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已经开始念衔接的稿子,下一个上台发言的是女主角水萦鱼。 水萦鱼起身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她穿了一件不算特别修身的礼服,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隆起的腹部,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寡淡。 两人在台阶上擦肩而过。 “小黎微。”水萦鱼轻咬贝齿,不动唇地悄声道,“你以为这么说点好听的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黎微怂兮兮地垂下目光,活像一个即将回家跪搓衣板的小可怜。 两人这番悄悄的交流都被不远处的镜头记录了下来,并且实时直播放在了全国人民眼前。 全国人民都在看她俩小情侣得不能再小情侣的互动。 水萦鱼偷偷伸出手捏了捏黎微的手,偷情一样,怪刺激。 黎微耳根通红,故作镇静地往台下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已经站到台上的水萦鱼,镇定自若地握着话筒,特调的灯光全然落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 黎微看得痴了神,脚下没注意差点被地毯褶皱绊倒,酿酿跄跄往前栽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水萦鱼注意到她,不动声色向她望过来,她们因此对上目光,黎微憨憨地朝她一笑。 水萦鱼也忍不住差点笑出来,轻轻吸进去一口气再屏住呼吸,勉强压住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念发言稿。 此时媒体已经炸开了锅,许多闹着影后独美的粉丝也纷纷噤声,有些心虚地说,这俩人,好像还是有点好磕的。 年少矜贵的明光董事长,没人比黎微更配得上水萦鱼。 水萦鱼发言稿准备得不长,主要因为她穿着高跟鞋,担心站久了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拿着稿子两句跳一句地念,不到五分钟搞定下台。 见她回来,黎微远远便眼巴巴地望着,距离够了就伸出手扶她坐下,生怕这点路把人给累着。 “没事吧鱼鱼。”她发现水萦鱼脸色有点发白。 水萦鱼缓了口气,深呼吸驱除倦怠,抬手试了试额头,低烧的温度高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事。” 两人这边还没休息多久,其他角色也陆陆续续讲完了话,一齐站在台上等两人上去合影。 黎微正大光明地伸手,非常绅士地搀扶着水萦鱼上台。 灼灼的目光追在两人身前身后,像是要从她俩这平淡得无可挑剔的举动中吹毛求疵地挑出点暧昧关系一般。 “鱼鱼,好多人看着我们。”黎微小声说,“他们看到我们牵着手,一起走上台。” “就像婚礼那样?”水萦鱼猜出她的心思。 “嗯。”黎微稍微红了红脸,声音压得更低。 “就像婚礼那样。 ” 在黎微心目中,婚礼就和葬礼一样,是关乎生命的最重要仪式。 与葬礼截然相反,婚礼对于她来说是生命的重新开始,是幸福的起点。 站在台上,牵着水萦鱼的手,完全展露在镜头下,她心里想的是与水萦鱼的婚礼。 她们还是得趁着水萦鱼肚子不明显的时候办,越早越好,当然有点她的私心,与水萦鱼的婚礼,这种事情只是想想都一刻不愿再等。 黎微站在台上拍照的时候,满脑袋想的就是这些事情,脸上的笑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痴,看得水萦鱼忍不住好奇。 “黎微,想什么这么开心。” 黎微急忙回神,害羞地低低脑袋,“没什么。” 水萦鱼直觉嗅出几分猫腻,狐疑地望着她。 “鱼鱼,咱们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呀。” 黎微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压低声音,反正都到这时候了,她俩都决定好要上综艺公布关系了,瞒不瞒也无所谓。 站在前面指导站位的主持人清晰听到黎微这句撒娇,惊得不敢回头,只努力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那只是个诡异的幻觉。 都怪他这几天磕影后和董事长cp太上头,当着正主竟然出现这种幻听。 主持人顶着一张大脸通红,与之同时还露出了可疑的姨母笑,很难不认人怀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 黎微偏着脑袋和水萦鱼说悄悄话。 今天这场首映礼糖分有些超标。 合照结束后,众多演员排成一排按顺序下台。 水萦鱼站在黎微身边,脸色愈发苍白,忽然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差点一下栽倒在地上。 时刻小心着她的黎微立马扶住她,稳稳地把人带进怀里,动作异常娴熟。 “鱼鱼,怎么了?”她有些慌张。 反倒是水萦鱼,缓了缓眩晕后顺着她的搀扶自己站稳,这时候还不忘掩盖一下两人的关系,虚虚拂开她的手。 黎微以为她又闹起了脾气,软声哄道:“鱼鱼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先下去好吗,别摔了。” 她看网上说孕妇最怕摔倒,一不小心就一尸两命。 小孩没掉了她无所谓的,正好还能拉着水萦鱼好好补补身体,甚至还算是消除了一个未来隐患。 可她害怕水萦鱼的身体健康受到影响,她是想要水萦鱼长命百岁的。 水萦鱼听她这迫不及待的认错觉得莫名其妙,“黎微你干嘛。” “只是晕了一下,你这副样子。” “搞得好像被我欺负一样。” 黎微乖顺地瞧着她。 “行了。”水萦鱼拍拍她的头,最近她挺喜欢拍她的脑袋,轻轻的,有一点宠溺的感觉。 “没事了。” 黎微扶着她乖乖走回座位。 水萦鱼一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慕念打来的,她没接,还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世界一下安静了下来。 黎微注意到她的脸色因为这通电话更难看了些,关切问道:“谁的电话?” 水萦鱼觉得胸口闷,脑袋也疼,忍着不适回了句:“我妈。” 黎微还以为她说的水浅,愣了一会儿刚想说她不是死了吗,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还有一个妈,慕念。 慕念作为慕家边缘化人物,属于年轻一代的黎微自然不是很清楚。 她对这个母亲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水萦鱼为了区分两个母亲,在她之前加的修饰词。 不会做饭那个。 听起来就不是很温柔贤惠。 前段时间还因为相亲的事情见过几面,那时候黎微觉得对方就是个普通的有钱人,既无气质,也无能力,空有皮囊,覆在alpha身上大肆吸血。 反正黎微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即使她是水萦鱼的母亲,更何况水萦鱼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位不会做饭的母亲。 黎微小心观察着水萦鱼的表情,最后不放心还是问了句:“没事吧?” 水萦鱼心情因为这个电话低落许多,但好歹还能腾出一点心情,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宽慰地朝黎微笑笑。 “能有什么事。” 首映礼结束后,刚一拉开警戒线,记者像疯了一样冲过来,这时候水萦鱼和黎微已经坐在了车里,看着他们扛着设备飞奔,姿态扭曲,仿佛丧尸片里的变异人类。 水萦鱼单手抚在小腹上,安抚因为一上午劳累而隐约闹腾起来的孩子。 “黎微。”她望着窗外的记者若有所思。 黎微乖巧地看着她,也看得见窗外的人群,乖巧地“嗯”了一声。 “你说他们这样,有什么必要。” 水萦鱼说:“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扭头静静地望着黎微,“以前没有明光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那时候演员只是一个职业,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微心虚地别开眼,不敢与她对视。 “黎微,钱很难赚吗。” 话题忽然变了方向,黎微没听明白,茫然地望着她。 “你没钱我可以养你,有必要把局面弄成现在这样吗。” 这好像是一句责备的话,但黎微听进去的只有前半句。 你没钱我可以养你。 “真的吗?”黎微亮晶晶地望着她。 “真的什么?”水萦鱼奇怪道。 “如果我没钱了,破产了,鱼鱼会养我吗?” “你很难养?” 黎微连忙摇头,“我很好养的。” 就像不用遛的小狗,给点吃的给点喝的,每天抽点时间逗逗,就能很开心地活到死。 “现在说破产,这两个字可和黎大董事长完全沾不上边。” 黎微谦逊地笑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水萦鱼说:“文娱这块蛋糕对于你来说太小,何必破坏原本生态。” “忘了。”她讽刺地笑笑,“你们商人都是雁过拔毛,蝗虫过境,没有公德心约束。” “是不是啊,小黎微。” 黎微不敢说话。 水萦鱼远远看见肖飒被记者团团围住,风吹乱她精致的造型,像个疯子一样。 “你把他们变成了商品,小丑,可交易物品。” “黎微,现在你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黎微说:“我只想要鱼鱼开心。” 水萦鱼轻轻哼笑一声,转头懒懒瞧着她,含着浅淡的笑意。 “我挺开心的。” 这笑明朗温和,却又显出几分讥讽。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黎微。”她冷冷清清地唤道。 黎微乖巧听候吩咐。 水萦鱼扭头望着她,透过车窗的光被防窥膜滤成淡淡的黑色,逆着她的面容轮廓,加深她语调的程度。 空气因为她们的目光相汇凝滞几分。 水萦鱼轻轻吸进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算了。” 她卸下力气,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腹部。 “懒得管你。” 黎微可怜巴巴地往她身边凑,像是也想被她抚摸。 水萦鱼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脑袋。 “行了,不怪你。” “这种事情,谁都没错。” 错的只是悲哀现实本身。 两人说话间,车窗外人群忽然喧闹起来。 水萦鱼回头往外望,原本站在台阶上的肖飒摔到了台阶下,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一群记者只顾着拍照记录,闪亮的镜头光芒冷漠。 “黎微。”水萦鱼有些焦急地拉住身边人的手,“快看。” 黎微顺从地由她拉着,两人一起凑在车窗边。 “她流血了。”水萦鱼说。 黎微说:“这是很正常的。” “他们太年轻,抵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 肖飒慢慢缩起身体,腾出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闪光灯,无助地呜咽哀求,让他们别再拍了,让他们帮忙叫下救护车,她怀孕了,需要送医院,这可是一条生命。 “她怀孕了。”水萦鱼说,“明光也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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