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讲,她确实很害怕自己一回国,发现鹿吟已经背着她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女友。 她把一切都抛掉回来找她,正如四年前鹿吟放弃所有把她送离自己身边一样。 如果以后的发展真的不如人意,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我得监督你。”林浅浅自己答自己的话,不打算从鹿吟的嘴里能到能让自己开心的话,“我这么好一个姐姐,总不能让别人独占了……” “不会的。”鹿吟开口,不知道是在回答她哪一句话。 她收回了视线,键盘声音又一次在办公室内响起。 林浅浅在她身边坐下来,托着脑袋看她,“这么多C,上次那个被联合投诉的老师是你吧?” “是我。”鹿吟很果断地承认了,“画的烂就是烂,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在成绩上放水,况且这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考试,连平常作业都在应付,这种人上再多培训班都是浪费时间。” 林浅浅不怀疑鹿吟的专业,更不会怀疑她的教学能力。 尤其是在管教学生这一方面,毕竟小时候的她深受其害。 “监督你,你继续忙。”林浅浅不会在画画这方面跟鹿吟较真,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只好随意糊弄一句。 林浅浅跟着目不转睛地看成绩,发现一个女生每次都是A+,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 “这个人看来很满你的意啊。”林浅浅偷偷在登记过的那摞里偷偷翻找,发现鹿吟没有介意之后把整摞都拿了过来,“画得真是不错。” 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 “一个班总是会有几个尖子生的,哪里都不例外。” 鹿吟说着,眼睛里露出明显的赞赏之意。 林浅浅有时候没办法完全共情那种同类人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她也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理解。 就比如鹿吟这种艺术天才,对于碰到同样优秀的艺术生时,眸子里总会下意识流露出欣赏。 虽然林浅浅知道这种欣赏格外纯粹,但她自己并不纯粹,还会别扭地偷偷吃醋。 甚至在小时候,鹿吟的颁奖台上,她都会吃第二名和第三名的醋,凭什么这两个人可以有跟鹿吟并排合影的机会? 那么优秀的一个鹿吟,就应该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睥睨所有人才是。 然而后来鹿吟放弃了出国进修的机会,放弃了画画,还自己将她的右手废掉了。 林浅浅无法忘记那一天,她看着鹿吟的右手缠满了绷带,亲手烧毁了那封推荐信。 这四年或许有专业的康复师帮助鹿吟,但究竟真相如何,她又是怎样再次回到这一个行业的。 林浅浅无法随意揣测,那样对于鹿吟实在太不尊重了。 她把视线落在窗外,为了透口气把窗户打开了。 外面的雨依旧没停,不过要比刚才小一些。 “雨停了吗?”鹿吟跟过来,双手搭在窗沿上。 “还在下。”林浅浅乖乖答,转头望向身边的女人,“姐……” 鹿吟侧眸望她,“怎么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走了。 林浅浅看着她,偷偷在心里说出来。 如果上天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想要亲自对鹿吟说出这一句话,而不是永远面对着鹿吟的好,只敢在心里肆意乱想。 “我有点儿冷,你这个外套好薄啊。”林浅浅埋怨道。 “那你还开窗?”鹿吟帮她把拉链对准,再往上拉,凉凉的拉链坠子扫着下巴。 “有点儿闷,就开了。”林浅浅小声嘟囔几句,看着鹿吟把电脑关了,拿起了包和伞。 两个人一起走出门,听见路过的学生打了招呼,鹿吟又点头回应。 一把黑色的伞被撑开,搭在林浅浅脑袋上。 “姐,我帮你拿包。”林浅浅自告奋勇把鹿吟的包揣在怀里。 这是一把单人伞,伞下的空间并不算大,林浅浅挽过女人的胳膊,跟她一起踏入了雨中。 “你冷不冷呀?”林浅浅一张嘴,冷空气就灌入口腔里。 她把鹿吟的外套穿走了,这女人就只剩下身上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袖口处还染上了些许彩色颜料。 林浅浅从后面搂过鹿吟的腰,试图给她渡过去一些暖意。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林浅浅跟着鹿吟走,跟不上这女人的一双大长腿,步子被迫迈得急了一些。 “你慢一点呀!”林浅浅又开始埋怨她,却发现鹿吟的步伐更快了。 “你是故意的!”林浅浅竟然开始小跑。 停车场离这里不算近,没走多远雨就近乎停了。 林浅浅跑出伞外,去踩地面上最长的那个影子的脑袋,作为自己的报复。 她笑着回头望她,发现依旧撑着伞的女人,脸上满是笑意。 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雨天,鹿吟撑着一把伞来接自己放学一样。 那是她直到现在都记得格外清楚的一个场面。 记忆跟当下重合,如同电影里慢放的镜头一般,周围格外寂静,只剩下细微的雨滴声,安静又空远。 晚风吹动着女人微凉的双眸,残存的光影在林浅浅心间摇摇欲坠。 她们之间的开始该从这一刻继续进行下去的,就像接轨了往日那个完全一样的节点。 就像一团整齐的圆形毛线团,本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 但两个人谁也没肯认输,都固执地将这个线团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第30章 周遭的冷气在坐上车子之后才消退不少。 在办公室待了不少时间, 回家也要十一点了,明早鹿吟是早课,还要一大早跑过来。 林浅浅自知耽误了鹿吟不少时间, 也让她麻烦得来回跑,但她脸上没什么内疚的意思。 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到只想要时时刻刻跟鹿吟待在一起的人。 如果鹿吟今天不回去, 那她就陪她在员工宿舍睡。 林浅浅内心的小九九鹿吟并不知道,如果林浅浅一如既往地暗示她想要她回家,那她也不会在这里过夜。 她很想陪伴她,跟她一样,也想要把这没见的四年弥补回来。 鹿吟觉得自己的罪已经被自己吃过的苦抵消得不少了。 毕竟小时候的她, 被鹿随教育着艺术至上, 而她只想把自我放在第一位。 于是在她的人生里,除了画画之外,她把林浅浅也加了进去。 她不是喜欢吃苦的人,至少鹿随还在的时候,也致力把她培养成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但她好像没那个命, 也有可能这就是她不听话的后果。 鹿随去世的时候, 她年纪尚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芸带着林浅浅进了家门。 她深知鹿随死亡的真相,却还是难以把仇恨放在不相干的林浅浅身上。 鹿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或许是她开始把林浅浅当成亲妹妹照顾的那一天,也就是林浅浅进了家门, 她第一次喊‘林浅’的那一天。 她想要给她安上一个新的身份,这样也不至于每次看到她时, 总会有一种愧对母亲的内疚感。 可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也是一种报复吗? 鹿吟无法得知答案。 在离开家的时候, 她孤立无援,也一无所有。 她没有钱, 她为了打官司把父亲送进监狱,花掉自己的所有积蓄去请了最好的律师。 积蓄里包括她的画稿费用以及各种比赛奖金,除此之外,她这么多年没有任何金钱来源。 便宜的出租房里,每夜都响起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咳嗽声,以及开了窗但怎么也散不开的烟味儿。 她在餐馆上班,只为了能够找到一份可以结算日薪的工作,但她的手还伤着,没办法举重物,每次大半夜回去,伤口总是会裂开,钻心地疼。 没过几天她碰上了醉酒的中年男子,揩油没成功倒是被她拿起凳子自保,老板就将她开除了。 廉价的服务员好找,但餐馆的名声坏了就是大事儿了。 她白天夜晚四处上班,勉强周转着,始终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如果日后的每一天都将是如此,她该抱着那幅左手画下来的画一同葬入大海。 一年之后,钟时雾终于找上她,鹿吟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的好友。 钟时雾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鹿吟一点儿也不否认这一点。 很久之前,钟时雾的母亲所在的医院发生了医闹,身为医生的母亲留下血书自杀自证清白。 鹿家是艺术之家,总要无偿做些善事,一方面为了行善积德,另一方面也为了维持淡薄名誉的好名声。 鹿随帮助钟时雾打官司,将她身上的污名洗白,而后钟时雾便开了家私人医院,做着心理医生的工作。 钟时雾第一次见到鹿吟,看她颠沛流离的状况,愧疚难安,“抱歉,我来得太晚了。” 除此之外,钟时雾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她拦下三番两次想要自杀的鹿吟,发现她内心的压力早已经将她逼得毫无人样。 那个时候的鹿吟彻底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母亲死了,心爱的妹妹被她推远。 把自己的珍爱刻在画上,然后陪着自己一起去死,对她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美好的解脱。 钟时雾夺走她的画,强迫她苟活,一点一点让她把希望寄托在画上。 画画被鹿吟重新捡回来,妹妹也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她身边。 好像一瞬间,她心里珍重的所有东西都回来了一样。 但她们始终都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勉强存活的假象。 副驾驶的林浅浅打了个喷嚏,鹿吟下意识打开了暖气。 “姐,现在是秋天。”林浅浅提醒她一句。 “把衣服穿好吧,现在的天气很容易感冒。”鹿吟收回了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心不在焉。 下了车之后,林浅浅又去拉鹿吟的手,发现她的手依旧冰凉,她便双手握住她的,给她取暖。 鹿吟任由她拉着,盯着电梯的显示灯。 “你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说话?”林浅浅捧起她的手哈气,“手也好凉,暖都暖不热。” 鹿吟没应,反握她的手,跟她一起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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