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鸣村不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也不需要多长时间,虞谷打算九点多去睡,带着狗出去逛了逛。 虞小杞完成了作业打卡,给虞谷发了好几句语音,小孩人精得很,多少知道和虞谷一起的郦安筠不同寻常。 睡觉前她和虞谷打电话,“小姨,我刚才去你房间拿订书机,看到你放在抽屉里的照片了。” 虞谷:“怎么还偷看我的私人物品?” 她的口气也听不出生气,这个点的乡村已经很安静了,丧事的锣鼓是寂静里唯一的热闹。 现在的喜事大多放在酒店,没人愿意在老村老礼堂完婚,老人家几乎只在过年和村里其他人死的几天白事上稍微热闹一下。 鸡毛在前面走,虞谷刚才打开了它颈环的探照灯,地上是虞小杞写的滚动鸡毛记录。 虞小杞:“我这不是偷看,是刚好看到了。” 她还要强调一遍,“我的动机是很纯洁的。” 儿童手表也有拨号功能,虞小杞和鸡毛公用同款手表,只是型号不一样。 鸡毛项圈里挂着的那个三秒呼叫自动接听,通常用于它在乡野乱窜,虞谷喊它回家的时候。 虞小杞的儿童手表功能更多,还能发微信,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给虞谷发照片,“小姨,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啊?” 虞谷点开看了看,“我上初三的时候。”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虞小杞哦了一声,“那我还没有出生。” 虞谷笑了一声,似乎想到虞夏当时的样子:“那时候你妈妈大学还没毕业。” 虞小杞问:“那是我妈妈拍的吗?” 虞谷嗯了一声,“只有她有手机,毛衣也是她在夜市买的。” 照片里的两个人明显衣服不符合穿衣人的气质。 郦安筠那件蓝色灯泡毛衣太大,肩线都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衣服都快到膝盖那么长。虞谷的那件又太短,而且她是在不太适合穿红色,虞小杞忍不住说:“小姨,你穿红色好好笑啊。” 这句话郦安筠也说过,她笑了一声,“郦安筠适合。” 虞小杞问:“郦阿姨呢,你们不是在一个地方吗?” 虞谷:“她工作去了。” 这个点虞小杞都写完作业了,她问:“郦阿姨这么忙的吗?可我听外婆说她好像在休假。” 赵金凤知道的都是吃席的时候田兰月和她说的,虞谷也不意外,“她人就这样,没事都要找点事。” 虞小杞又问:“那你没事不陪她吗?” 虞谷笑了:“都说了她在工作。” 小侄女很关心这方面的问题,语气认真:“可是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郦阿姨说她的工作也不正式啊,只是帮帮忙而已,这有什么关系的。” 小孩子说话也不嗲,还要硬装大人教训虞谷,实际上只会让人觉得她更可爱了。 虞谷笑着说:“真的要这样吗?会打扰她的。” “小姨就是人太好说话了,”虞小杞已经洗漱完躺上了床,虞夏去世后刚开始一段时间是虞谷和赵金凤轮流陪着她睡觉的,现在小朋友自认独立,仿佛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可以疏导的对象,“绢花外婆都说了,和郦阿姨相处就是要态度强硬一点。” 这句话虞谷没听见过,问:“什么时候说的?” 虞小杞老底全掀:“我去郦阿姨房间拿文具盒的时候。” 小孩能听到小姨电话那边的虫鸣声,这会鸡毛站在前面等停下来打电话的主人。村子里还有几乎人家门开着,能听到里面电视传出来的声音,也有人互相拜访做客聊天。 “小姨很久以前就喜欢郦阿姨了吗?”虞小杞问,虞谷和虞小杞相处的方式更像朋友,她嗯了一声,“所以小杞老师有什么点评吗?” 虞小杞装腔作势,还要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那你现在告诉她了你还喜欢她了吗?” 虞谷:“还没有。” 虞小杞:“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想听她说,”虞谷笑了笑,跟着鸡毛转弯,才发现自己绕到了这郦安筠开会的房子后面,“就算我说喜欢,她也……” 虞谷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说的对,果然还是要强硬一点是吧?” 两个人又聊了聊今天学校食堂的菜,虞小杞挂之前又说:“周五到周末学校有三天一夜的研学,我周末也不用去上课啦。” 虞谷:“知道了,我给你请假。” 虞小杞:“你也可以约会。” “知道了。”虞谷说:“你快睡觉吧。” 走过之前走过的窗户,郦安筠似乎开完会了,窗户也关上,虞谷经过大门的时候遇见了拎着洗漱包回来的孙盎然。 “虞老板,你下班啦?” 虞谷问:“郦安筠呢?” 孙盎然:“刚才和我们一起洗脸去了,现在应该回房间了。” 她又苦着一张脸说,“我们借了阿婆的厕所,但洗澡没热水了,她让我们用热水瓶。” 现在的村子条件有好有差,鸭鸣村算不好的那一类,虞谷点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反锁着,她敲了敲:“郦安筠,你在里面吗?” 里面透着光,很快有人开了门,郦安筠换了一件衣服,她仍然试图支起帐篷。孙盎然那个房间起码还有床,这一间的床都是虞谷自带的充气款,郦安筠就算之前经常出差也没过过这样的生活。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也不会抱怨就这么凑合,但虞谷一进来,她的烦闷无处发挥,开始发牢骚:“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虞谷刚才收拾院子厨具的时候就想到了郦安筠拿来的帐篷,她蹲下说:“我把它修好。” 这间房确实不如孙盎然他们的房间,郦安筠是花钱考察的,这也算是预支出的一项,主家特地腾了两间房。虞谷只是厨师,就算是对方请来的,也没有这种规格的待遇。 仪藏队的几个大叔都挤在一间房,唱戏的两个女孩和崔蔓凑合,住在村里另一户人家家里。 郦安筠却从中得出了虞谷被撇下的待遇,哪怕对方力气很大,是个能扛事的人。 为什么给她提供的就是头顶悬梁还放着棺材,偶尔有老鼠跑过的杂物间呢? 虞谷身上还带着外面晃悠的冷气,鸡毛跟着它进屋自己找了个地方趴下了,虞谷拿起手机蓝牙关了狗身上的灯,又从兜里拿工具,“帐篷只要拿东西捆一下就好了,我箱子里还有铁……” 她的手被郦安筠抓住了,虞谷转头,不解地看向刚洗漱完留海掀上去的郦安筠,“怎么了?我不出去,箱子就在……” “虞谷。” 郦安筠喊她。 “到。” 虞谷拉起郦安筠,让她坐在一边的充气床上,“你洗过脸了?” 郦安筠嗯了一声,虞谷问:“我听小孙说你刚才想去洗澡,没热水了?热水瓶呢?” 郦安筠没拿开虞谷的手,她低着头说:“还没灌满,阿婆让我们去中堂拿。” 孙盎然是来考察的,仍然不敢靠近主灵堂,得知死者年纪轻轻还是个二婚,小孩的后妈是头婚的姐姐更是一言难尽,晚上开会光顾着讨论这事了。 郦安筠只在工作方面插话,八卦不怎么搭腔,她总是走神想虞谷。 虞谷知道是哪个阿婆,说:“那修完帐篷去拿。” 郦安筠问:“以前也是这样吗?” 虞谷开了充气床下面随身带的一些工具,和刚才她修煤气灶一样,估计习惯了随时检修。 但虞谷也有很可爱的时候。 比如她会花钱集饮料瓶盖,为的就是兑换一张卡通贴纸,虽然最后都贴到了郦安筠的文具盒上。 虞谷没抬头,“什么以前?” 郦安筠顿了顿,说:“就……你到这种村里开席,住一晚的时候。” 虞谷:“你指什么?我很少住下的,如果不是你们这次来,可能我就睡车上了。” 她的车后面也能睡人,狗可以睡在驾驶座或者副驾驶座,郦安筠想了想那个画面,“你流浪人啊?” 虞谷笑了:“这就叫流浪了?住别人家也不好啊,多不方便。” 虽然这边民风淳朴,虞谷也很有警惕性,这次郦安筠过来她也不放心,还让崔蔓和她们队里的人看着点。 虞谷去一边固定帐篷,看了一眼洗完脸卡着刘海,嘀嘀咕咕嫌弃这个哪个的郦安筠:“你以为我是你吗,要求那么高。” “凑合就可以了,这种天气你不能忍忍少一个晚上洗澡吗?” 郦安筠也承认自己的娇气,耸着肩说:“我忍不了。” 虞谷也清楚她的个性,想了想村里的设施,又看了眼手机地图,说:“那等会我带你去隔壁洗个澡吧。” 郦安筠:“隔壁?隔壁不是民居?” 虞谷放下工具说:“隔壁镇上,有旅馆,开车二十多分钟。” 如果是晚上的路况还要更久,郦安筠问:“不会很麻烦吗?” 虞谷:“是啊,麻烦死了。” 郦安筠就是这样,哪里都很麻烦,虞谷第一次见到她吃饭挑三拣四就知道自己要是和这个人做朋友,恐怕会负债累累。 当时只是预感而已,哪能想到后面衍生成了情债。 很麻烦的人让她甘之如饴解决麻烦,就像这样的夜晚,锣鼓声骤停的时刻,郦安筠问:“那你还要带我。” 虞谷背对着她捆帐篷,她冲锋衣的袖子都撸到了手臂,露出好看的线条,笑着说:“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郦安筠满脑子都是孙盎然分享的那张图,“肉.偿。” 虞谷没听懂,问:“什么意思,你想吃肉啊,给你的晚饭不是……” 郦安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打断虞谷的絮叨:“不是,你听错了。” 虞谷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这可是你说的。”
第20章 第二十盏灯 坐上虞谷车后郦安筠仍然懊恼, 她不说话,虞谷也没说话,她的破卡车没任何蓝牙连接音箱的功能, 还是插u盘的最老式的款, 大概是深夜放音响也不太好,她没打开。 鸡毛被留下看房间, 郦安筠总觉得虞谷的副驾驶座也一股狗味, 夜晚的山风微凉, 车窗半开,吹着郦安筠的卷发。 这种车防震功能一般般, 虞谷开车都算稳了, 仍然让郦安筠烦躁。 她在一次次惯性摇晃后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开车的人, 虞谷目视前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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