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赶紧说:“那你叫我们呀,卧室都有内线的座机,你打个电话,我上来给你换嘛!冷不冷?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蓝苏一面听,一面打量她。这个叫小兰的,比家政艾厘要活泼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没褪干净,尤其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说话时眼珠子滴溜直转,生动且灵性。 有些像妹妹,像那个还没有被蓝家的铜臭味腐蚀的蓝小玉。 “不冷,没关系。”她说。 “不冷也不行......那个,我也是听说。”小兰努了下嘴,语速慢了下来,压低声音,“上一任夫人,有天在阳台上画画,结果被射中了一颗钉子,差点死了!因为我们这个地方靠河嘛,对面又是树林,就,有时候就挺危险的。” 差点死了。 蓝苏精准抓到这个词,瞄了眼门口,没人,于是问:“那,你知道,前面三位夫人,最后是怎么死的么?” 小兰摇头:“这我倒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第三位夫人的葬礼都办完了。我也是今年才来的。” 今年才来。 蓝苏重新审视眼前不到1米5的小个子,试探着问: “你成年了吗?” 小兰仰头,眨眼,再眨眼,脸上生出一股悲切,解释说: “我只是长得矮。” 蓝苏抿唇:“对不起。” 小兰第一次被主人家道歉,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事!我经常被人怀疑年龄呵呵呵蓝小姐你不要太客气!” 其实,小兰跟蓝苏同年,都是19岁。甚至小兰还要大两个月份,只是,名义上的蓝家二小姐,今年已经20。 小兰看出她有心事,便安慰道: “蓝小姐,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我说真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就是想闲聊,都可以找我。虽然家里人不多,但大家都很好。尤其是霍总,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凶,但心思很细腻的。昨天我们本来统一口径,都叫你‘夫人’,但是霍总说,你刚来,不习惯,让我们改口叫你‘蓝小姐’。” 蓝苏回忆,昨晚下车的时候,家政的确叫她“夫人”。这么看来,霍烟的确是一个心细的人,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暴露这份心细。 洗漱之后,小兰带她下楼吃早餐。 “霍总每天起很早,要跟Mini玩一会儿,喂她吃了早饭之后,自己才吃。” “Mini?”蓝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嗯。”小兰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带着Mini这个名字也明媚起来,“Mini是霍总的宠物,她还有一个宠物,叫Bella。” 宠物。 蓝苏在心里暗暗脑补,想了下霍烟阴鸷冷酷的模样,这宠物,多半是长相恐怖的大型犬,或者热带雨林的花色蛇。 “Mini是一只猫咪,可黏霍总了!” 失望,居然是猫。 猫的话,多半是凶恶的品种,比如,孟加拉猫那种棕皮黑纹的颜色,瞳孔细窄,满脸的傲慢和不悦。 一面下楼,蓝苏一面想象,并将孟加拉猫的形象跟霍烟重叠,闪回一个月前的蓝家,霍烟居高临下地要拔掉蓝家每个人的牙齿: “一个人,我只要一颗。” 一楼,霍烟坐在沙发上逗猫。她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衬衫,领口敞开,挽到手肘袖子露出劲瘦的小臂。黑色长裤内松外紧,勾勒出长腿的简笔画线条。由于曲腿的关系,裤子往上爬了几寸,露出一截脚踝,纤细漂亮。 而Mini,正懒洋洋地躺在她的大腿。 蓝苏又猜错了,Mini不是孟加拉猫,甚至不是波斯猫,而是一只雪白的泰国曼尼,小小的如一只雪团子,撒娇着在霍烟怀里挥舞小爪子。 “张嘴。” 霍烟将猫条挤出黄豆大小,送到Mini嘴边,瓷白的小爪子立即捧住她的手,飞快地□□自己最爱的零食。 嗒,嗒...... 蓝苏踏下最后一级楼梯,恰好,霍烟喂完了第一口,抬头看向她: “起了?” Mini跟着主人的目光,也好奇地转过头来,一褐一蓝的双色眼珠漂亮极了。 “咪?” 那一瞬有些割裂。 雷厉风行的霍烟,举手投足带着杀气的霍烟,一个眼神吓得蓝苏把后事都准备好的霍烟,怀里抱着一只软软的,撒娇的雪团子。就好像一头野蛮的狼,拎着一篮子的花。 更割裂的是,蓝苏上一秒觉得奇怪,下一秒看着这一幕,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和谐。 甚至觉得,铺在霍烟身上的晨曦明媚了起来,整个人都带着金色阳光的味道。 没睡好,的确会产生幻觉。 蓝苏反思。
第11章 同居(二) 吃过早饭,差不多就收拾出发了。 跟小兰说的一样,Mini很黏霍烟。连吃饭也要全程坐她腿上,霍烟一边吃,她一边蹭。 哪怕等霍烟要出门了,也要亲手哄着放她放到沙发上,轮椅走到大门口,还要向她招手道别,小公主才会放她离开。 大门关上之后,上车之前,霍烟会在前院清理猫毛。 否则,若是在里面清理,Mini看到会难过。 家里所有佣人,包括艾厘、小兰,还有其余两个佣人,会一起来给霍烟粘毛,从头到脚,一根都不能留。 蓝苏看在眼里,认为确实有必要。 霍烟是震动整个珠宝界甚至是商界的玉阎罗,若被发现是个猫奴,威信大有降低。 过户手续办得很顺利,蓝苏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市中心的一栋商场。办手续的工作人员偷摸着看了她好几次,眼珠几乎插进她的骨头,也没看出她的过人之处。 蓝苏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让签字就签字,让按手印就按手印,十分配合。 办完手续,私家车驶向兰滨城最大的一家私人美容院。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可能用录音笔记录下来,说的字也不超过10个。 寡淡。 驾驶座,助理江枫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位新夫人可真沉得住气,一点想要经营感情的意图都没有。 好歹问两句,你平时喜欢干什么,或者等下去哪里吃饭,这些日常吧? 她腹诽时,后座终于传来声音,是蓝苏: “为什么去美容院?” 蓝苏的音色很淡,不是冰寒交加的冷冽,而是纯天然的淡,没有杂音,没有起伏,像一碗液面平静的白开水。 霍烟正在耳机里听线上会议,听到她的话,简短地抽出一丝空隙: “做脸。” 江枫耸肩,得,毫无营养的对话。 跟之前的每一任夫人一样,绞尽脑汁制造一个话题,被霍烟一句话终结。 谁知,蓝苏又说:“可以叫到家里来。” 霍烟顿了一下,“嗯?” 蓝苏解释:“你化妆,做发型,也是把造型师叫家里来,不会大老远跑去工作室。” 车速慢了下来,江枫踩油门的力度降低,竖起耳朵听后座的谈话。 她收回刚才对蓝苏的评价,这位新夫人的洞察力精细到吓人,跟以前的夫人不一样。 霍烟的确不怎么去工作室,一来,路上浪费时间。二来,不安全。 今天大张旗鼓地出门,的确跟平时的习惯不一样。 江枫瞄了眼后视镜,霍烟抬手摸了下耳机,把耳朵里的会议静了音。 “我做脸会去美容院。” 霍烟解释得敷衍。 蓝苏将信将疑,没有追着问,不是相信了她的说法,而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一向点到为止。揪着美容院这件事,反而有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廉价感。 蓝苏靠着皮椅,眼睛望着半打开的窗外,语气冷冷: “有人在跟踪我们。” 江枫瞪圆了眼珠,朝外侧后视镜望了眼,果然,有辆熟悉的灰色面包车。上次看到,好像是从过户大厅出来。 怪她,注意力一直在蓝苏身上,没察觉被跟踪了。 与此同时,一直坐在后座轮椅上的霍烟,终于从线上会议里抬头。 慵懒的身子从靠背上缓缓坐起,修长的手指摸上耳朵,摘下黑色耳机,食指在平板的屏幕上一点,退出线上会议。 那表情很陌生,江枫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镜片下的眼睛微微虚起,眉梢微扬,眼尾轻吊着,好像对什么产生了兴趣。但绝对,不是对后方跟踪的面包车。 而是一种在暗夜里行走惯了,突然在路便发现一朵花,那种觉得奇怪,又有趣的表情。 眼睛顺着镜片反射的光凝视过去,审视着蓝苏的面孔: “是么?在哪?” “一辆面包车。”蓝苏转头看她,眸中划过笃定,“你知道有人在跟踪。” 霍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说: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 蓝苏不信她的搪塞,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被跟踪,他们一定追不上你。”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的。暴露行踪,被他们发现。” 蓝苏点破了她,随即,是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的疑问: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一时间,车内十分寂静,能听见车轮碾过平坦马路的咕噜声。 在寂静之中,后座的两人四目相对,互相审视着彼此。 霍烟抬了下金边眼镜,焦距对上这张看似娇弱的面孔。 褐色的眉线条流畅,眼镜周围的肌肉松弛,没有丝毫紧绷。分明是朴素淡雅的江南长相,偏生了刀子一般的眼神。 乖顺之下,是骨子里的桀骜。 霍烟对这双平淡中带着凌厉的眼睛很满意,于是解释: “你要习惯这种感觉,被人注视,意味着,被人仰望。” 这句解释隔靴搔痒,蓝苏虚了下眼睛:“不明白。” 蓝苏很冷静,没有半分跟激动或生气挂钩的情绪,无论脸上还是心里。她只是单纯地疑惑,为什么霍烟会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让别人跟一路。 “呵。”霍烟从喉咙底发出一声轻笑,没有继续解释,反而往前一步,棋至将军,“不过我好奇的是,蓝小姐昏迷这么多年,想不到,如此警觉。” 连远远的一辆面包车都能发现。 咔! 蓝苏一震,脊梁骨被冰块凿穿,脖颈被一只手掐住,空气堵在肺腔里迟迟不能流动。 眼皮不安地眨了一下,仓促别看目光,朝向霍烟方向的腿收了回来,在后座上坐正,面朝正前方。 “他们跟了一路,很难不发现。而且,我只是好奇,你竟然喜欢被跟踪。” 解释的话被破窗而入的风吹散,变成一颗一颗的电离子,点亮某人阴暗内心的灯。 霍烟没有为难她,头一转,靠上靠背,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面包车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霍烟没说改路线,江枫便跟着导航朝美容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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