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叽叽歪歪地堆在入口,无法打破封咒,杨东白怒目而视:“石副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关成动物园的猴看吗?” “动物园养的猴会杂耍,你钻个火圈我看看?” 贵气古老的咒具在杨东白手中现形,杨老板眯起眼睛:“小丫头,我看在你老子的份上,平日不和你计较,你别欺人太甚。” “嚯,敢情杨老板平日看我在自由进出古董行还毫无办法,都是让着我?” 剑拔弩张间,还未等杨东白动手,亮着红□□的四辆黑色警车叫嚷着驶来,稳稳停在石漫身后,四圣兽的暗纹隐隐流光,车门齐齐一开,下来一帮武装完全的人鬼妖魔。 石漫站在最前方,肩披着薄薄的长风衣,金手镯在她手间绕了一圈,她不容置疑地微笑:“杨东白,你涉嫌和一起横跨六年之久的连环虐杀案有关,现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有她开道,队里迅速配合,把杨老板“请”上了警车,石漫冷眼瞧完,回身将风衣拽到一半,又被走近的孔知晚按回去。 “穿你的,我不冷。” 石漫眨眨眼,将风衣拉回一些,没有推辞,反而半开玩笑地说:“抱歉,毁了你的精心打扮。” 孔知晚一愣,不禁笑了:“本来就是打扮给你看的。” 石漫轻轻戳了一下孔知晚的肩头:“别扯,接下来你还有别的事吧,我看到后座的礼物盒了,这么多卧龙凤雏送我,不用孔女士大材小用当司机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钻上车,孔知晚抓住她多动的指尖,沉静看着她的眼睛,脑中都是石漫在江水中应激的样子:“我觉得你需要。” 迎着石漫微愣的眼神,她低声:“……需要我陪。” 石漫听出她隐藏的迟疑,心尖钝了一下,她从没听过孔大学神这么犹疑甚至小心翼翼的确定,放缓语气:“我去处理我的事,你也去处理你的事,等结束了,你来找我?” 身后同事催促她上车,于是石漫低头,重逢后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吻孔知晚的指背:“我需要,我等你。” 孔知晚这次真的愣住了,她的大脑甚至在些许空白中,思维惯式地等待石漫瞬间后悔,落荒而逃,窜进那辆黑漆漆的小轿车扬长而去。 但石漫没有,她在红蓝交替的冷酷灯光里,同样沉静地回望,直到孔知晚回神,哑声说了声“好”,她才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车开走前,还对她挥了挥手。 久违的,好好的道别。 孔知晚靠在车里,随意地将补天石扔进礼品盒,碎砂奇妙地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座精妙的九头之蛇神像,和石漫在第二层世界所见一模一样。 而她只是在昏暗的车里撑着头,仔细端详被石漫低首亲吻的手,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交响乐的闹钟声提醒她,该向准备中的寿宴进发,她才低笑着放下手。 虽然这么说,但不是更让她想飞奔到她身边了吗? 还是这么狡猾啊。 “你审?”陈朗拦在门口,不赞同,“林副局的案子审问时也没见你上心,不是派给你任务了吗,忙你的去。” 石漫轻轻拨开他挡路的老胳膊:“我带回的人,我审。” “石漫,别意气用事。”陈朗沉声。 每次涉及到石咏志的死,林海亮和陈朗都要对她说“冷静”、“别意气用事”等等,她的确在这件事上有太多前科。 “林副局的话,我都不爱听,唯独一句,他曾经和我说‘不是要你忘记愤怒,而是要你学会控制愤怒’。”石漫瞥他一眼,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毫无长进,而且下次担心我就直说,陈叔。” 她在陈朗微怔中合上审讯室的门。 “杨老板。”石漫将琉璃宝匣的照片轻扔在桌上,“认得吗?” 杨东白的两只手腕被金手镯固定在铁椅:“说了多少遍,不认得,关我屁事?” “不认得还出现在你的放展名单里,鬼填的?临时加的展,还是向家资助,你瞅瞅你放出来的那些破烂吧,就这么一个够看的,还说不认得?”石漫对欲骂又止的杨东白一笑,“劝你说话好听些,我这人心眼小,你见识过。” 杨东白一滞,想起这位祖宗,因为被五把笤帚扫地出门,隔天用血傀儡引着古董行一条街的所有野猫出动,横行霸道,抓花打翻了他不知多少宝贝,碎片和拖行的墨痕到处都是,五十把笤帚都清理不完。 幸好她还有点良心,都不太贵,但他被迫停了一周的买卖,还得花钱请人来打扫卫生。 他气得血压更高:“你在哪听的消息就去找谁,且不说展位有限,名单本来就是经常修改,而且新时代新风潮,古董行从不公布放展的完全名单,透露出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都是为了吸引有求的顾客,这叫‘营销’,你懂不懂?” “也就是欺骗消费者。”石漫抬了抬手,“你继续。” “还是那句话,这匣子我见都没见过,反正你和向少关系不错,我也不瞒你,真正的轴是连枝金锁的咒令图残片,钱我都收完了,不信你自己问他去。” 他又转了转眼珠子,摊手:“石副,有鬼东西无声无息潜入我的古董行,放了这么一个晦气又危险的魔盒,纯纯的栽赃啊,你不得还我一个公道?说不定还要我的命!” “你怎么知道送宝匣的东西是鬼,不是人?”石漫早有所料地换了张照片,深夜圆月,古董行的长街血行千里,没入乌山,阴森而血腥,她凑近了些:“要你的命早在六年前就要了,还用等到今天?什么鬼东西这么好心啊。” 杨东白瞬间变了脸,不去看那照片,硬挺的脊梁骨像被一下子戳断了,整个人蔫了不少:“我还没废物到古董行成菜市场,别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别仗着年轻就目下无尘,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怪物,我们这些人只是沾了点非常的‘气’,并不是非常的‘主’。” 石漫若无其事地点头:“所以你知道这次的妖鬼和六年前曳行古董街的妖鬼是同一只,既然如此,你还说不认识这个宝匣?它第一次登场就是在那晚呢。” 杨东白沉默下来。 “放展没有完整名单,但放完的展总知道都有些什么,我贴心的小同事整理了一份对比名单,这不是第一次琉璃宝匣出现在贵店营销的小道消息、又消失在最终名单里,就在石咏志死前不到一年,而且两版名单的时间间隔非常近。” “杨老板既然自认不是废物,想必对于六年前的夜晚并非毫无所知。”石漫似笑非笑,“还是你要和第一次一样,被我照着鼻子揍一拳,仍然矢口否认?” “……那匣子,我的确有印象,是我带着伙计进乌山挖出来的,避开了层层耳目和咒令,在山顶的土里,正好六尺之下。” 杨东白最终叹气,苦笑:“那可是你们阁祖隐居过的山,本以为怎么也是千年因果的宝贝,结果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转头就抛在脑后,堆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吃灰了,后来有人买走,天价,我当时还高兴哪儿来的冤大头。” “后来出了什么事。”石漫敏锐道。 “和我一起挖出它的伙计们,一个个开始倒霉了。” 石漫挑眉:“我以为你要说他们突然暴毙。” “不是,但差不多。”杨东白沉声,“他们是‘自然而然’地暴毙了。” “干这行,三教九流要见,神鬼妖魔也要见,没点八面玲珑的本事怎么能行,沉默老实也可以,但他们简单的单子都开始弄错,插话误把真实的价位透给客人,还失手打碎真值钱的宝贝,慢慢变得马虎、暴躁、蠢得要死,甚至我记得有把主意打到向家墓的贪徒,直接被打断了腿,我自然不能留着这些吃白饭还赶客的蠢货。” “那些人被解雇后,没了生活来源,后面的工作也状况百出,家里也不得安宁,生活几番摧残,有的得了不治之症,有的被人乱棍打死,有的承受不住自尽,还有的在突发凶杀案中无辜被牵连——我后来才知道,短短三年间,要么死了要么废了。” “命数。”石漫立刻想到七中被献祭的影子,“他们的命数被夺走了。” 杨东白沉默地点头:“当时看一切都是水到而渠成,自己作的,但细琢磨,简直像被下了蛊。” “而且都正好发生在你也倒霉的两年里。”石漫说,“所以一开始你才没有察觉不对,但照理说,不过是些短暂共事过的劣质员工,偌大古董行等你重振威风,大老板还有空去了解这些昔日的陌生人过得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因为你。” 出乎意料,杨东白缓缓地说:“因为我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你,不仅逃出了乌山,还忽然承下了非常道的因果。”!
第62章 四圣兽 杨东白永远记得那天。 陈朗那小子,性格再怎么老干部,年轻时就是小白脸的皮相,要不怎么能把方静方医生拿下,上了年纪也是,都四五十岁,站在一起,陈朗像他们的后辈。 但等杨东白重新将古董行收拢回掌心,昔日的熟人登门,以新队长的身份来调查时,头发已经灰蒙如铅,干练清新终于成为旧岁的少年时,只两年,老天爷想起了他,把忘收回的十年带走了。 “杨老板。”陈朗沉着地喊了一声。 石咏志一死,特侦大队此时艰难,但杨东白也没容易到哪儿去,他只能保证自己看在往日情分,不落井下石,也是以免在轮回的因果里,被又是一变的“三十年河西”排死在东岸,假装热情地客套几句。 经商多年,他不至于这点搪塞的话都不会说,心里却想老朋友还是早点滚蛋为妙。 但他很快就说不出来了。 “你这张狗嘴只能吐出废话吗?” 杨东白猛地悚然,这才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一直隐着一个人,纤瘦而脆弱,病恹恹的,却如一把无鞘的刀,时刻锋利着,甚至让人害怕会不会把自己绷断。 少女的眼睛耸达着,没什么波澜,杀意却像无形的波纹,把他这条一无所查的鱼包围了,若是她不出声,他恐怕直到陈朗离开都不知道那里竟然有人。 这种感觉,两年前他受过。 “石队长的那个女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你把她牵扯进来干什么?”杨东白没忍住嘲讽,“你以为她也能像她老子一样成为‘奇迹’吗,这不是我儿子看的英雄片,你怎么和石咏志一样天真到蠢……” 然后他就被一拳按着鼻子撂倒,浓烈的咒令差点爆进他的皮肤和骨缝,将他的人生直接快进到落地成灰。 少女甩了甩手,从始至终都阴沉着脸,俯视着他,无情地吹了声口哨。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追寻他的死因,但我从不后悔挨你一拳,小丫头,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说。”杨东白眯起眼睛,“那不是你能战胜的东西,那是超越了人鬼……可以奉为‘神’的不可逆。”
149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