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主地伸手替她掖掖被角,欧阳喻挑了挑唇,在想窦医生是否还像五年前那样对泡面情有独钟。 吃垃圾食品会胖。这一条准则从不在窦医生身上奏效。 大概是这人膳食营养太不均衡,工作强度又高,她很容易掉肉。 没有了体重增长的困扰,窦医生愈发理直气壮,她爱吃方便面,也对各种牌子、各种口味颇有研究。 她专门在办公室的书柜上辟了一层放方便面,都是袋装五合一的,常备二十袋起底。尽管杯装的方便,但窦乾更喜欢袋装的味道,宁愿多费功夫洗泡面用的塑料保鲜盒。 窦医生对在意的事向来规矩多多,甚至连每周吃几次,哪一天对应吃哪种口味都像是会在心里安排好的。欧阳喻该不该说,她其实一直没有习惯那样刻板的生活方式。 有一回,欧阳喻溜进来给女朋友送饭,结果很不凑巧,人已经将泡面泡好了,直言相拒她的好意。 “乖,这些饭菜你拿回去自己吃。我下午临时安排了去肿瘤科开会,赶时间。” 还晓得跟她解释,算是进步了,欧阳喻撇了撇嘴,倒也没往心里去。 闲闲无事,她索性抱着没有那个荣幸被拆开的饭盒坐到窦医生对面,看着她吃也别有意趣。 在工作场合,窦乾向来心无旁骛。她没有理会某人灼灼的视线,用筷子夹起面条“呲溜呲溜”大口往嘴里送,吃得那叫一个效率奇高,豪迈粗放。 可把欧阳喻看得目瞪口呆,完全颠覆既往的认知。 莫非…… 这才是她家窦医生真实的吃相??? 原来平时在家里她都是故意扮斯文,至于是扮给谁看,答案不言而喻。欧阳喻嘿嘿一笑,窦医生竟然也会有这么曲折的小女儿心态,想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 但今天大约是时间真的紧张,让她来不及一根一根细细嘬。 眼见某人笑得越来越嚣张,窦乾似乎心有所感,她一边咀嚼最后一口面条,一边用纸巾抹了抹嘴,外带赠送白眼一记。闲驻负 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瞧你那傻样! 这时候就该发扬脸皮厚的中华传统美德,欧阳喻半身爬过办公桌,凑近那张白皙淡漠的脸庞嘻嘻笑:“为我们家可爱的窦窦犯傻,我甘愿,我骄傲。” 占据有利身位,还想继续调笑几句的欧阳喻骤然之间被矜持的窦医生推远。 欧阳喻正搞不清状况,以为是玩过火将人惹生气了,却见窦乾稍侧了侧椅子,脸上浮现几分不自然,开口还夹杂着似有还无的嗔意:“我刚吃过泡面,不卫生。” “哈?”欧阳喻一时费解,呆愣在那儿。 窦乾恍然意识过来,对方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是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了。 事已至此,最好的补救方式是逃之夭夭。 于是,仓促撂下一句“我要去忙了,你自己回去”,欧阳喻再回神时便只够看见夹着脑袋落荒而逃的鸵鸟留在门边的一片衣角。 “哦——” 欧阳喻杵在原地,等人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想通其中的关窍,原来窦医生刚才是以为她要凑过去吻她啊…… 泡面吻,多少有点重口味不是? 欧阳喻禁不住笑出声,虽然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这样显得有些诡异。 舔了舔唇瓣,欧阳喻露出餍足的表情,谁叫她家窦医生是个矛盾综合体,兼备纯情和急.色,每每都能令她欲罢不能。 ……
第19章 重逢之吻 回忆的闸口一经开启,零零碎碎的片段像迸开的水花穿梭而过。 她们之间的趣事不外如是,常常始于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误会,最后又终于言归于好的温.存。 阒然无声的病房里,欧阳喻为了不吵着病人,憋笑憋得辛苦。 真的,大概每对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些事你当下没有去深想,但回过头来重新品味其中细节,总能探寻到属于她们的那些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 想心事想得投入,忽视了周遭时间的流逝,等欧阳喻再一抬头,有温煦的阳光从窗外泄进来。 她竟丝毫不感觉无聊地在病房里坐了一晚? 连手机都没摸出来一下…… 下一瞬,床上窸窣起了动静。 “嗯唔……”随着低低一声软语,一只纤细的胳膊从被中伸出,连带着被掖得周全的被角也大剌剌地敞开来。 由于左腿打了石膏被吊起半空,睡梦中的窦乾纵然后背躺得酸痛无比,想翻个身,也处处受制,无法顺意。 这使得她眉心深锁,渐渐睁开眼睛,只觉得梦和现实总是一样的灰扑扑,又让人无可遁逃,她在梦中,和在现实里并无分别。 真的一样么? 或许,今天是不同的。 “你醒了?”小心的问候,熟悉的嗓音,重新堆攒起窦乾眸中的色彩。 欧阳喻靠近床边,想探一探窦乾的状况,孰料在她站稳前,一道洞彻的力量拽着她向下,不容拒绝,霸道极了。 当然,刚熬了个大夜的欧阳喻精神还处于漂浮状态,自是抵抗不来的。 抵抗不来的又何止是她摔在她胸前的趋势,还有那双在梦中没亲成的薄唇。 欧阳喻蓦地瞪圆眼睛,什么瞌睡虫都被吓跑了,勉强伸手够到床架,才堪堪止住自己一头扎穿身下人肋排的危机。 这却正中窦乾下怀,孤注一掷地,她将双臂缠绕上唾手可得的脖颈,在梦中,连这样的尺寸都无比贴合,在逸出舒适的喟叹之前,她将嘴唇送得更深。 她吻她,从来不甘于轻啄浅尝。 舔舐、啃咬,然后探出舌尖与之共舞,碾转缠绕、攻城略地,直至夺取彼此任何一寸多余的气息。 但今天,理应赋予彼此欢欣的一吻因欧阳喻紧闭的牙关而无法进展下去。能做的,唯有反复在外围游移啃噬,再三试探。 如一丛野火燎过心房,带着丝丝缕缕的迷醉和辛辣,窦乾很急很燥,似有火苗挠在她的痒处,同心口的那团火一并点了起来,一路烧至四肢百骸。 但灭火队员并不给力,欧阳喻在那儿手忙脚乱了半天,终于想起来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将面前这个着魔的女人掰开。 这个吻来势汹汹,又戛然而止。 双方俨然都是几年没开过荤的样子,各自喘着粗气,一时难以平复呼吸。 还是欧阳喻率先缓了过来,有些话她不知该不该讲,但最后仍是冒昧地问了出来:“你做春.梦了?” 只见窦医生那张可怜的冷白皮,因为方才一吻的热度而染红,这还不够,又被欧阳喻粗鄙的用词给增红了一个色度。 总之,即使是在交往的那四年里,即使是在做那档子羞羞事的时候,欧阳喻也未曾见过窦乾脸红成这个样子。 “我没做、做春.梦。”就算成效微乎其微,窦乾还是力图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欧阳喻耸了耸肩,一副看穿了我也绝不戳穿你的表情。 她随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去嘴角的湿痕,这里可是各种被啃的重灾区,她为前女友的生猛似虎所震慑,窦乾总有办法刷新她对她的认识。 窦乾却为她的动作黯然神伤。曾几何时,在她们交往的时光里,欧阳喻绝不会做出在接吻后还要用纸巾擦拭嘴唇的事。 清晨的空气更清甜,欧阳喻踱去窗前,将原先的那条窄缝拉大些。 身后传来怅然若失的叹息:“小喻,这真的不是梦吗……” 身形一顿,涌入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了味,清冽中又夹杂着那么一点点酸涩,欧阳喻转过身,故意撩了撩飘逸的长卷发:“怎么会是梦呢?你还能未卜先知梦到我换发型吗?” 略一沉吟,窦乾轻启唇瓣:“这发型挺适合你的。” 对于突如其来的称赞,欧阳喻干干笑道:“谢谢。” “其实我梦到过。” “哈?” “我梦到过很多次我们重逢的场景,其中细节不尽相同,当然也包括发型。梦中的你,有时剪了短发,有时染了绿发,有时像你担心的那样,随你父亲脱发成了秃头……” 啥玩意儿?? 欧阳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好气地说:“喂喂,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你来我往的唇舌交锋,眼看着刚要将气氛撵向热烈融洽,窦乾却在顷刻间浇下一瓢冷水:“我都不好了,为什么会希望你好?” 被直坦坦泼到的欧阳喻:“……” 行行行,最毒妇人心,诚不欺我。 不知点了手边哪颗按钮,窦乾将病床又往上摇了摇,她坐起半身,脸上的表情约等于没有表情。 望着对方瘦削的面庞,欧阳喻有些心软了,她说不出重话再回怼过去。 与其逞一时之快,不如…… 欧阳喻更想搞清楚的是:“小豆芽是我们的女儿,没错吧?” 梦中被描绘过无数次的重逢的场景,好不容易在现实中鲜明,但窦乾怎么也设想不到再见旧情人会让她变得言辞刻薄:“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和你分开后无缝衔接了谁,生下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也不奇怪。” 这一点不像她,她向来是理智而克制的,却在这时候故意说了反话,也不知究竟想刺伤谁。 欧阳喻把着椅子的靠背,没有坐下来,她很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我能不知道你?死心眼一个,无缝衔接这种事不可能在你身上发生。” 窦乾痴怨地扫了她一眼,然后默然无声地低下头。 “那时候……我是说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我是想要孩子的,我说我来生,强拉你去医院做检查,后来我们各自取卵做筛选。” “嗯,但我反悔了,本质上我不喜欢孩子,或者说不习惯去担负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 “当然,我理解也尊重你的选择,所以再没提过。可为什么呢,我们明明都分开了,你却又回头做你讨厌的事?”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不是今晚买西兰花还是香椿头,买错不想吃的大不了直接扔厨余桶。 这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啊,纵然万分后悔,也不能塞回妈妈肚里,当作从未降生。 “窦乾,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呢……”欧阳喻的眼眶红了,咬紧牙关再问一遍,语调陡然升高,接近一种嘶哑的闷吼。 她不是为自己丧失了知情权,不是为自己变相地受骗,不是为自己错过小豆芽的成长。 一颗心反复绞着疼,她只是不敢去想象,像窦乾这样性格的一位单身母亲,要如何面对生产、养育、照护过程中的种种困境。 窦乾深深地将她望着,口气不可说不怨怼:“你潇洒地离开了,还管被留下的人是否想抓住什么。” 但所有的愁与痛终究止于一枚小天使的降临,于是窦乾愿意雨过天晴:“我不否认我的选择是自私的,对你而言并不公平,可是豆芽她是个好孩子,我不后悔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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