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诺慢慢地抬起头来,澄清的双目看着面前的崔雪,脑中是东宫的谋逆之举。而面前之人,也一定牵扯在了其中。甄诺将卷轴慢慢地卷了起来,放在了一边。似乎是真的气恼了,连站起来都没有站起来。 甄诺双手压在桌面上,冷声之中带着委屈,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为什么娘娘要派一个人来看着我?我现在就连去哪里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了?” 崔雪拿过了一个软垫, 拖在了桌案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阿微你去东街想要做什么?” 甄诺按着桌面的力道松了松, 崔雪能问出这样的话便是对自己的戒心不减反增。 看甄诺无法快速地说出理由,崔雪又多了一丝深究。如今正是谋事的环节,甄诺虽然将属于甄诺的记忆丢失了,但骨子里面刻着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若是知晓了东宫谋图的事情,难免会带来不必要的变数。大业在前,什么变数都不能有。崔雪凝眉,面上添了几分肃色,又问了一遍:“阿微去东街做什么?” “娘娘还在试探我?” “本宫只是想要知道罢了。” “若是扯谎,江微会告诉娘娘我是太累了想要去东街走走。但江微想要对娘娘说实话,我,就是在让娘娘知道我快要被娘娘压得喘不过气了,我快要被这种监视看得喘不过气来了!”甄诺说道激动之处还用手指狠狠地点了点桌上,用动作将自己的不悦外化了出来。 这是实话,崔雪怔愣了,没有想到甄诺还有这撒火的一面。 “娘娘为何就这样提防江微,我做错了什么!”甄诺愈加委屈了,紧皱着眉头看崔雪。 崔雪不知道要说什么,换了一个称呼道:“我换一个人来伺候你。” “娘娘为什么不说明原因?”甄诺偏过了头,“不过是换一个人继续监视我罢了,还不如就那个婢子,反正江微...到底是不值得娘娘用真心对待的。” 真心,崔雪又被触动了一下。但这监视还是不可免,崔雪退而求其次,道:“以后你可以任意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罢了,无所谓了......”甄诺站了起来,泄了一口气,看起来甚是失望的模样。沮丧地说道:“娘娘到底是没有将甄诺当做是可以信任的人......” “哥哥是家里面的独子,哥哥要顶立门户,不能如我一般的。”苏佩道。 苏词看着自己的妹妹,听着这一番话,自然是明白的。但君子死节,若是为了个人小家,无视这天下大蔽,令百姓不公,如何能算得上是一个清正为民的好官,千里河堤溃于蚁穴,我朝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存在。“勿需多言,你只管将那些证据都交到哥哥的手上,哥哥自会将这件事情做好。” 瞧着苏词这执意为之的态度,苏佩也是心焦,生怕哥哥当即就要去做。哥哥已经有了仕途,又有祖荫在,前途一片光明,若是惹祸上身,后果不堪设想。苏佩条理清晰地说道:“我犯错极好找出理由来逐出家族,但哥哥不同,哥哥是朝臣,革出族谱兹事体大,而且陛下也不会相信的。” “勿需多言。”苏词板起了脸,用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撂下了这句话。 苏佩咬了咬下唇,急声道:“难道哥哥也不管折叶了吗?” 苏词眼底起了波澜,眼睫也不受控地扇动了一下。 前两年苏词就已经行过了冠礼,按照寻常氏族之中的规矩,冠礼之后也当迎娶新妇了。苏词的新妇是卢氏早早就相看好的了,也是文官大家之女,识文断字的。只不过是苏词喜欢上了折叶,硬生生地将这桩婚事给毁了,为了这件事情,苏国公府那时惹了不少的风言风语,也往那女儿家送了不少礼物赔礼,苏词也被罚在祠堂里面关了半个月。 苏词迟钝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说道:“家国大事自然是重于个人小家的。” “两者利害取其轻,哥哥让我去做吧,我是现下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人了......” 元贞三十年七月二十一,苏家女苏佩桀骜不驯,为人癫狂自大,革出苏氏族谱。 甄诺一直被看得紧,但还是将这件事情传给了刘铭,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刘铭单独去和顾长君联系。宅子里面的人都被大换血了一通,几乎见不到什么熟悉面孔,尤其是往昔对自己态度不佳的那些人。都是被崔雪处理掉的。这些人的口风更紧一些,但到底不像从前那样跟进跟出,甄诺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一个好好的小女子,养在深闺里面就好了,到了年纪就嫁人,哪来的这么多事情,到底还是读书读得太多了。” “也不是啊,我之前看过这个苏小姐对战的棋局。都说棋品如人品,应该这苏小姐也是不差的啊......” “不不不,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这个人还给自己的姐姐扶棺,没有半分礼教。” “......” 甄诺一直在府中待着,今日难得出来,还没有走两条街,就听见了这些风言风语。甄诺暗自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朝着前方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些街市上面的流言大多都是对苏佩的指责,这根本的原因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深究,人们津津乐道的不过是他们想要去想的阴暗面罢了。 *** 宋榕时常往返于京都与边关,在彼此相近的地方,就算是见不得,说不得话,也比冷冰冰的京都要好。自从上回继任进过一回皇宫,今日还是第二遭。 宋榕温驯地低着头,不似那些大臣,更像是一个虔诚的奴仆一样,跪拜在了刘靖的面前。 “抬起头来。” 一道苍老中带着力道的声音响起,是刘靖。 宋榕微微抬眼,随之将脑袋抬了起来,眼底一片冷漠冰冷,是在秘阁二十几年造就的。 宋榕先前偷偷地看过一眼,记下了这位九五之尊,但现在的刘靖,与之前有了极大的不同。这庄重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就连肩膀处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比先前瘦了一大圈。看来收到的消息果然不假,陛下确实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所谓的炼制仙丹上,没有求得长生之道,反倒是沉迷其中,深受其害。 刘靖将宋榕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桌案上的锦盒上,里面装着的就是新炼制出来的丹药,也不知道这丹药能不能叫自己的身子好转一些。 刘靖双手拿起这锦盒,当着宋榕的面打开了这放药的盒子,拿出了一颗乌漆漆的丹药,直接当着宋榕的面就吃了下去。吃罢了这药,刘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双手撑着龙案的边沿,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顾长君给朕上了奏本,朕要你亲自去边关走一趟,将顾家军近日来的动向还有这顾长君回京的意图打探清楚......” 宋榕皱紧了眉头,皇帝这模样,这愈渐增长的猜忌之心,已经不再像个明主了。饶是如此,宋榕也没有立场,没有身份说那些劝谏的话。宋榕复又低下了头,恭敬地说了一声“诺”后便告退了下去。 半年前曾经让高哲行训练了一千精兵,如今这些精兵都已经编入了顾长君的私卫之中,用作顾长君的私用。 顾长君将佩剑解下,手拿着剑身将其放在了架子上面,随后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铠甲坐在了桌边。桌面上还是如同出去时的那般,只是砚台底下被压上了一根竹简。砚台将竹简上面的字大半遮掩掉了,只留了三两个字露在外头。 五指扣着砚台,顾长君将其移到了一边,让这竹简的全貌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帘中。 是宋榕的字迹。 顾长君时常都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有熟悉的人,总会有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到。如今摆在自己桌上的这根竹简便是最好的证明。 顾长君动了动双唇,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全部涌上了自己的心头。宋榕已经被自己送走了一年,监视是难免的,但为何要如此直白地直接问?顾长君不懂,但仍是坐了下来,挽袖拿起了笔,在竹简的背面写上了真假参半的答案。 放下笔,顾长君抬头将这个营帐的四角都扫视了一圈,脸上虽带着肃色,但肃色之下还是苦涩多一些。顾长君重新穿上了自己的铠甲,带上了佩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营帐。
第161章 挟持 崔雪没有任何感情, 冷冷地笑了两下,抬手看了看自己新染了蔻丹的长指甲,冰冷地吩咐道:“既然苏佩已经被苏家除名, 那就是一个庶人了,也应当要去解决了。” 手底下的人连忙应下,下去办事。 这厢刚刚吩咐完, 还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打扮奇怪的人走了进来,一身的黑衫大褂,蓄着山羊胡须,看着就像是算命大褂的。这是尚药局里面的倪一师, 炼制的那些仙丹便是由这倪一师主导。 陛下的身体状况谁都知道, 只是陛下不愿意相信,还想着那些长生的虚妄之说。倪一师虽然是炼制这仙丹的,也知道这长生的法门自己只可窥见一角, 就按陛下现在,根本就等不到这长生不死的药丸炼制成功。 既然陛下没有多少时日了, 到时候若是新主不喜这些道家炼丹之说,怕是在尚药局之中自己就没有什么地位了。在这么一个太子与齐王分庭抗争的时局中,倪一师选择了前者。 虽说倪一师现在是太子党的人,但实际上却没有与太子见过几面,多数的时候还是与崔雪直接会面。倪一师只当是这种结党营私的事情不能叫常人发觉,所以才与太子妃娘娘代替会面。 “太子妃娘娘,小人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在丹药之中添上了两味龙精虎猛之药。”倪一师恭敬地说道。 这种药虽然能让人在短时间之内恢复精神, 但到底还是极冲的药, 用得越多, 身子就被愈加虚空,这大限之期也会愈加临近。 崔雪点头, 情绪没有什么起伏,毕竟在皇家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崔雪轻轻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冷声问道:“按照你看来,陛下的大限还有多久?” 倪一师没有直接说,却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抬手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最多不过两月时间,崔雪了然。复又看向这倪一师,崔雪的眼神更加冷酷了一些,为了这两月之说特意出宫一趟,属实是没有必要,这倪一师怕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求的。
163 首页 上一页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