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后,戴着手套的右手接过了那张纸票,温柔的女声响起。 “谢谢,盛女士。” * “青竹。” 顾青竹在梦中睁开眼。 夏日绿荫,周遭被阳光晒得沸腾,模糊一片里,朦胧的女人影子站在她的身前,只有脸是具象化的,带着羞赧的笑。 “我知道,都是我的问题。” “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 “……” “我不会怪你。” 第二十一次,顾青竹骤然起身。 后背冷汗连连,她翻看时间,确认自己只入睡了五分钟。 这是一个星期来,第二十一次尝试入睡,每一次,她都只能短暂的闭上几分钟眼。宛若一场永不终止的噩梦,二十一次,她的梦中全是应许的脸。 顾青竹难以入睡,吃食也极少,一周下来,脸色越发苍白。 一时间,空荡的卧室里回荡的只有女人的呼吸。 静默好一会,努力使一切情绪恢复稳定后,顾青竹方才探手伸向桌上的书籍。 车祸事发后,顾青竹聘请了专业团队,近乎24小时跟踪调查应许,希冀能找到犯罪证据,以此弥补许应。 如今躺在手边的,便是一份借由书籍掩盖的、独属于应许的个人履历。 它到达公馆七天,七天里,顾青竹拒绝了单巧云的看望,拒绝了佣人的关照,每次清醒,她便会注视那本书。 换作过往,顾青竹会毫不犹豫的拆开它。但在经历了应许自杀式的公开道歉后,在女人温柔包容的笑容里,顾青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灵魂的重量。 那太沉重了,全然不是轻飘飘一句话、一个念头便能托起的。 不可否认,顾青竹感到了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如果一切全非自己所想,她做的到底有多么过火。 又有多么的让人恶心。 这种恐惧感让顾青竹难以呼吸,仿佛被透明的手扼住咽喉。她厌恶被人钳制,即使是自己的想法。 沉默中,她触碰到了封皮,而后,指节掀开第一页。 应许的过去暴露就这样轻飘飘暴露在她的眼前。 Alpha自幼生活在星城,她的父母在她幼时因一种特殊疾病去世,她自幼病弱,在福利院长大成人。 尽管常年缺席大部分课堂,但凭借远超常人的智力,应许成绩卓越,每年都能领取一笔不小的奖学金。 大学,她填写的是星城的名门学府,恰好与许应同一专业。她们于那时便熟识,毕业后,她便被许应以“助理”的身份邀请进入自己的实验室。 应许的私生活非常单调,在成为顾青竹的情人前,她长年累月实验室和家两点一线,只有少部分休闲时间,会抽空去曾经居住多年的福利院做义工。 没有不良嗜好、没有过于亲密的亲朋好友,生性沉默,但待人善良而真诚。 她的履历好的像一幅纯白无瑕的画,让人即使想发泄的泼下一笔浓墨,也舍不得真正动手。 在顾青竹重见许应前,二人早已相识七年。 这样漫长的时光,真的不够一个人,看清另一个人吗? 盯着那些字样,顾青竹唇齿发白。 她踟蹰、犹豫,她想到了卫胥言。 如果作为许应的生母都不怀疑应许,并甘愿与她亲近。 自己却在除去合同、借债外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憎恶、谩骂应许,甚至将她当作一件工具,取之即用。 那么,这么多年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从没有一刻,顾青竹产生这样的茫然,大地银装素裹,风雪仿若也包裹了她,让她浑身上下,只感觉“冷”。 好一会,她端起只剩杯底的水,张开唇,强行将一片片药塞进了喉舌。 药物根本治愈不了任何疾病,反而会加重她的情绪。 为了保持清醒,顾青竹很少吃药。近几天被梦中应许的脸逼疯,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吞咽下难以忍受的药片。 她开始反胃,恶心,药片抵在喉间,难以吞咽。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喉咙,反复几次,直到脱力,方才将一切解决。 在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中,她推开了窗。一双幽深的瞳注视着雪地,目光沉沉。 纵然借由这些讨厌的东西入睡,眼前不再出现应许,却又会有另一张过分熟悉亲昵的脸在她身边。 许应会注视她,用温柔的语气问询“怎么还不走?”;又或只是停驻在她身边,凝神倾听她的话,沉默少言;而更多时候,她只在顾青竹身前,直到顾青竹轻晃她手臂,女人方才看她一眼。 门外,佣人不知何时敲响了门。 顾青竹忘记最后的场景里,许应对她说了什么,但她的指尖仿若还残留着女人肌肤的温度。那与这个冰冷的世界截然不同,就在这一刻,回忆起那一幕的顾青竹一切思绪仿若都漂浮在空中,连身体都是轻盈的。 但人本来就是世界的负担,或许消失化成风中,才符合存在的意义。 她眸光终于动了动,指尖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按键,耳边,轻柔的音乐响起,那是许应很喜欢的一首歌。 如果许应还活着,现在在做什么? 顾青竹盯着那片湛蓝的天空,尽可能将自己的思绪控制,只去思考一个问题。 可入目满是蓝色,只会让她想到一个人。 耳边,是女人温柔的—— “我不会怪你。” 水流阵阵,顾青竹闭上眼。 假意的怜悯,虚伪的面皮,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一切都是假象。 她又想起言笑浅浅的许应。 或许只有对方在的地方了,才能让她感到一点温暖。 这真是…… 好冷的一个冬天啊。
第25章 车辆在公路疾驰。 应许走的太急, 没有佩戴耳机,刚点开语音,盛秋雨委屈的声音格外刺耳:“你不在吗?你为什么不在?你去哪里,见谁了?” 音调很高, 宛若一根针, 让应许本就糊作一团的思绪越发混乱。 “开快一点。”她调小了音量, 言简意赅, 回复盛秋雨的话语也难得敷衍了起来。 【我有些事要处理,晚一点联系你。不用担心】 司机应了声, 却还是悄然抬头, 偷看了一眼前视镜内的女人。 应许没有做任何伪装,那张过分显眼的脸太有辨识度, 司机不免心内嘀咕,好奇她的目的地, 是否与网友揣测的一样。 手机持续震动, 应许不想再看留言,干脆关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浑身都格外的冷, 显然是顾青竹真的做了什么疯事,牵连了她。 袖下,指尖掐住小臂的指尖骤然用力。肌肤迅速红肿,疼痛让应许清醒起来。 她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和顾青竹割席, 拒绝完成任务。在这种前提下,女人失去精神支柱, 在疼痛的折磨下,很可能一心求死。 但最终, 应许还是没有将路走的太死。 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格外正确。如果彻底离开顾青竹,转而与盛秋雨一起,依照Omega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再让应许与顾青竹有所接触。 顾青竹是死是活,状况如何,应许再也不会清楚,她只能在盛家偌大的家中等死。 这种可能性让应许手心发寒。 无论如何,顾青竹不能死。 应许,也必须陪在顾青竹的身边。 在此之前,顾青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都只是因为“恨”。 因为足够恨应许,她的世界才有坚持的动力。 但当这种恨被动摇,她开始自我怀疑,构造多年的大厦骤然崩塌。 顾青竹似乎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如果短时间内,顾青竹没有办法爱上应许,那不如让她继续憎恶自己。 应许望向窗外,目光沉沉。 反正,因为顾青竹,恨她的人已经够多了。 旁人都还深陷在恨意里,不可自拔,始作俑者凭什么这么轻松释然? 应许无法接受。 * 雪地里,锈红色的建筑格外显眼。 时隔多日,再次敲响门,佣人看见应许,格外惊讶。 事闹得太大,她们自然了解。旁人或许会误解应许,但她们都与应许切身接触过,或多或少了解二人的亲密,深知整件事有多么荒谬。 一时间,众人看应许的目光都格外爱怜。 被程筠注视时,没感知到的情绪,却在这时候被传递给了应许,感觉微妙,但不算坏。 应许深吸一口气,说明自己的来意。 下一秒,就在她眼前,众人眼中那抹爱怜夹杂了几分迟疑。 继而,她们都毫无犹豫的摇头。 “非常抱歉,应小姐。”Beta轻声细语,“青竹吩咐过了,公馆在近段时间谢绝一切来客。我会把你的来意在晚餐时间转达给她。” 应许冷汗连连,打湿她的头发,粘连在肌肤上,让她格外的冷。 她脸色苍白,语气终于带上几分焦急:“青竹太久没有联系外界,单女士很担心她,希望我可以来看看她。” “……大家都很担心她。”这一刻,应许难得没有说谎话,吐露出几分真心,苦笑着,声音很低,“我也一样。” 或许是说谎话的次数太多,说起真心实意时,应许也感到了一丝虚假。 可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却是将不甘与可怜表现的淋漓尽致,一时间,女人难免动容:“这……我现在去联系青竹。” 应许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让我去看她一眼吧。” 如果顾青竹真的出事,谁能保证单独和她接触的佣人不会动手脚? 这件事和她的生命联系在一起,除去自己,应许谁都不信任。 她话说的软,几番劝慰下来,女人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应许径直上楼,佣人担心,还是紧跟在身后。 注视着女人的背影,她轻叹口气,似是告状一样,轻声道:“青竹很少用餐,上次见她,还是在昨天夜里。她瘦了很多,如果可以,还请应小姐劝劝她。” 应许点头点的敷衍,注视楼上的目光格外焦急。 她下意识在三楼停下。 上一次,顾青竹曾点名要她送玫瑰去她的房间。 应许自然不清楚地点在哪里,还是在佣人的指导下,敲响三楼角落的房间。女人只开了一条缝隙,屋内装束格外精致,灯光明亮。 似乎是不想让应许看见更多房内装饰,顾青竹只让她将花放在门外,应许也没有多思考——不与顾青竹接触,她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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