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惶然无措,只能丢下甄诺,不停地带人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命令道:“将花山书院的学子都杀了,都杀了!” 大人殒身,方柳也一下子抽出了剑,朝着刘珂的叛军而来。汤翔飞见此景也不再等待,直接挥兵上前。 苏佩只觉得身上的所有血液都在此刻停滞了,耳边没有了那些甲胄,兵器相碰之声,只有甄诺。苏佩一手扶着甄诺,一只手无措地堵着甄诺脖颈上面流血的伤口。 血很多,根本就止不住,一瞬间就将自己的手全部染红。苏佩看着甄诺的脸,泪水决堤,想要唤上一句甄诺,却咿咿呀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佩不停地摇头,心痛到了极致。甄诺眼中没有了冰冷,盛满了爱意与眷恋,用尽全力抬起了手,用手轻轻地将苏佩脸颊的泪痕擦干净。 来生若逢盛世,我定许你一个家,弥补今生遗憾。 双目慢慢黯淡下去,手从苏佩的脸颊慢慢滑落,一下子落在了地上。苏佩紧紧地握住了甄诺的手,终于发出了声音,凄厉地唤了一声甄诺。 捧着甄诺的脸,压抑在心底里面的悲怆如爆发的洪水喷涌而出。为何...为何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你,为何我爱你自始至终不自知...... *** 苏佩已经哭到了麻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周围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摆设,不是甄府,不是书院。是不是一切都是一场梦...... 苏佩一下子狂喜了起来,从床上一下子爬起来,却一下子脱力地摔倒。外头的折叶听到这样的动静,一下子走进进来,将苏佩从地上扶了起来。 苏佩抓着折叶的手腕,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不停地比划。折叶瞬间想起了昨日秦颂医师对自己说的话,立刻安抚起来,“小姐莫怕,就是暂时的失声,过几日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失声...... 苏佩慢慢睁大了眼睛,脑海之中全是甄诺自刎的画面。苏佩不停地在折叶的面前比划,眼眶之中的泪水就在无声之中顺着脸颊落在地上。折叶看着小姐如此的模样,心中也是悲痛。 “这是苏国公府,苏国公府光复了。” 苏佩木讷了,要甄诺,我要的是甄诺,我不要苏国公府的光复,我要甄诺。苏佩不停地拉扯着折叶,折叶不忍,抽噎着将甄诺过世的消息又说了一遍给苏佩听。 折叶将一边的圣旨和文书放到了苏佩的面前。圣旨上面所写的事情就是光复苏国公府,恢复了往昔的清名,而文书就是出自甄诺之手。 结冤释解,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苏佩呜咽,一下子在这份和离书上面呕了血,鲜红的血沾染上了黑色的墨汁,像是在书写这一段沾染了太多外界说辞,内心矛盾的情。 甄府上下已经挂上了白绸,中堂之中停着的是甄诺的棺椁。苏佩神伤地来了甄府,还没等跨过甄府的门槛,方柳就挡在了门口,冷声道:“这不是苏二小姐应该来的地方。”和离书一出,苏佩便和甄诺没有了一点的关系。 刘铭乘坐轿撵来到甄府看见的第一幕就是苏佩跪在了甄府门前,想到甄诺对自己的托付,刘铭走到了苏佩的身侧,将苏佩带了进去。 灵堂之中,满是白烛。苏佩跪在甄诺的棺椁之前,整个人都好像是行尸走肉。泪水已经哭干,苏佩跪倒了下去,从前的一幕幕,一字一句都在脑海之中轮播。 甄诺是如何将自己从刑场上面带了回来,是如何在自己的面前服下了毒药,如何从火场之中将自己救了出来,如何与自己用膳、下棋、抚琴听曲...... 刘铭看着悲痛的苏佩,慢慢地说起三年前的往事,“你父亲是自愿为甄诺赴死的。” 苏佩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睛无光,怔怔地看着刘铭。 “甄诺自始至终都知道荀正谊是杀害甄氏满门的罪魁祸首,正因为如此,年少总是沉不住气。甄诺选择跟了朕,势单力薄,与荀正谊斗输了。你父亲看出来了,将即将入局的甄诺摘了出来,担上了谋逆之罪,这是你父亲的抉择。你的命,已经是甄诺好不容易才保住的......” “往后的日子,花山书院,苏国公府都是你的地方,朕承了甄诺的情份,自然是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今日这一道圣旨是甄诺为你求来的,好生受着吧......” *** 苏佩去过了甄府,就浑浑噩噩地上了花山。花山之中的学子对甄诺都有了一层尊敬,引着苏佩去了柳力学修养的房间。 荀正谊的那一刀没有砍到要害,柳力学活了下来,如今看见苏佩过来,也扬起了一点精神。“过来,坐。” 苏佩木讷讷地坐在了位子上面,双目没有了一开始的灵动。 “甄诺那孩子,最希望的就是你好。既然斯人已去,就不要让生人痛苦了。” 苏佩抬眸,看着柳力学,走到桌前,取来了新的竹片,写下了自己的问题。 “我的身份是否是甄诺向您求来的?” 柳力学看着这问题,就知道苏佩并没有放下,也放不下。柳力学怜爱地看着苏佩,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件事情。 苏佩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悲凉入骨。 *** “苏二小姐为何还要来?” 方柳冷眼看着粗衣麻布的苏佩,只见苏佩从怀中拿出了写着和离书的锦帛,一下子抛向了空中。折叶充当起了苏佩的口,“这份和离书,我家小姐不认。” 因为不认,所以苏佩仍然是甄诺的人,理应进来。 方柳攥紧了手,看着围过来的百姓,不想在大人出殡的时候出错,方柳将苏佩放了进来。秦颂看着苏佩,默默拉住了方柳,大人想必也想要走的时候有苏小姐相伴...... 苏佩慢慢地走进了中堂,一步一步都好像是走在刀尖上面一样。苏佩招了招手,折叶就将随身带过来的酒放到了苏佩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佩,折叶强忍着泪水,慢慢地退了出去,留出了单独的空间给苏佩与甄诺。 苏佩慢慢走到棺椁前。甄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里面,很安静。苏佩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拂在了甄诺冰凉的脸上。 苏佩呜咽,泪水不自控地滴落在了甄诺的脸上。泪珠顺着甄诺的脸慢慢滑下来,带出了一条泪痕。从腰间拿出了印信,苏佩轻轻柔柔地掰开了甄诺的手,将这印信放在了甄诺的手心当中。 慢慢将酒斟满在了酒杯之中,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又斟满了一杯酒。看着甄诺的脸,苏佩仰首慢慢地喝了下去。 躺在棺椁之中,苏佩看着甄诺的眉眼,慢慢地伸手,一点一点地划过甄诺的眉骨,鼻尖,描绘着甄诺的唇形。苏佩一点一点凑过去,轻轻地在甄诺的唇上印上了一吻。 我不通情爱,让你等了这般久,我也好对不住你。 顾长君带着宋榕赶回京城的时候就看见了被白色淹没的甄府,方柳带着二人进了中堂,这才看见了倒下来的酒杯和棺椁之中的苏佩。 昔日最好的挚友和亦师亦友的知己都在自己的面前去了,顾长君的身子晃了一下,宋榕眼疾手快,立刻扶住。方柳看见苏佩与大人合眠,也没有想到这苏佩会有这样的决心,此间也没有了主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长君抿了抿唇,悲从心来,扬声道:“合棺,出殡。”
第21章 重生 苏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深褐色的床顶, 还有鹅黄色的帐子,隐隐的光。身边是有些吵闹的声音,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苏佩只觉得眼皮子耷拉得很重,怎么都不能完全睁不开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箐看见小姐有一点醒来的征兆, 刚凑近查看,就看见小姐又昏睡了过去。长箐急得不行,立刻就凑在了苏佩的床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小姐, 小姐,您可快醒吧......” 苏词有男女大防在,也不好一直在苏佩的闺房里面守着。送走了医师就一直待在院子里, 不停地走动。爹爹和娘亲出去赴宫中的宴席,没成想小妹就落了水, 若是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好...... 甄诺刚从书院下学,刚回府就听说了这件事情,连洗墨轩都没有回,火急火燎地就来了。一来到韶玉居就看见了在院子里面焦急打转的苏词。 “阿词。”甄诺快步走来,边走边着急地问道:“阿乖落水了?怎么会落水的呢?” 看甄诺来了,可算是把苏词的心给安定了下来,“下人说是脚滑了, 就掉到池塘里面去了。” 甄诺倒抽了一口凉气, 冬末春开的, 那池塘里面的水多凉,竟然是掉下去了。甄诺微微推开苏词, 满腹心思都在苏佩的身上,急声道:“阿词,我先进去看看。”说罢这话,甄诺朝着苏佩的屋子快步而去。 长箐听见响,回头一看就见着了一身书生服的甄小姐,立刻福了福身子,脸上是两道因为担忧流下的泪痕,“甄小姐。” 甄诺挥袖,立刻坐在了床边。苏佩的面容惨白,看起来就分外的虚弱。甄诺扬手轻轻地碰了碰苏佩的额头,又摸了摸苏佩的手,怎的这般的凉。 注意力都放在了苏佩身上,关心则乱,甄诺对长箐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和善了,急声道:“这落水多久了?医师来过说了些什么?怎么还不醒啊?” “两个时辰之前落得水,医师说没有大碍,就是受了惊,着了凉气。”至于什么时候会醒,长箐也盼着呢。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稍稍唤醒了一点苏佩的意识,青葱一般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甄诺立刻发现了这点不同,双手握住了苏佩的手,不停地哈气,轻轻地搓揉,偏偏这手就是生不出温度。 苏佩整个人还在悲痛之中,前生的痛苦刻骨铭心,将自己拉入了深渊当中。甄诺只看见苏佩的眉心微隆,眼角好像有些湿润。尽管不知道为什么,甄诺还是扬手,轻轻地眼角处碰了碰,果然感到了一股子湿润。温柔细致地将这一点湿润抹去,内心都被担忧充斥。 指腹的温度传给了苏佩,就好像是黑暗世界里面的一道光,苏佩一下子甩脱了梦中的魇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脸上的惊恐一下子映入了甄诺的眼中。 看见苏佩醒过来,甄诺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但看苏佩惊恐的模样,心中担心还是不减,扬手放在了苏佩的额头上面,上头浮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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