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Beta已经伸手,摘下了小一的耳蜗,疼痛让她眼眸瞬间泛起泪花,她却毫不在意,凝视着眼前这具身体,过去种种化为浮烟,再次闪现眼前。 终于,她开口: “你变了不少,小许,是有人在我们分开这段时间,再次调整了你的数据吗?” 卫胥言已经记不起,制造‘应许’的初衷,原因无非是无聊,又是想让卫映雪有个玩伴,但机器人的制作太过艰难,光是几种废案,便耗费了卫胥言极大心神与精力。 她放弃过许多次,最终却又因为沉没成本,和莫名的不甘开始了最后一次研发。 以成人女性的身形为样本,以卫映雪的脸为参考,A3就此诞生。 即使它只是一起空壳,没有温度,距离真正的‘仿人’仍有着不小的差距,卫胥言却从中汲取到莫大的鼓舞,连带对制造仿生人本身都升起极大兴趣—— 只是一堆废铁,便能制造出诸如A3这般精密的身体,如若再掺杂其它东西呢? 头发、肌肤、器官,甚至是能从根本上区分人种的腺体…… 旁人根本无法设想,当人类能被制造,所能获取的利益有多么恐怖。 卫胥言深陷名利,却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泄露一点风声,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卫映雪说出“妹妹”后,如临大敌。 生下许应,是被迫之举,也成为了卫胥言余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应许没有回答,或许是她也不清楚怎样回复,又或是操纵她的人正在思考。 “回来吧。”海风拂面,卫胥言再次开口,声音有些低,“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出现在顾青竹身边,如果不是许应,你本该生活的很好。” 即使早就从那些视频中拼凑出许应死亡的真相。 可当应许真正站在卫胥言眼前,听见女人那样轻蔑的语气时,她后背仍旧泛起寒意,抬起脸,怔然道:“她不也是你的女儿吗?” “……女儿。”卫胥言笑了起来,“除了你,我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映雪。你能来见我,说明你已经看见那些视频,也知道真相了。” “如果不是许应,实验不会终止,映雪也不会走丢,她有什么资格被称作我的女儿?!” 说到最后,尾音也断裂一瞬,像是完美的假象被撕破一角。 卫胥言竭力平复呼吸,攥紧小一脸的指节却依旧发白:“我只恨她死的不够早。” 不够死得其所。 从许应出生那天,卫胥言便不喜欢这个女儿。既因为她的姓,更因为她耽误了自己太多工作。为此,在她尚在襁褓时,卫胥言便将许应丢回了卫家,不曾过问,连带也不让许家人主动联系。 直到许应五岁那年,她才第一次带对方回到许家。 “映雪很喜欢她。”说到卫映雪时,Beta脸上的冷意才淡去几分,“分明没有见过,却一直拉着她的手,叫她妹妹,她甚至带她去见你。” 尽管被卫胥言阻止了,可卫映雪依旧带许应去见了A3。 那之后,两人像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越发紧密。 很快,卫映雪为许应介绍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顾青竹。 顾、许两家曾合作过不少正当项目,关系紧密,即使卫胥言对顾正凯并不欣赏,却也默许了三人的友谊。 起初几年里,无论是生意,又或是家庭,都不曾发生过问题。 卫映雪足够聪慧,清楚‘A3’是秘密后,再也没在外人眼前提及过。 而许应,即使在卫胥言眼中处处不如卫映雪,但只要卫映雪喜欢,她也不介意多养一个闲人。 她以为一切会这样顺遂,却没想过顾正凯早在暗中发现了许家源源不断向外运送的‘货物’,他一直对此感到好奇,想要分一杯羹。 在某天,他终于借顾青竹的名义,找到许应。 等卫胥言发现警报,来到地下室时,顾正凯已经拍下了许多A3与地下室内部的照片。血腥阴冷的环境中,男人笑着说:“卫总,你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泄露,许家的后果吧?” 卫胥言当然清楚。 一旦风声走漏,那些订制仿生人的‘客人’一定会为了逃避罪责,先一步对许家下手。 可更让她不敢置信的,是站在顾正凯身边捏着钥匙的许应。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卫胥言,本该在她身旁的卫映雪失去踪迹。 监控显示,卫映雪最终出现的地方,是顾家,可警方搜寻顾家上下,也不曾发现丝毫踪迹。 顾正凯明面配合调查,甚至高价寻找卫映雪的踪迹,可转日,卫胥言便收到一张照片。 严冬,白雪苍茫,卫映雪却神情苍白,昏昏欲睡。 【结了案,映雪才会安全。】 “她当时才十岁。”只是想到那张照片,卫胥言便不受控制的心痛起来,连带声音也嘶哑,“如果不是许应,她怎么可能经历这一切。” 起初几年里,卫胥言的确奢望过,只要给顾正凯想要的利益,卫映雪便会回到自己身边。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顾正凯在把控她的软肋后,再也不曾将许家放在心上,甚至就此予取予夺起来,格外轻视。 卫胥言在崩溃中度过不知多少年岁,仅存的希望,也从卫映雪回到身边,变成了再见卫映雪一面—— 偏偏在那一天,卫胥言收到一节女童的断指。 经过鉴定,它属于走失多年的卫映雪。 那是第一次,卫胥言被迫接受,卫映雪或许早在十几年前便死去的可能。 在她内心,恨意彻底爆发,一场针对顾家的报复正式开始。 她清楚顾青竹因为阮议的死,精神扭曲,要求许应去刻意接近顾青竹。像这种疯子,任何一点好意,都会成为救命稻草,根本不可能抗拒。 那之后,便是恋爱、步入婚姻殿堂,并在婚后寻找合适的时机杀死顾正凯与顾青竹,继承顾家的一切。 如若不是顾家突然搬离,许应与顾青竹分开数年,卫胥言的计划,本该在多年前就会成功。 应许目光垂落在小一脸上,女孩的眼泪已经干了,正好奇的注视她。 她突然问:“你不怕报应吗?” 尾音落下,远处白鸽振翅略过,像是听见一个笑话,卫胥言突然笑了起来。 “应许,你知道报应是什么吗?” “有施必有报,有感必有应。顾家欠她的还没有还完,我怎么可能会怕报应?” “我不知道。”这一次,应许终于有了回答,“但我会把一切如实告知青竹,该怎样解决这一切……” 回答的生硬,卫胥言却觉得,应许说这句话时,语气似乎有些低哑,仿若破音的提琴。 想起适才那句“报应”的提问,卫胥言终于意识到,Alpha一问一答,再也不似机器,反倒像拥有认知的人类,正在凭借自己的喜好作答。 ……可是,怎么可能? 她是制作应许的人,再清楚这具身体是由怎样的金属锻造。一具机器,一堆数据,拥有人类的体温与气息,都已经是技艺卓越,怎么可能拥有人类的感情? 连卫映雪都不曾感知到的这一切,应许怎么配感受到? 目光沉沉,卫胥言的问题终于变得尖锐。 “许应的朋友,没人有权限改变你,告诉我,在她死之前,把修改你的权限给了谁?” 回答她的,只有远处教堂传来的悠扬钟声,与一句轻飘飘的: “婚礼快开始了。” * 教堂内部圣洁,有人念着祷告,唱诗班开始最后的彩排。 应许身着白纱,走出化妆室时,易宁错愕许久,才敢开口:“应姐——” “很难看吗?” 后者立即摇头:“不。” 只是在易宁印象中,新人就算不喜极而泣,情绪也会出现波动,应许却格外平静,仿若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易宁甚至想问,应许是不是不想和顾青竹结婚? 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如果真的不愿意,应许有一万种方法拒绝。 恋情可以炒作,婚姻却不同。 将杂念抛之耳后,易宁想起了最关键的事:“顾总刚才在找你,说想给你看一些信。” 但发现应许不在,顾青竹也没有强求。 应许并没有与‘信’有关的记忆:“重要吗?” 易宁回想起Omega不自觉流露笑意的模样:“不算重要,但她似乎很想让你知道。” “那就明天看吧。” 尾音落下,应许陷入一瞬茫然——明天,指的究竟是哪一天? 她与顾青竹,真的还有明天吗? 易宁点头,最后的准备时间,她心情舒缓几分,语气也随意起来:“说起来,程筠也来了,但她似乎有点不敢见你,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浪花拍打岸沿,程筠随手洒了把鸽食,立即有鸽群蜂拥而至,争抢的干净。 远处灯塔通明,不多时,婚礼便要正式开始,教堂内已然响起悠扬的歌声,宾客入场。 露天场地里,气球在绿荫地中纷飞起舞,餐点华美而精致,程筠站在原地,突然有些饿,决定应许再不来,她就不等了。 二人上次交谈,是隔着屏幕,程筠为盛秋雨的事,向应许道歉。 那之后不久,她便因为害怕卫胥言的追责出了国。 程筠以为应许不会再与自己有往来,偏偏婚礼前夕,应许亲笔为她写下一封邀请信。 程筠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似乎都应该再见应许一面,向她解释一些东西。 可当钟声正式敲响,礼堂的门即将合上,应许依旧没有来时。 程筠意识到,她不会再在私下见自己了。 静默中,她正想离开时,易宁却突然狂奔着赶到,四目相对,程筠有些意外:“应许呢?” “……当然在结婚啊。”易宁深吸口气,不懂为什么应许这种时候还要让自己带话,但她还是耐着脾气道,“应姐说,谢谢你的祝福和礼物,但她不需要这些,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着,将手中的礼盒递回,正是程筠数小时前送出的那个。 程筠皱起眉:“她拆开看了吗?” “看了啊。”应许拆开时,易宁就在身边。盒子里都是信件与照片,收信人是‘许应’,照片却是应许,让她格外摸不着头脑,“许应是谁?” 她自然不清楚前尘旧事,程筠却脸色一变:“她看见程映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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