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逝,或许只过去了一刻钟,或许已经过了一整夜。 直到连乌木佛珠都染上她们的血,惊觉此事的了沉才叫上梵幽和海忆诗,匆匆赶来。 “你们这——?!”眼前纠缠至不死不休的一片狼藉,让海忆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话语也变得破碎,最后干脆堵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说平安无事吗?!”梵幽立马瞪起了沉。 了沉只是上前,探查完丹阙和轩憬的情况,坦白道:“帝君的确平安无事,不管魔气还是心魔,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那丹阙呢!?”梵幽几步上前,咬了咬牙,强行将她们分开,又去掰蛇尾。 丹阙还清醒着,只是用了太久的劲,加之失血,此刻浑身无力。 不等梵幽的手碰上蛇尾,她就卸去力道,疲倦地靠在旁侧。 “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梵幽抱起她,提高声音急切地问,“快告诉我!!” “……回家。” 她反复问了好几次,才听丹阙喃喃,“我想……回峨影山……”
第48章 谈心 丹阙是真心想回去了。 她必须向桃婆婆交代一些事情, 包括自己和轩憬的两世纠葛,也包括人族对妖族的仇视与敌意,以及十余年后那场降临在整个人界的大灾难。 这些事,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非常棘手, 却是她们无论如何都要面对的。 “可你现在这样, 我实在不敢带你回去呀!”梵幽为难道, “轮流驾驭法器也得飞七八天呢!” 她给灵力灯添了一把火, 把丹阙连人带尾巴抱到另一边,捂她的额头探体温,又找了些补气血的灵药喂她吃,甚至还想给她渡灵力。 “你别担心, 我真没什么事。”丹阙含着药舒服了很多,无奈道, “但我们确实也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想回去做什么, 这个不急, 你先歇着。”梵幽帮她稍微打理了一下乱掉的发丝,想了想,往她手里塞了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冰糖果,“吃点甜的, 心情会好。” 丹阙哭笑不得, 咽下奇苦的药丸,低头慢慢吃起来。 梵幽还从没见她这么狼狈过,心疼极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轩憬一眼, 从丹阙手腕上小心摘下那串乌木佛珠, 张开隔绝屏障。 “她是不是欺负你了?”梵幽尽可能温和地问,垂在裙下的狐尾却在暗处炸开了毛。 “她哪能欺负得了我?”丹阙笑着反问, “不过是我喂的毒血有点多,她挣扎得猛了些。” “你这脸色都白了,究竟喂了多少血啊!”梵幽更为震惊,“这么多血……那孩子竟然能扛得住?!” “她体质特殊,所以那次才敢直接喝我给的毒血。”丹阙解释道,“虽然至今仍不清楚缘由,但我的血确实对她的心魔有奇效,并且能压制魔气。” “那她以后岂不是离不开你了?”梵幽脱口而出,“我听海忆诗说,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长老们知晓,朝廷不日就要过来接人了,难道你要跟她一起去灵鸢城吗?!”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丹阙捻着串冰糖果的竹签,“了沉说得没错,人、妖两族的现状你也看到了,我若想继续在人界调查灾年,的确需要一把趁手工具,而她正好合适。” “可她对你图谋不轨啊!”都是几百年的老熟人,梵幽也不跟她迂回,有话直说,“你只想和她做同伴,但她想和你结为道侣!” “这你就放心吧。”丹阙笑道,“只要我不答应,她也只能想想。” 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苗头,梵幽歪了歪头,狐疑问:“你是不是已经对她有意思了?” 丹阙的笑容僵在脸上。 “该怎么说呢……你在这种事上向来很迟钝,尤其对方还是女性,年纪也不算大。”梵幽把玩着手中佛珠,严肃道,“但你仔细想想,自从把她捡回来到现在,你帮过她不少次吧?” “我明明一直在赶她!”丹阙没好气道,“上哪儿都有她,怎么也甩不掉!前一刻才叫她离我远点,后一刻就有人带我去找她!” “可她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你几乎每次都尽心去想办法了。”梵幽耐心道,“你会带她去客栈休息,给她疗伤,会带她去找连我都不知道的佛修,还会冒着丧命的危险潜入沉魔狱,再当着那么多长老的面带她走……这叫什么?叫生死之交!” 丹阙不说话了,郁闷地低头看着冰糖果。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也感觉到了你对她的排斥和抵触。”梵幽继续道,“但其实吧,你对她的态度很微妙,反而有点像大吵一架闹掰的多年道侣,不甘心,却又要逼着自己狠心,可你从来就不是个会狠心的妖呀!” “至于皇女阁下……说句大不敬的,她对你的态度像极了那种找到好主人的流浪狗,满眼都是你,也只有你!她看我的眼神跟看你完全不一样,我真的怀疑只要你点一点头,她就立马能搬到你身边,时时刻刻都粘着你,你要什么她都给你找来。” “不是我夸张,她对你服从得有些过分了,你要她喝毒,她就喝,你要她死,她怕是也会去死,哪里像个尊贵的储君啊!那些个大户世家的忠仆都比不过她!” 见丹阙始终保持沉默,梵幽顿了顿,“你们俩唯一让我感觉奇怪的是,明明之前没有发生过交集,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见面次数都不多,怎么会出现这么纠结的情感啊?” 丹阙很清楚为什么。 可现下还有外人在场,即便张开了隔绝屏障,她也不敢轻易透露。 于是她岔开话题:“不提她了,你和了沉大师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明显不想回应的态度,令梵幽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但她也不是第一天领教过老友的怪脾气,闻言只是不悦地轻哼一声,便如实交代:“我们在交往啊!” 丹阙:? “就是,试着处一下,看看能不能做道侣嘛!”梵幽拿起佛珠,炫耀似的晃了晃,“她说我是她的因果,人界的话本你总看过吧?佛修的因果不就是情劫吗?” 丹阙彻底傻眼了。 先前她们刚到挽澜郡,了沉把盛着巨额的钱袋交给她时,便是她告诉了沉,应当对梵幽坦白实情。 她甚至还记得,当时了沉问过自己两遍:“即便贫僧只能想到因果作理由?” “所以……”丹阙艰难道,神情古怪,“你们现下已经互相把对方当成道侣了?” 难怪梵幽拿了沉的佛珠能那么顺手。 梵幽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捻着佛珠,认真思索一番:“我觉得还不太像,但说不出来差别在哪儿。可能因为我对她的过去了解太少吧?只看得到她显露出来的表象,有点捞水中月的不真实感。” “那你也好意思说我?”丹阙啧声。 “这不是旁观者清嘛!”梵幽笑道,“你看我们的时候,不也清楚得很?” 丹阙无言以对,默默把最后一颗冰糖果咬碎吃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还挺期待的。”梵幽憧憬道,“你想啊,‘了沉’肯定是她出家后另起的法名吧?什么时候她愿意主动告诉我俗家姓名,带我回那个堆金积玉的故居瞧瞧,这点不真实感可能就没有了。”
第49章 抉择 短暂休息后, 丹阙走出隔绝屏障。 她有很多话想问海忆诗。 海忆诗着实被她和轩憬的纠缠吓了一跳,一见她从屏障里出来,赶紧上前问:“你感觉怎样了?” “多谢道友关心,我已经无大碍了。”丹阙礼貌作答, 不等海忆诗回应, 便话锋一转, “我有要事想向道友讨教, 不知现下可否方便?” “自然方便!”海忆诗忙点头。 梵幽跟着了沉一起照看轩憬去了,丹阙不想打扰她们,便让海忆诗带路,在稍远处找了一片空地。 经过救妖一事, 海忆诗对她颇为信任,到地方后, 甚至还贴心地张开隔绝屏障, 语气里也带了恭敬:“道友想问什么?” “我们救妖之后, 挽澜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丹阙问。 “有知情长老在囚禁妖族的牢笼里留了后手,作为唯一留在石门外的人,我很快就被捉拿,之后一直被绑在思过堂。”海忆诗回想道, “这期间发生的事, 我一概不知,不过落日的时候,景姑娘……皇女殿下就亲自来接我了。她能来,说明宗主和长老们都已经被摆平。” “她当时是什么状态?”丹阙追问, “你可有感觉到异样?” “有!我正愁该找谁说这件事呢!”海忆诗用力一拍大腿, “该怎么形容呢?简直是判若两人!先前明明是相当温和且令人安心的乖后辈,几个时辰没见, 整个人比那严寒时节从冰窟窿里捞出的鱼还要冷!” 不等丹阙再问,她又道:“上回让我有这种冰冷威严感觉的,还是现任宗主,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师尊。我记得她当时在修炼一种特殊的剑诀,闭关出来就成那样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像皇女殿下,还维持了那么久。” 比起在挽澜宗时的谨言慎行,如今的海忆诗恨不得把宗门老底透个一干二净。 丹阙神色微变。 如果宗主修炼的是无情剑意,那就说明想要接触这一无上绝学,必定存在直接继承传承以外的方式,只不过海忆诗并非知情者。 “这件事,你在除魔之前问过她么?”于是丹阙继续询问轩憬相关。 “问过,但殿下说并无不适,我也不敢多提。”海忆诗答,“我想,这件事恐怕还是得问殿下本人。我一出思过堂就被殿下带去休息,听她说要提前除魔计划,之后就边休息边等约定的出发时辰,根本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丹阙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静下心梳理起所知情报的脉络。 反倒是海忆诗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恕我冒昧一问,等皇女殿下恢复过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嗯,遇上这么大的事,既牵连两族,又有数百年的积怨,我们必须得回山告诉长辈。”丹阙严肃道,“只不过……” 她有意向轩憬那边看了一眼。 海忆诗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为难道:“皇女殿下八成是用身份摆平了长老们,此事隐瞒不得,朝廷的使者从灵鸢城出发,如果靠传送阵全力赶路,不出三日就能抵达挽澜郡。即便慢一些,七日也该到了,而且一来就得带殿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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