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打开第一个潘多拉魔盒时,她就清楚未来的路,只为一个真相,为报一份仇,数不尽的危险和阴谋里,死亡是一眼就能望到的尽头。 无论成败,等她也成了捧灰,凡间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飘飘摇摇路过一世,跨过了阴阳界限,缘线也就断了,于是被这端的人慢慢遗忘,直到成为一声哪怕再提起、也没有实处的叹息。 孔知晚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伴走一生的牵绊,哪还顾得上追溯她这声早早落幕的叹息曾许过的诺言?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孔知晚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脑子拐到太平洋自说自话去了,她靠近了些:“你宁愿在这里预支后半生的痛苦给我,心里鳏寡孤独死绝咒了自己几遍,也不愿意在我已经了解非常的世界后,解释一句你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 “如果我们的感情并不是玩笑,爱我这件事,你也不觉得难堪,那么石漫,你告诉我,我不值得一句解释吗?” “……已成定局的事,解释又有什么用?”石漫错开她的眼神,她脑子想得一清二楚,话也在嘴里安排妥当,只是心自顾自地往下沉,坠得她浑身隐隐作痛,“不要以为你接触的那点奇诡,就算跨入了非常的门,你就不奇怪吗,明知道我周围无数妖魔鬼怪,正常人早跑八百里远了,在这耗命和我讨价还价?”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时只有电视新闻的声音,石漫心想,她要是孔知晚,已经被自己气死了。 她站在孔知晚的角度,放心地想,她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麻木的心稳稳地渡过满屋子烟火气,先飞回了非常端妖鬼阴谋的冷巢。 “你拐弯抹角起来的确讨厌。” 石漫无所谓地笑了笑,把人渣的作态进行到底。 孔知晚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你身边很危险,但如果害怕危险,我就不会申请做特侦大队的线人……如果只是跨越寻常和非常的门,并不足以跨越你我的界限。” 她将手伸到两人之间,翻过来展开,一枚细致的蛇戒安放在她手心,浓黑隐绿的鳞片从戒指蔓延到她掌心的纹路,形成一小片巢穴般的网,像扩散开的咒毒。 孔知晚静静看着瞳孔微缩的石漫,平淡地问:“那现在呢?” “现在配得上你的死局了吗?”!
第55章 咒毒 石漫飞出阳世的心猛地被拽回来,她一下子起身,快速绕到孔知晚身边抓过孔知晚的手,摊开到极致:“这是咒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儿疼或者哪儿不对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戒指又从哪来的……” 孔知晚静静地看着石漫低头左右研究:“你紧张什么。” “废话,你还真是无知所以无畏是吧?”石漫去摸自己的朱砂手串,又干脆在指尖划开一个小口,滴进黑绿的纹路,瞬间侵入咒毒之中,勉强控制住咒毒缓慢的扩散。 孔知晚低头也去看掌心的毒:“会死吗?” “现在知道怕了?”石漫将蛇戒收进朱砂佛珠里,干脆蹲下,抓着孔知晚的手不放,从蛇像祭祀后,她就对长虫类生物打起十二分警惕,“死什么死,我还没死呢,你死个屁。” 话是这么说,她却感受到咒毒慢慢反噬了朱砂血。 她心不受控制地下沉,朱砂本阳,她的朱砂血又融了至阴冤魂,阴阳两克,很少有朱砂血解不开的毒。 她脑子里描摹着蛇戒的浮雕,忽然想起坟场第二层世界里,那风沙催成的画皮真神,留给她神言般的低语。 【她被盯上了,你要小心。】 这个“ta”,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年龄婚否几套房,喜欢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喝咖啡放几块糖,不像好人的神明大人屁也没放一个。 但石漫现在再想起,直觉却瞬间给了她答案。 是孔知晚。 孔知晚被盯上……因为她吗? 石漫的眉头越皱越紧,自我厌恶感卷头重来,看吧石漫,你身边除了危险还有什么?如今果然害了她,你满意了吗? 但刚起一个波澜,就被孔知晚按了回去:“并不是偶然。” “不如说之所以会来七中,就是冥冥中的必然。”孔知晚说,“冯老师虽然性格刚烈,经常骂哭学生,但学生求问时从不吝啬,他借给我不少资料和笔记,其中就有夹了咒文的那本,和一本有关他信仰的笔记,其中有几页,是些怪异的速写,大都是火中的凤凰,不过凤凰是人脸,各不相同,我在其中曾经见过同导师的学长。” 石漫盯着孔知晚被咒毒侵染的掌心,心烦意乱,现在就想把人绑走到方静面前,但又耐下性子:“和这次画展的业火主题很像,燃尽孽障,即成凤凰……接触他的笔记之后,你身边开始有怪异发生?” “配合警方调查之后,我做了一个梦,现在想起来,也许就是征兆。”孔知晚说,“一座被围起来的城,没有人烟,像荒废许久的空城,但有时能看到黑灰的城里,空中曳过凤凰鲜红的尾巴,大概半个月,就再梦到过了,后来断断续续梦到过几次,直到七中盛情难却招我当老师,我去参观,当晚又梦到那座城了。” “所以你接下了七中的橄榄枝,想知道怪梦的原因。”石漫心道怪不得以孔知晚的水平竟然来了这儿,“那姓冯的狗人故意将有浴火凤的笔记杂在其他笔记里,又装作无心之举,你沾染了非常的气息,被什么东西标记上了,梦境就是你和怪异的连结。” 寻常人不小心沾染非常,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因果,线会自己慢慢断开,非常的气息也就散去了,人们偶尔会觉得当下的事情诡异,或者回忆起某件事时后知后觉地奇怪,都是因为曾沾染过非常气息。 但如果被强大的妖鬼标记,那条连接寻常和非常的线就会一直被迫存在,不断将人推向非常一侧,遇到的怪事会越来越多,而且如果本身就有潜在的因果,就是干柴遇到烈火,更难再回到寻常的世界。 以石漫多年来的经验,孔知晚怕是两点占全了。 有眼光的冯老师变成了姓冯的狗人,石漫拽起孔知晚:“那红鸟和长虫怕不是一伙的,走,现在去找静姨。” 孔知晚安抚地拍她的手背:“送你回来前方阿姨已经看过了,找不到咒源,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为我除咒后,只取了点咒毒,说之后有办法再找我。” 石漫更凝重了,但面上不显:“再去一次,我听听。” 孔知晚无奈地反抓住她:“你就穿成这样去?” 石漫看到自己高中时代童心未泯的小黄鸭睡裙,立刻就跑进卧室:“给我半分钟!” 她进了门,东找西找才想起衣服是孔知晚换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儿,一回头就被衣服盖了头,然后就是孔知晚关门,平淡道:“不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就你不着急,你还什么着急你!” 石漫恨铁不成钢,用赶出勤的速度解决,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风火轮似的出门抓住孔知晚就往外跑,还是孔知晚按住她的脑袋勉强制止,才把两人的手机和家门钥匙带上,并顺手镇压了石漫要把她挤去副驾驶的行为。 “死也不差这一会儿,石副光有共享单车的经验,如果你不想我们在工作日早高峰被拍在路上,还是我开比较好。” 石漫只得同意,于是针锋相对的早餐就这么火急火燎地结束了。 孔知晚开车的途中,感受到石漫同学的视线时不时就瞥她右手一眼,心下叹气。 每次都是,在她狠下心逼迫她回答和回应的时候,最后都会变成另外一幅被她蒙混过关的景象,心里的那口浊气散了干净,只剩下无奈。 这算是又被她躲了过去? “没什么死局,咒毒我也解过,只要找到咒源,除去就好了。” 石漫完全没感受到孔知晚内心的无奈,她撑头看孔知晚的侧脸,如果孔知晚没有非常的因果,她自然不会让她走进非常的深处,但如果孔知晚本身就是非常的靶子,她也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让孔知晚置于被动的位置。 允许孔知晚参与七中的案件,是因为孔知晚见过七中的怪异,明显被针对了。 七中案件结束之后,石漫本来已经在考虑慢慢把人推回寻常里,她之前特意嘱咐过方静,再见就给孔知晚偷偷来一下子,最好断了孔知晚所有连接非常世界的线。 结果现在,拼命想推出去的人早就是局中人。 她信息询问方静之后,孔知晚的咒毒果然趋近她最坏的打算,咒毒明明就是从蛇戒中来,却找不到咒源,不如说蛇戒就是装满咒毒的容器,溢出来污染了孔知晚,根源的因果并不在蛇戒内。 就像那天在非常世界她所说的,如果没有安全的地方,那就来她身边。 非常之境,把人放在自己身边,她才有把握。 但她仍有犹疑,怕只是她心急下的大惊小怪,这是条不容重选的路,她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弄巧成拙,将孔知晚拉入她的“死局”。 石漫心里百转千回,又绕回到孔知晚伸手质问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爸六年前死了。” 孔知晚一愣,没想到鸵鸟会主动开口,立刻接上:“我知道,所以你是因为叔叔的死才……” “悬案。”石漫没什么表情,“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他的死占掉了我所有的精力,在道内也不算什么秘密,抱歉,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孔知晚心下诧异,根据已知的情报,她猜测出的原因,和石漫的坦白基本一致,她一开始只是想听到石漫亲口告诉她。 但现在石漫就这么说出来,她反而觉得可能还有隐情,否则在确定咒毒完全无解前,石漫不会先软下态度。 六年前还发生过什么? “节哀。”孔知晚顿了一下,车驶过车水马龙,最后停在长柳的入口,在石漫要下车的时候,忽然倾身抱了抱石漫,低声道,“……抱歉,当时我不在你身边。” “……明明是我突然消失甩了你吧?”石漫却没抗拒这个随时可以挣脱的拥抱,静静窝了会儿,才推了推孔知晚的肩膀,“好了,生死无常,你怎么比我还难受似的?” 窗外忽然响起甩断柳枝的脆声,在空中回了一旋儿,本来安静窝在孔知晚怀中的石漫眼神一瞬间锋锐起来,她轻拍孔知晚的手臂,蝴蝶.刀隐在袖间,先下了车,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废院的门。 “小鬼,我入道时你连话都不会说呢,现在这般大放厥词,当我向家没有人了吗?” 一身黑毛大衣的贵妇人冷傲着脸,手里攥着金锁站在院中,穿着长袍的眯眯眼揣着长袖子,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戏,金锁就是从他袖子里钻出来的。 门卫亭里的王大爷举着眼珠子看到她,瞬间松了口气,年纪大看不了血腥,一拉小窗帘,猫回去看婆媳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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