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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丹阙接过话，“我们若还要坚持，必定会与她为敌。毕竟只有打倒魔界之主，掌控魔族的一切，才能从源头阻止‘灾年’的降临。” “说实话，我们没有选择。”轩憬轻叹，“如今我们已成了魔族，回去之后一旦暴露，便会和所有魔族一样，被一视同仁地无条件打作死敌，整个人界也会与我们为敌。” “如果实在无法与魔君达成和解，我们只能选择留在魔界生活，或者与魔君战斗至死。” 她说这些话，并不是钻牛角尖走极端。 留在魔界，是迂回之计，为了活下去之后另觅机会——如果她们什么也不做，直接回到人界布防，十年之后仍然免不了要与魔君为敌，灾年也依然会如期降临，至少对她们而言，这是真正的无功而返。 战斗至死，则是以实力向魔君证明她们的决心，如此一来，既可服众，也可让魔君安心将希望托付。 “但我们不可能在魔界逗留太久。”丹阙最知道她的想法，干脆将她略过不谈的真心话道出，“建立新秩序之前，人界还需要帝君。” 她不必再多言，三人就已明白今后要走的路。 “那位魔君的力量深不可测，我当时甚至能凭借她的力量重创轩憬，杀死……丹阙。”梵幽稍微调整过来，皱紧眉道，“我们可能加起来都未必是她对手！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吗？” “即便她答应与我们和解，与人界和解，我想，魔界的住民们也不会答应。”丹阙道，“依照问荆收集的那些禁书记载，魔族虽然死后无转世，但只要活着，便能拥有相当漫长的寿数。有些至今仍被众仙门封印的魔族，其寿数可能已经有数千年。” “而那些因为感染魔气，被放逐至此的无辜者，这么多年下来，既无比思念故乡，又恨透了整个人界。所以对于他们而言，一场充满腥风血雨的战争，反而能够抚慰伤痕与怨恨。” “说句难听的，这是一场‘公平竞争’。”了沉补充道，“不论种族，不问来历，无拘无束，无规无矩，只以实力论话语权，重新划分栖息地。” 梵幽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血珠悄然滑落，滴在暗红的衣袖上。 “魔君之所以还给我们留时间考虑，也不过是看在我们前世曾与她有交情的份上，允许我们养精蓄锐，尽可能公平地与她一战。”了沉取出干净白帕，捉住她的手腕，将血慢慢擦净，“我们全力迎战，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第172章 冬至 “……既然非战不可, 我想趁这段时间去魔界走走。” 沉默良久，梵幽才开口，“魔君希望我们参观各处，应该也有什么用意。反正真相如今也知道了, 不妨就去瞧瞧‘被放逐者们’的生活。” 众人都没有意见。 “这里毕竟是魔界, 我们所知太少, 还是结伴同行为好。”丹阙提醒道, “更何况，我们这儿还有个被魔族恨之入骨的真帝君。” 轩憬一听就知，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许单独行动。 “师尊放心，徒儿若想去哪里, 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您。”她乖乖保证。 打定主意，众人便出了房门, 下到大堂。 或许是猜到她们会来, 大堂最显眼的位置上, 正坐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官，双眼皆被一块墨色半面具遮住。 历史记载，魔族以墨色为尊，这位女官一看就地位不凡。 “在下冬至, 受魔君之命, 带几位贵客参观安乐城。” 一见她们走近，女官便起身，主动开口介绍。 丹阙却发现引航星盘从她身上感知不到多少魔气，下意识看向了沉, 结果了沉也是眉头微蹙。 能让这位可观他人命数的佛修都困惑的, 绝对不是普通魔族。 她心中很快便有了猜测，但并未道破, 只是向那自称冬至的女官还了礼：“有劳。” - 魔界的街市，与人界并无太大不同，就连街巷和建筑物，都是依照人界式样造就。 人界有的，这里也应有尽有。 餐馆驿站，酒楼香铺，首饰杂货……各家招牌、酒旗皆以人界通用文字刻写而成，随风飘荡。 众人一路走去，只觉现下正置身于人界城池。 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商品色泽、样式不符合她们的常理认知，部分商贩和行人模样长得怪异，有额上长独角的，有皮肤青紫的，更有口生獠牙、颈臂布鳞、头发变为触须或藤蔓者。 哪怕是酒肆门前负责招揽客人、模样生得像个人样的魔族，也有身后长着毛茸茸的兽尾巴，又或干脆下半截身体全部都是鱼尾蛇身的。 这么一瞧，魔界的人与妖之间，甚至已经没有了外貌特征上的隔阂，至少丹阙她们一眼看去，是真的分不清孰人孰妖。 “魔气侵蚀之下，一视同仁。”跟在她们身后的冬至开口，“就如人界将魔族视为共同敌人一样，人界的两族如今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故而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消除入魔界之前因为种族导致的隔阂。” “那位尊上，难不成希望将魔气引入人界，把所有的人与妖都同化成魔？”轩憬皱起眉。 “没必要。”冬至淡淡道，“魔族的实力远在两族之上，这也是两族给予被放逐者们的‘恩赐’。既然如此，只要我们做最强者就好，无需增加同类。” 她说这些话时，并未避讳旁人，而旁边的魔族商贩和行人似乎也对此没什么异议，甚至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等轩憬再问，冬至自顾自加快速度，走向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四人对视一眼，交换过眼神，立刻跟上。 “这位女官，应当是魔君的化身。”途中，轩憬给丹阙传音，笃定道，“她的威压，我直面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哪怕只是无意间的流露。” “那就更好了。”丹阙传音答，“魔君亲自带领我们参观魔界，也好省去我们漫无目的浪费时间。” 她并不觉得魔君会在这种时期耍心机，以魔君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向她们发难，不必整这些弯弯绕绕。 至于化名、易容和隐藏魔气，大概是为了掩盖身份，方便在街坊之间走动。 “只是不晓得她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轩憬思索道，“是希望我们借此机会，深入了解魔族吗？” “你若这么想，那就这么做，多了解魔族的习俗和生活，对我们而言是不吃亏的。”丹阙道，“既然你希望让魔族回家，就得抓紧时间弄明白他们的‘民心所向’。” 说到这，她下意识看向梵幽。 帝王微服私访时该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其实用不着她跟轩憬强调，轩憬这个在位多年的帝君已是熟手了。 魔君这一系列的作为，反倒更有可能是做给梵幽看的。 毕竟梵幽是前任魔君的转世，哪怕没了前世记忆，只要将她的真实身份搬出来，再加以教导，推她重登帝位并不是难事。 感受到丹阙的目光，梵幽第一时间看过来，眸中皆是困惑。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实在没想通魔君为何要这么做。 总不能是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战败，所以提前培养后继者吧？ 她这么想着，也就直接传音问了丹阙。 丹阙只将自己的推测如实告诉她，至于梵幽会怎么想，又或者这些推测能不能为梵幽解惑，她也拿不准主意。 了沉始终旁观，既不参与，也不打听她们的传音内容，只是默默陪伴梵幽，让她随时有一只手可以紧握。 朝政相关的事，帝君和帝师远比她懂，无需她事先进行拙劣且无意义的推测。 “喂，照雪明。”怎料梵幽却忽然叫了她，“你能从魔族住民身上，看出什么未来啊？” 梵幽不会忘记，了沉原本是最不情愿观他人命数的，故而最开始在人界旅行时，这佛修甚至还要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只有她们需要时，才解下蒙眼布观命。 她知道，了沉嫌弃众生身缠诸多因果，看多了只觉眼花缭乱，得知命数又毫无意义——反正她改不了谁的命数，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可进了因果更多的魔界之后，了沉却从一开始就看着众生，并未表现出嫌弃与厌恶，也没表现出悲伤和怜悯，大部分时候，她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就好像……冷眼观世，什么都不在乎。 这让梵幽不禁有点担心：她的雪明到底是已经不在乎两界的未来了，还是仍然寄希望于众生，想要通过魔族们的命数，窥探一个好的结局呢？ 她也知道，自己理应信任了沉，不去想这一层。可现在的了沉正在逐渐恢复前世记忆，即便待她仍和从前一样，但她还是觉察到了这人身上发生的微妙变化。 正是这些变化，让她又看不清这位心上人了。
第173章 答问 未来？ 既然是梵幽发问, 了沉便如实作答：“战乱四起，生灵涂炭。” 梵幽愣住了，就连丹阙和轩憬也停下脚步。 这样的未来，与上辈子又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会这样？！”梵幽脱口而出。 了沉摇头：“我看不见过程。”想了想, 又安慰似的补充道, “但命数可变。” 其实就算命数真可变, 她也不觉得两界之间的恩怨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 只要魔界和两界屏障存在一日, 这笔属于人界的血债，便要拖延一日偿还。 就算她们当真赢得了魔君，又让魔族心服口服，回到人界颁布一系列措施, 战乱也不可避免。 众仙门坚持成百上千年的立场崩塌，这远比“帝君亲近妖族”影响更为严重。 到那时, 将真相告知天下、想要与魔族交好的帝君, 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她如今这么平静,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种未来必然会存在，大环境之下，个人的力量犹如一片被卷入汪洋大海的叶片，着急也无用。 “……先跟着冬至女官走吧。”最终是丹阙出言打破沉寂。 于是一行人加快步子赶上冬至, 与她一同进了酒楼。 这家酒楼的名字十分大气, “望极天涯”，室内室外的装潢、陈设都可与人界皇城最顶尖的酒楼一较高下。 然而时常买人界诗词集来读的梵幽，下意识就想到那句“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酒楼掌柜显然认得冬至, 一见冬至进门, 她就亲自从柜台后转出来，笑问：“呀, 什么风把贵人给吹来啦？” 这位生得相当美艳妖娆的赤狐妖，声音甚至都带着媚，裙摆下的赤色大尾巴快乐地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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