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生意没那么好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因为厂里的问题亏损过多,田兰月和丈夫及时抽身,选择回老家,也方便在高中这个关键的时刻陪着郦安筠。 其他家长关心学习和早恋,田兰月反而费尽心思打扮郦安筠,只希望对方开心。 她们家明明说真正推行快乐教育的,结果郦安筠却反之而行,天生事业脑,如果不是极度疲惫,是不会停下来的。 田兰月也不知道为什么郦安筠这个性格。 别人还以为她对郦安筠要求很高,实际上作为母亲她也没要求郦安筠赚大钱,只要身体健康有口饭吃就可以了,结果郦安筠过分争气,立志成为亲朋好友里的正向对照组。 逢年过节问起她的择偶要求,所有人都没办法介绍,最后只能和田兰月说,你家小筠眼光太高啦。 郦安筠问:“妈,你不会觉得我和女生……” 田兰月走在时尚前沿,思想也没冥顽不灵,苍城又是个过早开放的城市,她在外工作的时候就有饭友喜欢女人,她说:“那又怎么了,红红你开心就好了。” 这样的话郦安筠听了很多年,她之前一直怀疑田兰月只是走个形式,“真的?” 那边的妈妈声音嗲嗲,比女儿要柔软太多,“真的呀。” “我说这么多次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吗?” 她很了解郦安筠,野心随着自己的实力无限膨胀,她太过追求完美,哪怕不是满分,仍然要趋近满分。 有些东西与生俱来,田兰月从来不阻止郦安筠追逐,却怕她追逐的过程中逐渐忘记享受过程的快乐。 郦安筠:“开心啊。” 田兰月:“你开心你就不会真得回来了。” 郦安筠被戳中心思,哼了一声,“我后悔了。” 田兰月哦了一声,“那你走啊,妈妈也留不住你。” 妈妈比女儿爱撒娇,“反正红红心里也没妈妈,不过没关系,只要红红过得……” 郦安筠听不下去了,她把话题扭了回来,“我认真的,真的没关系吗?” 田兰月还挺好奇:“你和虞谷不是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吗,难道你以前和她表白被拒绝了啊?” 田兰月对虞谷的印象就是瘦高的身影。 女孩子长那么高也要被人调侃,郦安筠住在外婆家那些年田兰月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两个小孩比身高,郦安筠个子随她,到头也就是一米六五,不像虞谷,初中就起飞,有了傲视群雄的资本。 郦安筠:“才不是,是她和我表白好吗?” 就算是打电话她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气急败坏,完全没注意到虞谷的车已经从山下开上来了,对方停好车过来郦安筠还在打电话。 都快下午了,厨子负责一日三餐,中午九个菜晚上十一个菜,出殡当天二十九道菜,之前采购都有供货商直接送来。这边实在太远,那边的老板又走不过来的虞谷还要亲自过去一趟。 等会就要去做饭了,虞谷悄无声息地走到郦安筠身后,对方还在和田兰月争论:“是虞谷喜欢我,不是我喜欢她!” 田兰月问:“高中的时候吗?我说呢你怎么高二开始就不和她玩了,之前明明都要和虞谷睡在一起的。” 郦安筠快炸了,就算那边是亲妈她也难掩态度的粗暴:“妈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这样,是她想和我睡在一起,我怕她害怕才陪她的。” 这话田兰月当然不信,留守在家的小孩哪有怕这个怕那个的,分明是临时转学回来的郦安筠怕一个人睡。 当初在苍城,父亲到处跑生意,小学的郦安筠基本和妈妈睡的。 虞谷忍不住插嘴:“是你要我说我想和你一起睡的。” 她突然开口,人又是站在郦安筠后面的,凉亭椅子后背悬空,郦安筠吓了一跳迅速转头,人差点栽下去,如果不是虞谷扶住她,可能手机都要掉了。 虞谷拿起她的手机,那边的田兰月也听到虞谷的声音了,喊了声小谷。 “阿姨好。”虞谷也没征求郦安筠的同意,就这么揽着郦安筠和田兰月说话。 虞谷车上还有放着的换洗衣服,冲锋衣都不是半夜看见的那一件,一股浓重的洗衣粉味。郦安筠想到以前虞谷看自己摆弄洗衣机倒洗衣粉无语的表情,心想就这个味道到底谁有资格教训我啊,搞不好自己也一倒一大桶。 田兰月:“你来啦,那你有空带红红逛逛呗,如果很辛苦就算了。” 她也知道干这行不容易,虞谷嗯了一声,“我会的。” 电话挂了,虞谷把手机递给郦安筠。 郦安筠:“你还不松手啊,真会揩油。” 虞谷哭笑不得,“我扶你肩膀又不是摸你哪里,这就算揩油?” 她偶尔也挺牙尖嘴利:“不知道谁靠在我身上。” 郦安筠在孙盎然面前的前辈样荡然无存,“是你故意吓我!” 虞谷:“我吓你就是为了你揩油啊?” 她笑得眼尾扬起,扎得低低的马尾窝在里面卫衣的帽子里,乍看像头短发。 郦安筠推开她,“反正你就是故意的。” 虞谷:“随你怎么想,我回去揩油了。” 郦安筠不明白,虞谷指了指落下去的太阳,“又要做晚饭了,回去揩油炒菜。” 她言语里的揶揄特别明显,郦安筠很想反驳,可是对上虞谷的眼睛,又不自觉地低头。 日头西斜,漫长的一天也要走到日落,虞谷欣赏炮仗一样的人此刻的词穷,手指勾了勾郦安筠的乱发,问:“你工作做完了?” 不用郦安筠回答,虞谷嗤了一声,“你的工作永远都做不完的,和以前写作业一样。” 这话实在太耳熟了,郦安筠瞬间想到孙盎然在临时拉的小组群聊里发的表情包,笑出了声。 虞谷:“你也知道很好笑啊。” 她说话带着无奈的叹气,像是郦安筠做什么她都能忍让,这也是田兰月同意的原因。 外婆比当事人都早发现苗头,也和田兰月提过这件事,老人家都如此想得开,田兰月当然没什么独生女必须结婚的念头。她们家的人都比较自私,比如田兰月很早退休得过且过,比如外婆不喜欢带孩子更不喜欢被打扰。 自私某种程度是对本我的保护,对立面的无私就显得极为珍贵。 找一个对自己无私的人更是宛如大海捞针,现在大多数的感情也是等价交换。 郦安筠擅长斤斤计较,野心膨胀下是不容许自己吃一点亏,如果她要完美匹配,那和她相似的人必然也是一样的,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周绢花很早就说郦安筠如果不认识虞谷,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太早遇见过分包容她的人,又怎么忍受得了其他「适合」的人带来的交换条件。 郦安筠:“我不是笑这个好吗!是盎然发了一个表情包。” 她点开手机,锁屏是她前年休假去国外拍的电影实地打卡图,不是自拍,只露出了郦安筠精心做的美甲,指尖捏着电影的明信片。 她做什么都条理清晰,要什么都按照计划进行。 唯独感情做不到日、月、年计划。 也没什么工作总结和季度会议以及年会可开。 郦安筠不孤独,却频频感到遗憾,就像加班回去的路上看她最爱的城市霓虹,当年她大声许愿的时候,身边站着的人的话像是从记忆的磁带里循环播放,虞谷当年问:“那你不会看腻吗?” 扬草是一个落后的县城,修路带来烦人的烟尘,她们上学的时候公交路线很是单一,班次也相隔很久。 初中虞谷骑车带她上学,高中虞谷买了二手的电动车,但车停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地方,因为学校不允许初中生骑电瓶车还带人。 电瓶不耐用突然没电还需要虞谷踩脚踏板前行,郦安筠坐在后面笑得肚子疼,骑车的人喂了一声,说再笑把你丢下去。 郦安筠摇头晃脑,知道虞谷不会的。 虞谷心软无比,像路边那盏蓝色的路灯,不是绚烂的霓虹,却依旧让郦安筠回味无穷。 郦安筠点开自己群聊,找到了那张表情包,把手机举到虞谷面前:“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她眉飞色舞,眸光流转,灵动得比山那边的晚霞还夺目。 虞谷抓住郦安筠的手腕,忍不住吻了吻她得意到上扬的唇角。
第17章 第十七盏灯 郦安筠年纪不小,正儿八经的感情经历为零,虽然可以和同事插科打诨,装出经验丰富的样子,实际上一点就炸,一亲就软。 如果不是虞谷抓着她的手腕,手机可能又要掉了。 郦安筠瞪大了眼,吻她的人却退开得很快,还没回过神虞谷就已经往外走了,“我去做饭了。” 说得好像刚才她没干什么一样,郦安筠喂了一声,始作俑者微微转头,“等吃饭了我再给你发消息。” 村口偶尔有车经过,刚才虞谷比当年寒夜还短暂的亲吻显然没人看到,只有树枝上的麻雀被郦安筠一声喂吓得飞走了。 郦安筠:“你什么意思啊!” 虞谷本来就没走到凉亭,只是站在后边扶了郦安筠一把。 她个子高力气大,如果要擒着郦安筠接吻那郦安筠或许还真的挣脱不开,刚才的一抓现在还留给郦安筠手腕犹在的触感,也让郦安筠清楚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无法反抗的侵略感。 虞谷:“看你的意思,我都可以。” 她冲郦安筠耸肩,正好有人来找她,和对方一起往村内走了。 被亲的郦安筠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似乎想对比出这个吻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刚才瞬间她的心跳没什么变化,这个时候仿佛松开了限制,才开始如擂鼓般跳动起来。 郦安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不满足。 她嘀咕一声:“钓我啊,什么叫我都可以?” 晚饭前郦安筠看了看孙盎然写的内容,沈愿和她们视频,她对孙盎然拍的一些村志和年头年尾的习俗很感兴趣,建议孙盎然把这部分也加进去。 这个项目跨度很长,沈愿的公司同期也有其他地方项目正在进行,当地合作方最后的期限是年前展览落地。 郦安筠经验丰富,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拖到最后。” 她和孙盎然坐在老木凳上,桌上还有几个茶盏,室内采光不好,已经开了灯。 沈愿笑了笑:“反正不延误工期就好了,年前验收的话文字材料也要提前一个月弄好,还要找施工队呢,装置方面的材料还要从苍城运过来。” 孙盎然入职一年多,仍然摆脱不了看到顶头上司就毛骨悚然的习惯,下意识地往郦安筠身边靠。 她们就在灵堂隔壁一间土屋,锣鼓声和婉转的戏腔也能通过收音传到沈愿的耳朵,她还是遗憾,“早知道我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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