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坚不可摧的冰霜,她也会有愤怒, 不安, 嫉妒……凡人的七情六欲,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展露。 就像是扑面而来, 俗世间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喜怒哀乐俱在眼前。 这样也很好。 闻楹主动伸出手,拉住夏千灯, 纵容她重新抱紧自己。 “夏千灯。”她轻声道,“你没有半分不好, 是我……” “嫂嫂不用解释。”似不愿再身陷这个话题之中,夏千灯打断她的话,“日后,我定不会再如此无理取闹。” 她将头靠到闻楹肩上,闭上眼遮住眸中的自暴自弃—— “我知道自己不配和那个人相比,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只不过,嫂嫂总归也该可怜可怜我,赏我一点甜头……” 揽在女子后背的手,收得愈来愈紧,勒得闻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少女还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夏千灯的唇瓣已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耳畔,覆上她的唇。 身体在刹那间变得僵硬,短暂的迟疑过后,闻楹松开齿关,任由对方灵活的软舌长驱直入。 像是一种无声的迁就和纵容。 …… 翌日,闻楹比往常醒得要晚些。 若非帐前似有什么扑腾着翅膀飞来,疲惫不堪的她依旧不愿睁眼。 张开双眼,便瞧见一只金色鸟儿停在床前,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后,便化作一张金纸,轻飘飘朝她落下来。 这是一种仙界常用的传音之术,将仙法注入符纸之中,就能让它化作鸟儿,找到收讯之人。 闻楹下意识抬起手,接住了金纸。 待看清纸上的字迹后,她眼睫一颤:“居然是她!” 话音未落,殿外轰隆一声巨响,似整片天都快要塌下来,雷声紧随着闪电落下。 闻楹叫这声雷震得一惊,耳膜嗡嗡作响。 她翻身坐起来,披上一件绛色外衫,朝窗边走去。 推开窗,只见天色晦暗如暝,宫殿的琉璃瓦上雨气氤氲,高处的云层中,隐约似有黑雾般的魔气在流窜。 又似被一层肉眼无法瞧见的结界所阻挡着, 远远瞧见雨幕之中,廊下一道修长身形在宫人的簇拥下走来。 闻楹忙转身朝殿门口走去,上前迎接来人。 “嫂嫂。”夏千灯握住她的手。 □□燥温热的长指包裹着,闻楹忐忑不安的心境瞬间落回原位。 显而易见,许是上界正有异象发生。 但在这方世界,自己终究是不速之客,此身如寄,没有能力干涉太多。 闻楹牵着夏千灯的手,随她进入寝殿之中。 并向她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方才收到来自仙界信里的内容。 “既然知道藏在暗处的对手是谁,就看她们能不能力挽狂澜了。”她道,“只怕……” 只需一个眼神,夏千灯已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握在她手上的长指收紧了:“嫂嫂放心,我这就召集臣子,商议应对之策,设法让百姓免于无妄之灾。” 闻楹嗯了声,顾不上用午膳,随夏千灯一同前往书房议事。 这一场磅礴雷雨,从夏国国界以南至北,跨越过高山湖泊和丘陵草原的大地上,整整持续十多日。 比大雨更为可怕的,是苍穹之上终日不散,遮天蔽日的魔雾。 百姓们惊惧不安,王公贵胄也惶惶不可终日。 闻楹并不知事情的走向究竟会如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夏千灯走出宫门,于大街小巷之中,查访可有受灾的百姓,对他们施以援手。 许是受到陛下和皇后镇定自若的情绪感染,臣子们也很快平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协理着政事,为国分忧。 本该蔓延的恐慌情绪,竟奇迹般自上而下被抚平。 终于,到了第十一日,这场绵延不断的大雨停歇下来,日光再度穿透云层。 雨虽是停了,却留下了许多灾难肆虐过的痕迹。 被雨水冲垮的房屋,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及泡了汤的粮食…… 一道接着一道政令从皇宫颁布出去,命令各地的长官开仓放粮,不得增添税赋,更要提防着有人趁机生乱…… 夏千灯连日连夜忙得合不上眼,闻楹亦是没有闲着。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虽不知仙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场雨,却叫成百上千的灾民从附近的城镇涌向皇城。 人多力量大,他们就在城外的空地上砍树开地,搭建出临时的窝棚。 虽在雨势退去后,不少人重返家乡,但也有许多老幼妇孺无处可去,无人照料。 他们被安置在城中的济善堂。 每日几百张嘴等着吃饭,济善堂的院子里架着几口大锅,锅里有煮得黏稠的白粥,还有热腾腾的炖白菜和肉汤。 而闻楹就站在锅后,手中拿着一柄大勺,为这些流民施粥舀菜。 等她忙完,天色早已暗下来。 院子里一盏灯笼散发着微光,闻楹抬起手,锤了锤酸痛不堪的右臂。 顺手将锅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骨头,扔给一直眼巴巴守在灶边的小狗,方才朝院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一道人影纵马来到济善堂的门前,扯住缰绳向后仰去:“吁——” 闻楹一眼便认出来人:“夏千灯。” 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朝她看过来时,双眸倒映出灯笼的熠熠光辉:“嫂嫂。” 今日夏千灯穿的是一身玄色常服,晚风中衣摆拂动,她走过来时,大步飒沓如流星,毫不犹豫牵住了闻楹的手。 两人都有各自的正事要忙,细算起来,已经有整整三日未曾见面。 四目相对,皆看到彼此眼底下的乌青,不由相视一笑。 闻楹:“忙完了?” “嗯。”夏千灯道,“嫂嫂可用过晚膳了?” 听她的语气,应该也是还没吃饭,闻楹摇了摇头:“前面巷口有家馄饨铺子,一起去吃吧。” 两人并肩而行。 暮色时分,街上行人并不多,倒也没人认出,这一对举止亲昵的女子,便是当今陛下和她的皇后。 走到馄饨铺前,卖馄饨的妇人却是一眼将人认出,正战战兢兢地要请安行礼,闻楹已将食指抵到唇边“嘘”了声。 妇人心领神会,没有再出声。 不一会儿,两碗满得快溢出的鸡汤馄饨送上桌来。 闻楹小口小口吃着馄饨,冷不丁一抬头,便瞧见夏千灯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她顿时紧张起来,放下勺子嘘寒问暖:“怎么不吃?是不是累得没有胃口?” 夏千灯笑出了声。 她索性起身,和闻楹挤在一张长凳上,挨着她坐下来: “我方才不过是在想,若我与嫂嫂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爱侣,每日无需理会旁人,就这样聊天散步,饿了便去街头巷尾寻觅美食,那该有多美满。” 唇瓣就贴在闻楹耳边,炙热气息拂过来,激起一阵酥.麻之感。 闻楹下意识往后退,奈何凳子不够长,险些掉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她唯恐叫人瞧见,只能伸手去推夏千灯。 却反叫她擒住手腕,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啄:“到时候,我定日夜不离的守着娘子,哪舍得让你离开我半步。”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唇瓣上的温热气息,却从闻楹的手背处蔓延开,整张脸都是烫的。 活脱脱就像是……被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少女。
第126章 结束 等两人将碗里的馄饨吃完, 天色更暗了。 夏千灯出宫匆忙,连随从都没有带,她亲力亲为将马牵过来:“反正有我在, 嫂嫂也不必坐马车回去, 和我共乘一骑不就好了?” 闻楹不是很想答应。 她对夏千灯的黏人程度颇为了解,要是坐到一匹马上, 指不定她又要怎么烦人。 虽说夜里没人, 可万一叫人瞧见, 自己身为皇后的名声往哪里放? 但瞧见夏千灯眼底淡淡的乌青, 想到她明明已经够累, 却还要来济善堂接自己, 终究还是心软了。 少女柔荑搭上夏千灯的掌心, 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 坐在她前头。 夏千灯唇角一勾, 跟着翻身上马,双手环住了闻楹的腰间。 马蹄嘚嘚踏在青石板路面上, 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行。 入夜后, 城中一片静谧,鼻息间浮动着幽暗的花香, 不知是从哪户人家的墙头传来。 马儿刚走出不远, 闻楹感觉到身后之人靠了过来。 旋即,她肩上一沉。 夏千灯的脸就这样靠在闻楹右肩上, 再没有任何动作。 纳闷她几时变得这样规矩, 闻楹侧头看过去。 借着浅浅的月色,她瞧见夏千灯略显憔悴的面颊上, 正阖着双眼。 她的呼吸匀净起伏着,竟是睡着了。 心口处像是冷不丁被人戳了一下, 生出酸软的触感—— 终究是才年近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因着那一场异常的大雨,便日夜不歇地连着忙了数日,若是换成旁人,只怕早就累得倒下去了。 夏千灯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累? 不过是想着念着她,也非要忙里抽闲来见自己一面不可。 思及至此,心上似有淡淡的涟漪荡开。 鬼使神差的,闻楹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夏千灯的额头处轻啄了一下。 亲完之后,闻楹就心虚了。 明明一开始是担心夏千灯不守规矩,结果变成了监守自盗…… 闻楹忙别过脸,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握住缰绳的手腕,却忽地被人握紧了。 夏千灯那双漆黑的眼里,哪里还有睡意,只盛满受宠若惊的欢喜,接着便是不依不饶的纠缠:“嫂嫂刚才那一下太快了,我都没感受到,你再亲亲我。” “有吗?”闻楹欲盖弥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应该只是不小心蹭到了吧……” 闻楹并非有意要泼她冷水,只是她清楚,若是再顺着夏千灯的话应下去,对方怕是不知要缠她到什么地步。 她就像是一只热情的金毛或是萨摩耶,闻楹光是站在那儿不动,夏千灯就能疯狂的摇着尾巴扑上来贴她。 若是再有所回应,这只过于兴奋的大犬就能撞倒自己扑上来撒娇,哪里招架得住? 果不其然,夏千灯这会子已经黏了上来:“明明就是有,嫂嫂何时也学会说谎了……” 被她缠得没办法,趁着街上无人的时候,闻楹只得让夏千灯勒住缰绳,双手捧住她的脸,又轻轻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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