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只是敷衍回答道:【或许,一百亿吧。】 应许注视前方,感觉滑落伞面的雨水都变成了“0”—— 雨水模糊了光影,她本还想问询程筠的车,但当目光触及到路边那辆过于张扬的红色超跑后,问询的话止住了。 车被重新装饰过,绘画着一只玫瑰与鸟,鲜红的色调在灯下更显悱恻。 灯影模糊,车窗降了一半,雨水飘杂着雪落了满车,程筠发丝被吹乱,注视了应许数秒:“上车吧。” 她没再暧昧、也没有过多热情,应许收了伞,上车时,嗅到空气中很淡的古藤香水气。 程筠看向落座身侧的Alpha。 或许是一路走的有些急,女人的衣物淋湿不少,贴在匀称的骨肉上。睫羽纤长,那双湛蓝的眼格外灵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于伞面的水弄湿了车垫。 一张脸神情格外鲜活,呼吸着,唇色红润,丝毫不复适才直播时的灰败。 程筠指节轻敲着方向盘,轻声问:“直播,是谁叫你做的?” “嗯?” 应许没想过,她一开口,会是这个话题。 略一怔然,随口回复道:“我自己。”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希望小许对我坦诚一点。” “当然。”程筠说,“我知道小许没有义务,只不过——” 应许哑然失笑。 同样的手段,当自己成为“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员后,感觉还不坏。 她只是微笑提醒:“我叫应许。” “……你在乎的怎么还是这个?” 程筠轻叹口气,知道这件事探索不出更多结果。又或者,从一开始,应许已经告诉她答案。 “我自己”—— 虽然荒谬,但以应许对顾青竹的“好”,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雨水阵阵模糊车窗,被雨刷扫去,复又再度重复。 温暖的古藤香也被水气稀释,应许终于听见程筠开口。 女声很低,带着说不出的情绪:“看你这么狼狈,真让我难过。” 应许不觉得自己狼狈,演戏而已。挨网络的骂、又或者现实的,次数多了,就会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程筠说起这件事时,无论是脸色又或语气,都更符合她口中的“狼狈”。 应许盯着程筠,后者不发一言,宛若某种无声的僵持。 好一会,程筠终于开口:“你看我做什么?” 应许盯着她昳丽依旧的脸,别开目光:“没什么。” 上次盛秋雨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哭的还很可怜,眼尾红了一片,看起来格外可爱。 程筠说难过,却又不哭,看起来并不真心。 程筠不清楚应许的判断标准,但她自然能从女人如常的脸色中看出来,自己装的可怜失败了。 她却丝苡華毫不恼,只是轻笑一下,感叹道:“我做这种表情是不是不如程菲?她比我可爱,也比我讨喜,程家很多人都喜欢她,讨厌我。” 应许没有言语,程筠说:“车不是我的,不用帮忙爱惜。” 车辆在这句话后疾驰于夜路之中,应许没有问询程筠要带自己去哪里,后者同样没有问目的地, 车内沉默而静谧,只剩雨滴掉落的声音。 “盛秋雨告诉你了吧。”程筠漫不经心道,“我的身世。直到去年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我是青虹股东的女儿。一转眼就成了矿三代,感觉还挺新鲜。” 随着程筠生父生命迈入终点,他突然执着起来让自己的孩子“落叶归根”,于是数月之间,有七位程家的千金少爷被认领回来。 与尚是张白纸,被领回豪门如获至宝的其余人不同,程筠早早对自己人生做过规划,突然的“回家”打乱了她的许多计划,她的人生一度被彻底搅浑,使其痛恨又恶心。 程筠厌烦无止尽的社交,但程家自上到下都格外纸醉金迷,沉醉于舞会与酒,在这种‘上流’场合中,她的轻佻随意格外令人享受又反感,这也导致她在程家的日子格外难过。 直到机缘巧合之下,程筠认识了卫胥言。 Beta中年丧女,除去顾青竹,她对所有年轻女性都格外关照。她毫不在乎程筠的身世与性格,一视同仁,时常维护,并主动为她安排资源。 正因为卫胥言,程筠在程家的日子好过不少。 她讲述的并不慢,为了让应许听清并理解自己的情绪,程筠甚至简单举例了几次自己因为程家人出丑的场合,卫胥言是怎样帮助,替对方刷尽了好感。 “卫女士有两个孩子,她们都离开了她,我很为她难过。在陪她一起去纪念女儿时,我才发现,你和许应长得太像了。” 应许终于知道,为什么程筠会对自己那样热情了。 但Alpha为什么那样执着叫她“小许”? 下一秒,她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开始接触你,只是出于好奇,但是现在——”程筠开口,字斟句酌,“应许,我希望你能常去陪陪卫女士。无论是许家,又或者我本身,都愿意付出酬劳。” “用许应的身份?” 被顾青竹当作替身太久,应许下意识以为自己还要扮演许应。 收获的,却只是程筠微妙的目光。 “不。”程筠说,“你是怎样的人,就怎样去对待、接触卫女士,她喜欢真实的人。” 漏洞之处,程筠也一一主动提及。譬如为什么在此之前,许家为什么从不接触应许。原因只是卫胥言觉得她同样是车祸受害者,不忍打扰。 但在看见她被顾青竹留在身边,任劳任怨时,Beta意识到应许的生活算不上好,方才主动开口。 程筠对卫胥言格外感激,言谈间满是尊重,极力希望应许同意。无论卫胥言心性如何,她对程筠都极其重要。 直白的利益关系摆在眼前,应许颇觉莞尔。 离开顾青竹,不再当对方的替身情人。 但转头,又去成为卫胥言的替身女儿。 这个世界的人,就那样热衷将情感寄托在别的事物上吗? 应许没失去过什么东西,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但无论是探查车祸,又或是强大自身,都需要旁人的助力。 卫胥言愿意在这个时间伸出手,应许不会拒绝。 “我会考虑。” 应许仍旧选择保留态度,可落在程筠耳边,与同意没有区别。 “是吗?我会如实告诉卫女士的。”车辆终于在这刻停靠于街边,Alpha解开了安全带,语调不自觉扬了起来,“真期待和小许成为一家人。” 一家人? 应许看向窗外,这似乎是一座公寓楼,大半楼层都亮着灯。 这是程筠的……家? 应许一顿:“之前接触我,只是兴趣,为什么还要叫我小许?” 这一次,程筠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方才笑着开口:“想一起上去喝两杯吗?” 雨势渐停,应许婉然拒绝。 她讨厌酒精,会麻痹神经,让人难以思考。 人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就会变成疯子。 像顾青竹一样。 “是吗?”程筠看上去格外可惜,“难怪我每次看到你都感觉神晕目眩,心跳不止,是因为酒喝太多了吗?” 应许听她的描述,感觉更像是有东西压迫脑神经。 她忽略不合时宜的念头,正想告别,程筠却在这一刻侧身靠了过来。 应许:“……” 似乎是躯体的本能反应,应许整个后背都僵住了。就在她眼前,程筠伸出手,贴靠向她的腰。 最后,抓住了环在她腰上的安全带。 注意到那惊弓之鸟一般的目光,程筠眼底泛起笑意:“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言语轻佻,动作却格外的利落。 应许的呼吸在刹那之间恢复平静。 她打开车门,撑开伞时,还听见程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生气了吗?不要这么小气呀,小许?” “你回头看看我,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惊喜。” 伞面一顿,应许不自觉轻握伞柄,侧身看去。 窗边,程筠正举着一只香槟玫瑰,那似乎是被遗留很久的一朵花,当下已经蔫得彻底,淡金色彻底干涸,宛若木质画板。 程筠将它晃得很用力,它便也费力的抖落几片花瓣算作回应。 静默数秒,应许迈步上前。 一束枯萎的玫瑰,没有价值,不如将时间耗费在路程上。 程筠似乎也是这样想的,眼角眉梢满是懒散的笑,有些敷衍。 注意到应许的动作,她显然一怔。 在应许即将靠近车窗,伸手接过那朵玫瑰时,程筠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手。 指尖与玫瑰相碰而过。 程筠第一个回神,她难得有些无所适从,分明是自己主动,却又在最后后悔。 沉默数秒,她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借口:“这朵花……太难看了,下次送你更好的,碎冰蓝怎么样?很像你的眼睛。” 眼前的Alpha却唇角微勾,仍旧伸出了手。 “碎冰蓝很好,它也很好。”应许轻声说,“无论怎样阶段的它,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与意义。” 一朵枯萎的花,如若真的交付出去,它会成为程筠送过最廉价的礼物。 可在那双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内心却还是不自觉产生几分松动。 “是吗。”程筠扯出一个笑,递出了那朵干枯的玫瑰。 一束花而已,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好听的话术,想借花喻人,回复她之前那个问题而已。 应许想要,就给她吧。 程筠毫不在乎。 直到她亲眼注视Alpha接过这束花。 动作轻柔,分明已经是死花,却又有说不出的关切意味。 女人抬起脸,今夜第一次,向她露出一个笑。 “我会好好保存它。”应许温声道,“惊喜我很喜欢,程小姐……谢谢。” 说到“程小姐”时,Alpha停顿了数秒,让人有一瞬错觉,她要接上一句的句式。 也只一瞬恍然,就在程筠眼前,应许张唇,说出了一句“谢谢”。 直到背影离远,程筠才下意识用手背触碰上面颊。 神晕目眩、心跳不止。 编造的一切情绪在此刻于她脑内显现。 脸颊温度滚烫,使她垂落的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程筠第一次后悔起自己的口不择言。
第24章 七点整, 应许睁开双眼。 穹顶挂着壁画,绘画着蓝天中翱翔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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