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也没有办法,只能从衣架子上面取来了甄诺的衣服,帮着甄诺穿上。 甄诺有些无奈,这是真将自己当做是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孩子了吗? “哦,对了,我荷包里面有一片花瓣,待会儿阿乖你帮我去向周婷问问,看看这花瓣是哪里来的。” 苏佩点头,解开荷包看了看,这花瓣都已经干巴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苏佩帮甄诺捋平了衣领口,担心地嘱咐道:“小心点。” “不会有事的。” “荀正谊说是想要见你才愿意写罪己诏。” “见我?” “左不过已经下了大狱了,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有他的罪己诏办起事来也会更加容易......” “是,还不知道荀正谊到底是还有多少党羽,犯了多少事。就算是他不说实话,知道一些也是好的。” “诺,臣立刻去。” 短暂面见之后,甄诺就被人带到了天牢之中。这地方已经被塞满了人犯,虽然说还没有动刑,但光每日的这些屎尿,这天牢里面的味道就已经很不好闻了。 甄诺抬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荀正谊的牢饭就在这天牢的深处,还隔着一道大大的铁门。这里面的空气虽然也不流通,但比起外面的那些还是好闻一些的,这也算是对这荀正谊难有的体面了。 甄诺放下了袖子,淡然地看着跟随着自己的侍卫为自己打开了门锁。甄诺弯腰走了进去,低眉看着这荀正谊,真是完全不同了。 荀正谊已经看淡了一切,但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会败。抬头看着面前的甄诺,荀正谊就仿佛看见了当初的甄淼一样。甄淼败在了自己的手上,他的女儿却是将自己踩在了脚下,这怕是就叫做天理轮回吧...... “你说想要见我,如今你见到了。”甄诺平静地说道,“你想要与我说什么?” 荀正谊眼中的凌厉还是丝毫不减,直接扫在了外头的那两个侍卫的身上。甄诺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对着外面的两个人命令道:“先出去,有事我会唤你们。” “诺。” 待那两人彻底出去,甄诺慢慢蹲下了身子,与荀正谊平视,算是对这文人的尊重。这才重新沉声道:“你想要与我说什么?” 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是一个阶下囚了,这甄诺还能这样对待自己。 “你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吗?”荀正谊悠悠地说道。 甄诺抿唇,没有说话,双目紧紧地锁在了荀正谊的身上。 “顾家与监军之事,因为是顾家,陛下一定会让步。甄淼最多不过贬官,但是他知道的太多了......”荀正谊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甄诺心揪了起来。 “因为甄淼无知,他竟然是想要当今陛下写罪己诏。” 甄诺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什么罪己诏,为何陛下要写罪己诏。看着荀正谊的模样,甄诺直觉,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说谎。 “甄淼发现陛下主导考评,用考评谋利。”荀正谊冷冷地说道,静静地观察着甄诺的表情变化,又添上了一把火,“苏二在查考评的事情,她也查到了陛下的身上。” 甄诺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地咬上了牙关,“你在胡说!” “若是你还不相信的话还可以问问崔雪,反正她已经求得了刘铭的恩典......” 看着荀正谊这幅笑模样,甄诺双唇都颤抖了起来,手指尖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甄诺回身快速地出了牢房,厉声道:“来人关门!” “阿乖,你查到了是吗?”甄诺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佩。 在回来的路上,想过了很多,但甄诺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会看见苏佩默认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明白我自小勉励要辅佐的圣主是这样的人,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去杀害忠臣,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利做损害社稷的事情...... 苏佩拉住了甄诺的手,最怕的...苏佩最怕的就是甄诺会这样。 甄诺甩开了苏佩的手,甄诺不相信,她还要证明。 “我要见崔雪。” 甄诺来了崔家,就照着甄诺的从龙之功,岌岌可危的崔家也不敢不叫崔雪出来见。 “是。” 甄诺又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原来...原来我甄家......会毁在这样的陛下手中...... *** 刘铭还没有意识到甄诺的不同,兀自说道:“荀正谊答应写罪己诏了?” 甄诺失魂落魄,突然就笑了起来,引得刘铭皱紧了眉头。甄诺平静地说着,“荀正谊答应了,但荀正谊也告诉了我一件我从未知道的事情。” “我父亲,我安阳甄家一百三十一口人,皆是因为一个秘密被杀,是陛下的秘密。是陛下操纵考评,是陛下将这天下搅乱了......” 考评作假,在这朝廷最重要的关节上面作假。原以为是废太子与荀正谊之间的把戏,但为何是陛下的首肯,是陛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陛下! 刘铭老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但这事,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甄诺,这是京都,你面对的是皇权,不是随你的心意而为的事情。” 原来,原来刘铭也知道,自始至终,这个朝廷都已经烂透了,是从根源上面,烂透了...... 甄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情绪整个坍塌。“若圣主都是一样,都能为了满足私欲而在背地里面卖官鬻爵。边关战士何苦浴血,何必奋战,万千学子缘何十年寒窗,为何与家人子女两地相隔,何辜!何辜!” 甄诺嘶吼着,双目之中遍布着红色的血丝,气血不受控制地就往上直涌。这既是为他人的控诉更是为自己受到了不公而进行控诉,十四岁入花山书院,如今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十年,整整十年,整整十年啊! 忠君,爱国,此刻就是一个笑话。 甄家,父亲,母亲,阿爷...... 这些人的死都算什么!算什么! 刘铭冰冷的脸开始垮了下来。书生文人的路自己这个皇子从来没有走过,自然是不能对这些心酸感同身受,但此刻看见一向镇定的甄诺红了眼眶,刘铭也觉得自己的身子激荡了起来,也感知到了三分的痛苦。 但饶是有这样的痛苦又如何呢,上面的那位已经不是权力旁落的太子殿下了,这做错事情的是当今的陛下,是陛下,是无上的天子,是这天下的共主,没有一个人能够反驳,更不要想那虚无缥缈的罪己诏。如今父皇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为了这政绩,为了史书,刘铭也不能做命父写罪己诏的事情,况且这件之前是在牵扯得太多了。 刘铭疾步走向了甄诺,道:“甄诺,不要碰这件事情,否则本王也保不住你!” 朝廷的虚空早就不是近几年的事情,先帝执政之时重军事,动不动就朝着外地出兵,一年之间大小战役差不多就要十几场。自从当今陛下继任之后,虽然不打仗了,开始休养生息了。但掖庭,修建宫殿,运河,宗亲的爵位封赏......里外里的银钱加在一起,已经与朝廷每年收到的赋税差不多了。可偏偏除此之外,掖庭还在扩建,宫殿还在一座接着一座地修建,陛下甚至是学起了始皇,正欲派遣船队寻找传说之中的蓬莱,寻找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这些的种种,都是银钱堆砌起来的...... “刘铭,刘铭!齐王殿下,我的太子殿下,东宫之主!我未来的陛下啊!我甄诺...走不下去这种肮脏不堪的路!” 胸腔之内一阵翻滚,甄诺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喉咙口一阵甜腥。刘铭还没有来得及出言劝服甄诺,脸颊处就感受到了温热的血。 甄诺的手紧紧地捂在了胸口处,嘴角是顺延直下的鲜血。瞳孔微缩,刘铭只能看见面前的甄诺径直朝后倒了下去。刘铭立刻扑上前,用手臂抵住了冲击力,防止甄诺的脑袋磕上地面。厉声朝着外头喊道:“快找太医!宣太医!太医......”
第168章 游魂 我是一抹游魂,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但我知道我切切实实地从我的身体里面跑了出来。我看见了那个我最爱的人,她抱着我, 是我这几年里面从来都不敢想的身体接触,但是我感受不到了。 花山书院兵荒马乱的,我就坐在一边, 我看着我的阿乖紧紧地抱着我,我听着她的哭声,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将她揽过来,不能为她拭泪, 我只能看着她哭, 看着她哭着哭着便倒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心思去看着这些人为我奔丧,看着这些真情假意的人还不如看我的阿乖。 你失了声,我看着你憔悴的面容, 我想说话,但我明白在这个世界的我, 并不能说话给我的阿乖听。我看见了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苏家平反的恩典,你将恩典与我写的和离书拿在了手中。你没有看这恩典,反倒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份和离书上了。我也是。 这份和离书,是我自娶你开始,是我写的比婚书还要早的东西。你不爱我,你恨我,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给你自由, 若是可以的话, 给你找上一户好人家, 再与那个男子好好摆摆我的官谱,给你立威, 保护好你,我想那个时候...我忍一忍我也是可以办到的。 但现在我死了,我看着这和离书,看着你。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能写下这种东西来。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但拳头却穿过了我的身体。 看,真是无用啊,连打打自己,为你出出气都不成。 在我没有想到的时候,你呕了血,鲜血直接将这份和离书染红了。我没有想到,我想要去扶你,但我的身体穿过了你的身体,我只能看着你被折叶搀扶着。 我看着折叶为你奔走请医,我看着你唇无血色,面若素缟地躺在床上。为何,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就可以护住你了。我可以不必让你看见我的死相,我可以让你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苏佩。 你喝了苦药,我就在你的跟前,那股子药味我似乎还能闻得见。 你醒了过来,能行走了,你磕磕绊绊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就跟在你的后面。我看见你去了甄府,我看见你我共同生活了三年的甄府挂上了白绸,今日是我的头七,之后我就要出殡了。 方柳将你拦了下来,你跪在了甄府的门前,我很痛。我从不曾想过要为难你,但我身边的人却在我死后为难你了。刘铭来了,他将你带了进去,却也与你说清了三年前的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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