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心中的怒火尤甚。这位庆王六弟实在是狼子野心大过了头。抬头,刘铭看着甄诺,“甄诺,你这回做得甚好。若是庆王与荀党真能斩草除根,你所求的,朕都允了你。” 甄诺所求的,不过就是还苏国公府一个清名。得了承诺,甄诺立刻拱手,心中按捺不住的欢喜,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臣谢过陛下圣恩。” 一切都顺风顺水,庆王的大军果然在甄诺所说的路线上而来,荀党也纷纷在家中起事。因有了甄诺递交的名单,大部分荀党都直接被南军擒住,府邸也被大批的南军包围住,水泄不通。小部分荀党虽然闯出了府,但不消一炷香的时辰就被巡视的南军擒住。 听着不停送过来的奏报,刘铭心中欢喜,甄诺却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指甲不自觉地抠起了手指,总觉得苏佩会出事情。 甄诺上前,刚想要请命带着一小批兵士去花山书院守卫,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中尉汤翔飞穿着甲胄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抱拳回禀道:“陛下,庆王的余党现在已经被逼退进了花山书院。北军已经将花山书院包围了起来,只待陛下下令。” 甄诺听着这话,心中的不安被坐实,立刻扬声道道:“陛下,花山书院上面都是学子与当世大儒。若是北军贸然而上,花山书院上下难免会受到牵连。”甄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明明是为了阿乖的安全,将她送上了花山,没有想到竟然是亲手将阿乖送到了鬼门关前。 此刻的刘铭没有说话,并不是不想考虑花山书院的学子,但余党就在上面,若是不斩草除根,难免后患无穷。挥了挥手,刘铭将汤翔飞先斥退了下去,宣政殿之中重新只剩下刘铭和甄诺二人。 甄诺一下子就跪在了刘铭的面前,眼中满是焦急,生怕刘铭会下令直接上山擒贼。“陛下,花山书院决不能染上血腥!” 刘铭挥了挥手,“朕还在想!” 刘铭虽然和甄诺一样焦急,但到底不像甄诺一样只想着要保住花山书院之中的人。甄诺看见刘铭的眼光闪了闪,心瞬间沉了沉。没有了平时的稳重,心里面全是苏佩的身影。甄诺扬声,“陛下,花山书院上下将近一千名学子,大部分身上都是有功名的,陛下应该着人去劝降。” 刘铭看着逼迫自己做决定的甄诺,心上面也有了一点火气,“甄诺,你真的是想这花山书院的上下,还是想这苏佩!”刘铭“啪”地一下拍在了龙案上面,站了起来,厉声对着甄诺说道:“在江山社稷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被牺牲!花山书院里面都是天字门生,为天子守国门而牺牲是他们阖该做的,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这“啪”的一下唤起了甄诺的神智,听着刘铭说的这些话,甄诺也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笏板一下子扔在了地上。“陛下如此,可对得起那些为陛下效忠的人!陛下可还找得到自己的本心!” “今日陛下能放弃花山书院,能轻易放弃自己百姓的生命,他朝在敌人来袭的时候,陛下是否是会选择和亲,结盟,割地,纳岁薄币......”甄诺气愤地脖子粗红,上头隐隐还有青筋显露出来,“臣这一辈子失过一次本心,是为了置荀正谊于死地,臣的老师,臣最爱之人的父亲,为了在荀正谊的面前保护臣,隐藏臣,将所有的过错揽了下来。死在了臣的面前,臣又一次成了无家的孩子。臣是百姓尚且如此,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若是失了本心,那就是纣王之辈,昏庸之君。” 刘铭被甄诺的这些话说得有些动容,但心里面依旧没有改变刚刚的决定。庆王余孽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牺牲掉一点就可以成就稳健的江山社稷,这是一场好生意,任何一个帝王都应该如此抉择。 甄诺眼眶发红,泪水打转在眼眶之中却始终没有落下,就像是自小坚持的事情,无论如何,心中的理念不能消弭。甄诺看着低头不愿注视自己的刘铭,咬牙道:“无论这世间有多黑,我们的心中始终该有那一片净土,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计较,失了最珍贵的本心。若是陛下一定要有所牺牲,就让臣,做陛下第一个牺牲的人。” 刘铭一下子抬头,就看着甄诺心意已决的样子,终是让了步,放低了一点自己的声音,“你若平安回来,便回到朕的身边,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为朕修书吧。做个你想做的人。” 甄诺拱手,眼中是坚韧与毫不畏惧的火光,“修书,应当是清正自持的人该做的事情。”六年宦海沉浮,早就不是修书的性子了。此回,也没有要偷生回来的期盼。
第20章 归所 花山书院数不清的学子都被乱军逼到了学堂之中, 而柳力学和苏佩却是被单独挑了出来,被强硬地带到了刘珂和荀正谊的面前。 刘珂气急,万万没有想到刘铭如此行事, 甄诺那个贱人竟然是还愿意帮着刘铭,竟然将自己逼到了这般田地。刘珂不好过,荀正谊也是不好过, 这么多年的布局全部都败在了甄诺一个小女子的手上,如何能甘心。 苏佩被人推倒在了地上,但还是立刻扶了一把身边的柳力学,抬头就看见了荀正谊。如今的荀正谊可不是当初的荀正谊, 看见苏佩就想到了甄诺, 心中更是气恼。再看向一边的柳力学,荀正谊更是气恼,直接站起来, 一脚踹在了柳力学的肩膀处,直接将柳力学踹倒在了地上。 柳力学年纪已大, 被这一脚踹得脑袋发蒙,但身上那股子文人气节还在,厉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苏佩满目惊愕,这怎么会是记忆之中的荀伯伯。“荀伯伯,你怎么能如此!” 苏佩不出声还好,出声一下子就吸引到了荀正谊的注意力。荀正谊反手就给了苏佩一个巴掌, 直把苏佩打得嘴角出血。荀正谊气愤地指着地上的苏佩, “你父亲当初竟敢奏我谋逆, 你苏家活该满门抄斩!” 苏佩震惊地看着荀正谊,一下子就想通了所有的关节处, 不是甄诺,全部都是荀正谊。苏佩暴怒了起来,嘶吼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便是本官又如何,你连给甄诺下毒这般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和你的混账哥哥一样,都是傻子!” 刘珂听着荀正谊说的这些话,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甄诺的小妾。是甄诺的人! 刘珂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正打算在苏佩的身上泄怒,就有人来报甄诺带兵上山。刘珂拎起了苏佩,恶狠狠地说道:“甄诺倒是宠爱你,竟然是还为你上山了!” 苏佩一个劲儿地挣扎,但在刘珂的绝对力量面前,如此的挣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荀正谊此刻也不打了,苏佩其人说不定还能威胁到甄诺。看了一眼粗喘着气的柳力学,荀正谊急声道:“庆王殿下,不若将柳力学也一块带走威胁甄诺,毕竟他之前也是甄诺的老师。” 刘珂恨恨地啐了一口吐沫,直接吐在了柳力学的身上,此番做派极其羞辱一个读书人。刘珂可不打算带走这么一个老东西,说不定还会影响逃跑。“柳力学将甄诺逐出了师门,甄诺说不定巴不得借本王的手杀了柳力学呢。” 荀正谊没有说话,直接拿过身边将士腰间的佩刀,砍了一刀在柳力学的身上。苏佩只能听见柳力学惨叫了一声,哭着喊叫了一声“爷爷”,却还是挣脱不了刘珂的力气,被其强行拖走。 甄诺只带了一小批人下山,还有一小批人则是被甄诺命令由后山迂回上山,就算是不能保住花山书院的全部人,至少要尽全力救回能救的人。 两方对峙,苏佩的脖子上面被抵上了刘珂的冷剑,嘴角上面也染上了鲜血,一下子就刺痛了甄诺的眼。苏佩望着甄诺,这一眼万年,隔着的不再是那些先辈的纠葛,却也是银河。 看见甄诺,刘珂气急,苏佩脖子上面的冷剑慢慢染上了鲜红的血。刘珂嘴角抽了抽,恶狠狠地看着甄诺,“你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甄诺冷面,装作并不在意苏佩的模样,冷冷地盯着刘珂,“庆王殿下,只要你束手就擒,不伤花山学子,我甄诺必会向陛下求情。” 听罢此话,刘珂将苏佩桎梏得越来越紧了,脖子上面的冷剑更是直接威胁苏佩的生命。甄诺心上一紧,偏偏面上不能有丝毫的表现。甄诺扬声,“庆王,不要再错下去了!” 苏佩脸颊处都是泪水,面对如此的甄诺,满腔的话在心中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珂大笑了起来,阴沉沉的脸上充满着杀气,“甄诺,本王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也不指望能平安回到封地,本王宁愿让花山书院所有人来给本王未竞的大业陪葬!” 正在此刻汤翔飞带着一大批的北军上山,是刘铭下了令,一定不能让刘珂走了。 刘珂看着这大批的将士,此刻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一旁的荀正谊也是如此,一个文人却只能挥舞着手里面的剑。 汤翔飞不是文人,自然难以理解甄诺心中对花山书院的看重,只是按陛下所说的话而做。汤翔飞扬着手中的利剑,不容置喙地说道:“庆王,荀正谊,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我北军会直接攻上花山。” 苏佩看着甄诺,终于在甄诺的眼中找到了一丝不忍。脖子上面的痛觉已经消失了大半,没有什么比心中对甄诺的愧疚更痛。 刘珂恶狠狠地拉了一下苏佩的衣领,“今日本王就先杀了你甄诺的小妾,让她先为本王殉葬!” 不等刘珂下手,甄诺声音陡然变冷,“谁都知道我甄诺记恨苏家,就连纳苏佩为妾也不过是为了羞辱苏家,你杀了苏佩只会快我之心,不会伤到陛下分毫!”甄诺的指甲都要抠进手心当中,紧接着说道:“我甄诺在意的不过是花山书院,我亦是陛下看重之人。你杀了苏佩没有半分用处,亦不能叫陛下放过你。若是我做你的人质,就算是你不能逃出去,杀了我也能为你泄愤。” 荀正谊自然是偏向于甄诺的,苏佩其人毫无用处。此刻便也劝着刘珂答应。 苏佩怔怔地看着甄诺,甄诺的心意自己从前看不清楚,如今的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苏佩被推了出去,染上苏佩血的冷剑抵在了甄诺的脖颈上面。 刘珂还没有料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甄诺猛地一下子就抓住了刘珂手上的利剑,鲜血顺着手慢慢流至手腕。刘珂眼神一下子慌了起来,瞪大着眼睛看着甄诺。 一声哨声响来,甄诺冷冰冰地看着刘珂,嘲讽似地大笑了起来,“若是真让你走了,我甄诺便对不起这家国天下。”甄诺迎上了这剑锋,脖子上面一下子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整个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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