项,声音柔和:“就这个吧。” 骆珠垂眼,入目,标题简洁,#关爱福利院幼童#。项目本身也极其简单,就是陪幼童一天,期间会有摄影师跟随拍摄,意为宣传公司在公益事业上的贡献。 “还有呢?” 应许当下风评很差,想用孩童来挽回,是招险棋,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她总不可能只参与这一项吧?就算网友真的吃真善美这套,应许也不可能只靠这些洗白。 “暂时没有了。”应许笑着说,“我想先做好现在的事。” 骆珠被她的认真打动,不再废话,只是认同。 应许在化妆室内休息了一会,再离开时,却意外听见了有人在交谈。 “顾青竹她是怎么了?刚才拍摄的时候突然脸色很难看。” “不清楚。不过盛秋雨都那样骂她了,她居然还能正常和她演戏,真能忍啊。” 应许脚步一顿。 按照原来的戏份表,今天盛秋雨与顾青竹理应没有拍摄才对。 她眸中困惑一闪而过,却还是在犹豫后,决定去看看。 昨夜的聊天记录后,盛秋雨再没给她回信,像是生气了,又像是无从开口。 她的脾性同样顽劣,一点就炸。只是在应许眼前时,会稍微伪装一下。 应许还没忘记初次见面时,Omega与顾青竹的剑拔弩张。 顾青竹所在的片场距离这里不远。 步行过去时,一场戏刚至尾声。 尽管不远,应许也从未踏足过。 顾青竹不希望应许在外人眼前时,表露出与她的亲密。应许自然如她所愿,闲的安心。 看见她的身影,许多工作人员睁大双眼,好奇的目光又萦绕于镜头中的两个女人。 顾青竹饰演的角色,便是被林雨丈夫收买的医生,也是由她亲自为林雨注射过量药剂,直到林雨因自杀身亡。 这一幕戏,便是她最后一次为林雨注射。 盛秋雨需要表现出平静、麻木、面如死灰,顾青竹则是由冷漠,到被林雨的话打动的少许动容。 饰演林雨这个角色这么久,盛秋雨也能领悟到几分她的痛苦,演的轻松。 可在面对顾青竹那张脸时,她却丝毫绝望都感受不到,充沛在心中的是怒火与愤然。看见顾青竹那张脸,她就会想到应许,想到自己失败的计划,闷闷不乐,迟迟无法入戏。 换作过往,顾青竹极大概率会借此讥讽盛秋雨。 可盛秋雨当下病人的造型与剧情中的处境,太过相似病床上的自己,顾青竹无从开口。分明病房内暖光温煦异常,她却只能感觉到寒冷,某一瞬间,藏在长袖下的指节不受控制的发抖。 直到盛秋雨又一次因为做不好表情,拍摄被中断。她的经纪人拿着剧本,深叹了口气开始哄,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顾青竹厌烦。 她走远了些,垂下眼帘。 顾青竹本想找寻纸巾,擦去手指上的汗,一道身影却像误会了她的需求,一瓶没被拆封的水被放置于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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