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息了两下紧接着咳了咳。 突然的变故吓得黎微冲动全然褪去。 她焦急唤道:“鱼鱼?” “我没事。”水萦鱼安慰着掩饰道,“被呛了一下。” 并不是被呛了一下,自从妊娠满了十周之后约摸着胎心胎芽发育好了之后,她就开始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疲乏。 每天早上起来浑身难受得像是夜里被谁揍了一顿,平躺在床上也会出现像刚才那样缺氧的情况。 水萦鱼挪了挪身体往左边侧了侧,好歹缓和了一点缺氧带来的窒息感。 “鱼鱼。”黎微闷闷道。 “嗯?”水萦鱼应道。 “鱼鱼瘦了好多。” “是吗。”水萦鱼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作为女明星,得好好保持身材。” 黎微收紧环住她的手臂,纤瘦的身形抱在怀里给人一种给空落落的空洞感。 “但是好瘦好瘦啊。”黎微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就是这样的。”水萦鱼狡辩道。 黎微不接她的狡辩,继续道:“其实鱼鱼,我知道你每天吃完饭都会吐很多次。” “你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你每次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好差好差。” “鱼鱼,现在我好害怕。” “害怕什么?”水萦鱼深呼一口气平静地问道。 “鱼鱼现在的身体很差。” “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但是还是很差。鱼鱼这么瘦,这么虚弱。”黎微哽咽道,“每次抱着你,我都感觉像,像要失去你了一样。” 水萦鱼冷静地安慰道:“没关系的。” “不想失去鱼鱼。”她说,“就算只有一点可能。” “所以你想怎么做?黎微。”水萦鱼忽然哼笑出声,原先的娇软也尽数收起,“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为这件事情吵一次吗?” “你不想失去我,可我也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水萦鱼强硬道,“打掉她是不可能的。” “或者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她提议道,“等我不再这么虚弱了,等你能够坦然接受了,我们再重新在一起。” 她咄咄逼人地问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解决方式?” 黎微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鱼鱼,我.......” 她只是没有安全感,每天早上醒来,她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检查身边是否有另一个omega的身影。 她与水萦鱼在一起,结了婚有了小孩,这种事情曾经的她每一天每一晚都会梦到,但那终究是个梦,不管多么真实,不管多么诱人沉溺。 她害怕现在的情况依旧是一个无比真实无比漫长的梦,醒来的诱因便是水萦鱼那日渐消瘦的身形。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鱼鱼。” 她这话说的深情,最后那一声“鱼鱼”也唤得足够乖顺,仿佛一条无比依赖主人的小狗。 水萦鱼浅浅皱起眉,“黎微,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自私。” “你不想失去我。但我也有不想失去的东西。” 黎微默了默,小声地问:“就算死掉也无所谓吗?” 水萦鱼重复道:“就算死掉也无所谓。”
第50章 就算死掉也无所谓。 水萦鱼态度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听得黎微心都凉了一大截。 “鱼鱼,你不能死。” 水萦鱼扭头长长地看她一眼,深深的眼眸里神色平静。 让人心中发怵的平静神色。 “因为你需要我,对吗。所以我不能死, 不能做我最想做的事情。” 水萦鱼讥讽地笑道:“黎微, 你的想法真是直白又自私。” 黎微也注视着她, 低眉顺眼的神情。 “对。”她破罐破摔道, “我需要鱼鱼, 所以鱼鱼不能死,鱼鱼要长命百岁,和我永远在一起。”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我会努力保护鱼鱼。” 她说:“许多年前我便是这么决定的。”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 水萦鱼笑起来,“可是没用啊, 黎微,小孩子一腔热血许下的愿景, 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黎微认真道:“所以我愿意自私,我不想要她。” 水萦鱼忽地敛起笑, 语气冰冷地问:“你不想要谁?” 谁会伤害到水萦鱼,她便嫌恶谁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与水萦鱼血脉相连的孩子, 如果横亘在两人面前的只是某个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没有水萦鱼坚决的阻拦,事情很早就能得到解决。 黎微经商手段冷漠,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决策也做过许多。 这世上有许多人希望存在“如果”, 但“如果”从来都只是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就像天边皎皎的明月,或圆或缺都永远是凡俗之人触碰不到的存在。 “不想要她, 不想让你继续这么难受下去。”黎微鼓起勇气一股脑说,“现在刚满三个月, 还能打掉,我们都还年轻,可以等养好身体以后再考虑要小孩。” “现在的局面太仓促,我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水萦鱼面色冷得吓人,黎微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眉头紧皱,因为情绪激动而呼吸略微加剧。 “黎微,你想让我打掉她?”她质问道,“她已经三个月了,你想让我打掉她?” 黎微回答:“嗯。” 轻轻的一个“嗯”,像是击溃水萦鱼心理防线的最后一个字。 她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明明应该哭泣,宣泄一般大声地哭出声来,她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愿意泄出一点哭声。 黎微慌张地扶住她的手臂,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 水萦鱼重重地挥手将人拂开。 或许因为动作幅度大了点,再加上忽然的情绪失控,她吃痛地皱起眉,弓起背单手压住小腹。 “鱼鱼?” 黎微焦急地凑上去,再次被她推开。 “出去。”她咬牙道。 黎微动作滞缓,颇为受伤地望着她唤道:“鱼鱼......” “滚出去。” 实实在在的冷漠驱逐。 黎微不敢再反抗,一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冲动的话,一边担忧着退出房间。 门板与门框轻轻挨近,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明明只是极轻的声响,落在蜷缩在床上的水萦鱼耳里却如惊雷一般沉重响亮,惊得浑身涌出一阵冷汗。 她感觉肚子疼得厉害,象是有一把刀在里面搅动,搅得内脏化成血水,与子宫里的胎儿交融在一起,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孕育生命。 脑袋里不断闪出各种混乱的画面,关于她这短短二十三年见过的人或物。 慕念欣喜的笑,黎微乖顺的轻唤,水浅将她拥进怀里,第一部主演的电影上映,第一座金水牛奖捧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 这些回忆或真或假化作无数碎片刺进她的意识里。 胸口涌上浓烈的恶心。 为什么会有这样困苦的人生存在。 为什么她得苦苦咬牙坚持着活下去。 她想起楚礼曾经说过的一劳永逸。 她也想一劳永逸,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没有那么多牵挂,她也想一劳永逸地逃避现实。 她想到黎微总是很委屈很顺从的神色。 黎微说她不能死。 极其自私的愿望,决定她的生死的权力,竟然落到了一个alpha手里。 以前是慕念,现在又变成了黎微。 可笑又可悲的人生。 她窝在床上独自哭了许久,久到腹部的疼痛消了又起,起了又消,如同起伏的潮汐,最后没了动静,而她还在哭。 无人打扰的哭泣,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哭不出来声音的,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仿佛野外没了父母庇护又意外受伤的小动物,茫然无措地呆立在原地,无人关心,无人理睬,而四周危机四伏。 脑袋撕裂一般疼,浑身都在疼,让人绝望的疼痛,压抑着她的呼吸与思绪。 说不清楚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水萦鱼在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零部件都在隐隐泛疼,仿佛正在被虫蚁啃噬。 密闭的空间寻不到多余的光亮,四周安静得吓人。 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寂静。 她下意识想叫黎微来帮忙,还没喊出声,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包括黎微那句冷清的“我不想要她”。 水萦鱼只有这么点坚持,她在意的人和事物很少,却还是没办法换来自在。 所有人都想控制她,想让她顺从地依据指示安稳地生活。 这在她看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苟活。 不管怎样,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这个被大部分人看做劣质胚胎的小孩,与她相同,不被期待,甚至招致alpha母亲冷漠的厌恶。 水萦鱼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似乎是在等天亮,但夜晚太过漫长,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房门被敲响时,这间光彩黯淡的房间才终于涌进一些破土萌芽一般的动静。 水萦鱼以为是黎微,所以没有回应。 “小鱼。”楚礼在门那边小声唤道,“有点事情。” 水萦鱼翻身仰躺着,睁眼便是灰蒙蒙的白色天花板。 她抬起一只手将手背放在额头上,冰凉与微热的初次接触。 她现在有一点低烧,没有流血的感觉,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糕。 “黎微在旁边?”她问道。 楚礼沉默了一会儿,“嗯。” 一旁已然暴露的黎微忐忑道:“鱼鱼,我担心你。” 恳切卑微的语调,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她的错,是她无缘无故发火,歇斯底里地将无辜的alpha赶到门外,然后不闻不问地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让她离开。”水萦鱼对楚礼说。 明明黎微就在边上,照理性的角度看来,她没有必要让楚礼传话,黎微能够听到她说的话。 “鱼鱼。” 水萦鱼对她落寞的低唤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只有楚礼进了房间,刚走进来,没开灯,借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那点月光,看到水萦鱼惨淡的几乎没了颜色的脸色。 “小鱼?”她惊讶问道,“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水萦鱼撑着身体坐起来,靠着枕头,探手打开床头的灯。 “刚睡醒,水怡然来找你麻烦了?” “没有。她不知道我在你这里。” “嗯。” 这事是水萦鱼特意安排的,既然把人弄到了自己身边,那就得保证对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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