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是虞谷喜欢的东西, 她以前没事老爱把磁带卷拆开, 扯出无数的线条惹得郦安筠烦躁。 她们上学的时候早就不流行这些了,郦安筠这种喜欢新不喜欢老的更是觉得这玩意是没什么价值的古董。 只有虞谷会和周绢花一起听广播, 调频到其他城市的广播, 听其他城市的天气预报。 这在郦安筠眼里都很无聊, 她宁愿多写两张卷子。 田兰月也没睡, 她抱着小猫躺在沙发,时不时看郦安筠两眼。 今天的生日没有切蛋糕, 全场唯一的小朋友虞小杞也没很在意,她更爱吃油炸冰淇淋, 据说在家虞谷不做这些。 “你去睡一会儿吧, 很晚了。” 田兰月说。 郦安筠一点也不困:“我再等等。” 网上的消息都刷不出来新的了,郦安筠打算等虞谷回来再吃蛋糕,她说:“我等她切蛋糕。” 厨房开着餐灯,外面的雨还在下,郦安筠不知道她看蛋糕的表情特别执拗。 田兰月知道丈夫没出事只是堵车也没想太多,顶多是心里的闷气散了, 现在纯粹是陪着郦安筠熬着。 郦安筠看了一眼妈妈:“你先去睡吧, 猫都困了。” 小猫现在完全是田兰月的猫,郦安筠想过了, 年后回苍城上班,她不打算带猫走了,反正亲妈养猫比她养得好。 田兰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人没事你就别使劲往有事的地方想,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 爱而生怖的道理谁都知道,但郦安筠属于二次获得。前一次又是她刻意疏远,这一次她的反应比谁都大,难以想象除去虞谷,她的人生还有别的选择。 郦安筠没说话,田兰月抱着猫进房间睡了。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郦安筠靠着沙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虞谷凌晨三点多才回来,郦爸爸知道女儿在家等她,带着虞谷上楼了。 很爱睡觉的虞谷生物钟都习惯熬夜,没像郦爸爸那么没精神。门打开室内还亮着灯,男人蹑手蹑脚,虞谷站在后面,一眼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郦安筠。 郦爸爸脱了外套直接去房间了,虞谷走到沙发边,半蹲下喊了声郦安筠的名字。 郦安筠还陷在梦里,她下意识地攥住虞谷的手,梦外的事故似乎去了梦里,让她身临其境,虞谷又喊了一声:“红红。” 她掐了掐郦安筠的手,郦安筠猛地坐起,却被虞谷抱进了怀里。 郦安筠还没睁开眼,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虞谷家的洗衣液都是丝瓜味,据说是赵金凤省钱买的,虞小杞也是这个味,不知道为什么留香时间还挺长。 “我回来了。” 虞谷摸了摸她的头发,堵车只能疏通,她这个点回来已经效率很高了,只是事故总让人难过,虞谷的声音也显得闷闷不乐。 郦安筠抱着她的腰,脑子里都是十年前的新闻,她相信虞谷这个爱听收音机调频的人肯定听说过。 “大家都说你运气好,”郦安筠的声音还有些哑,带着哭腔的声音被怀抱闷过后像是苦瓜饭快熟了顶锅的呜呜声,虞谷仿佛嗅到了悠长的苦涩,嗯了一声说:“我运气一直不错。” “也不用像同学那样千辛万苦找工作转行,开店又投资失败,可以接下父亲留下的事业。” “目前生意不错,家里开销还有结余。” “网上直播也赚了不少钱。” 她一项项列举,只字不提父亲生病、姐姐过世和侄女责任。 雨水打在玻璃上,虞谷的声音在寂静深夜显得轻柔无比,更接近她原谅郦安筠不小心戳破她眼尾的时候。 “我还有女朋友了。” 郦安筠还是没忍住骂她:“便宜你了!” 虞谷嗯了一声,怀里的人仰头盯着她,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的,再看对方光下含着眼泪,虞谷心头一软,亲了亲她的眼睛,郦安筠别开脸说:“蛋糕还没切。” 虞谷笑着问:“这个点还吃得下吗?” 郦安筠知道她在路上等了很久,也知道早上她很早就出门了。 虞谷就像天生劳碌命,在郦安筠看来有忙不完的活,她问:“你没吃饭吗?” 虞谷也不太饿,“回来路上吃了点饼干。” 她看上去精神倒是还好,眼神带着歉意:“对不起,我迟到了。” 郦安筠哼了一声:“是我爸的问题,他要是早上……” 虞谷摇头:“叔叔已经很自责了,你明天还是少说两句吧。” 郦安筠看向虞谷:“你都不站在我这一边。” 这话听起来实在幼稚,虞谷笑了笑,“我都坐在你身边了。” 郦安筠不依不饶:“去切蛋糕。” 话音刚落,她被人一把扛起,颠勺颠锅还能扛煤气罐的女人扛她实在轻松,况且郦安筠表面看珠圆玉润,实际上体重也就那样。 上次她被突袭放声大叫,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虞谷的脖子,脸颊贴在对方温热的脖颈,感受对方的体温。 她想:早点把这人带出去结婚好了。 一方面她又苦恼,虞谷实在太忙,家里还有个小学生走不开,难道要等虞小杞寒假? 客厅到厨房就几步路,虞谷早发现了郦安筠的呆愣,干脆往返走了好几趟,郦安筠发现的时候她们又从沙发往厨房走了。 郦安筠说:“你闲着没事干是吧?” 虞谷嗯了一声,郦安筠哼哼道:“那你等会出出力。” 冰箱打开,虞谷催促寿星切蛋糕,郦安筠还慢慢吞吞的。 夜深人静,窗外的雨声都小了,主卧的家长还在说话,也没出来打扰两个小孩。 虞谷问:“你不能切快点吗?” 郦安筠更觉得里面有诈,速度更慢了:“你在里面放东西了?什么?” 虞谷笑而不语,她的眼神是郦安筠看一眼就想移开的过分深情,或许因为异常山体滑坡,她更清楚拥有的含义,说:“你切开就知道了。” 郦安筠脑子里冒出很多选项,比如恶作剧玩具,也可能是一支口红,没想到里面是一个是一颗麦丽素。 看上去有普通麦丽素的好几倍大,郦安筠失望地说:“这有什么好特别提醒的。” 虞谷坐在她对面,桌上还有一些家常的调料瓶,田兰月经常用了懒得放回去,郦安筠也不收拾。 但家里都这样,不会空空如也。 郦安筠在苍城的房子还是太空荡,更像一个办公室,她在虞谷走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需要虞谷,在很多很多时候。 那虞谷呢。 蛋糕中间的巧克力球精准避开塑料刀叉,虞谷让郦安筠用柯渺特别赠送的锤子敲开,郦安筠还半信半疑:“里面不会蹦出来什么虫子之类的吧?” 虞谷笑出了声:“想什么呢?” 郦安筠明显是经历过这样的恶作剧:“之前参加同学生日飞出来一只螳螂。” 那场面肯定尖叫齐飞,虞谷都觉得好笑,但也没多问,催促郦安筠敲开。 郦安筠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塑料锤子敲开表面光滑实际上松软的巧克力球,不知道柯渺用了什么手段,里面居然不是馅,而是一枚戒指。 郦安筠愣了半天,问:“怎么做到的?” 虞谷摇头,她只是和柯渺提了建议。 柯老板大概是从业几年见多乱七八糟的要求了,居然也不意外,表示既然是同学,那她会做得更好。 这一单也的确物超所值。 郦安筠切开了虞谷童年喜欢的收音机,敲开她们小时候多次回购的麦丽素球,收获了一枚意义非凡的戒指。 大概是她沉默太久,虞谷都有些忐忑,“戒指……不好吗?” 她在这方面也没什么了解,直接去店里买的,戒指也不是银色的,是金色的。 当时虞谷买的时候没多想,因为金比银贵,她认为郦安筠值得所有的昂贵,却忽略了郦安筠也追求好看。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金饰的。 郦安筠低着头,她的长卷发垂在肩上,刘海遮住了眉眼,虞谷看不清她的表情,紧张地伸手,却被郦安筠抓住了手。 “虞谷。” 郦安筠喊她的名字。 虞谷嗯了一声,回握郦安筠有些冰凉的手,下一秒有人把奶油涂到了她的脸上:“太过分了!居然先斩后奏!” 虞谷被奶油糊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人,郦安筠气鼓鼓地捧着脸:“这种事不应该我先吗?居然被你抢先了。” 这到底是有什么好比的,还说得像是一决胜负输了就再起不能了。 虞谷无言以对,郦安筠却用锤子指了指戒指,抬着下巴对虞谷说:“你给我戴上。” 如果忽略她红红的眼眶和鼻头可能还有几分高傲,只是现在的郦安筠看上去更惹人怜爱。 虞谷顶着一脸奶油握住郦安筠的手,戒指套进了对方的中指。当事人很不满意,问:“为什么是中指,希望我这样吗?” 虞谷攥住她的手指,趁这个时候给对方糊了一点奶油,郦安筠嫌弃得要死:“你浪费食物!” “你先的。”对面的人还不松手,郦安筠挣脱不能,想反击,另一只手又被抓住了。 面对面坐着也不妨碍虞谷轻而易举地凑过来,亲吻还有奶油味,郦安筠闭上了眼。 虞谷握紧她的手,低声问:“蛋糕还吃吗?” 郦安筠被她吻得气喘吁吁,口腔都是甜味,她低声说:“被柯渺知道要被她骂了。” 虞谷笑了:“那物尽其用好了。” 郦安筠还没明白,因为虞谷又把蛋糕放回了冰箱。 她等了一天,按理说也应该很累,却因为一枚戒指兴奋过度,等虞谷洗完澡出来还没睡着。 郦安筠问:“你下周什么安排?” 虞谷躺到她身边,郦安筠的房间都是田兰月布置的,装修也很像给小朋友的。 她在妈妈眼里永远是小时候什么都要买好看的小女孩,在虞谷眼里是看着长大的凶巴巴的小红云。 虞谷想了想说:“周三有个家宴,周五有个大席。” 郦安筠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虞谷放在床头的蛋糕,问:“你饿了不能吃点别的吗,蛋糕太甜了,柯渺真是的,都说了让她……” 还没说完,虞谷靠到了她身上,郦安筠捧起埋在自己胸前的脸,像是懂了:“你对我图谋不轨。” 这是她们的共识,虞谷笑着说:“你不也是。” 郦安筠还试图说什么,但她也确实无话可说了。 蛋糕的甜腻钻进她的梦里,最后她迷迷糊糊地想,接下来都不想吃蛋糕了,虞谷太缺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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