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管别人叫姐。”霍烟说。 “也是,你又没有姐姐。”蓝苏觉得有道理。 “我只有妹妹。” “妹妹?真的假的?”蓝苏坐了起来,眼睛跟揉了星星似的明亮。 霍烟被那眼神闪得晃眼,不情不愿道:“在美国读书。” “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你没问。” 事实上,蓝苏的房间之前就是给妹妹住的。一向对亲情冷淡的霍烟,也不会像普通姐妹那样,隔三差五嘘寒问暖。她只会定期汇钱,偶尔确认霍眉欢正常活着。 听到有妹妹,蓝苏来了兴致,凑上前去问: “长什么样子?跟你像吗?是不是也是混血?” 霍烟眯起眼睛,审视道: “我发现你对我周围所有的女性都很感兴趣,除了我。” 蓝苏像是被戳中什么弱点,整个人一僵,眉宇的欢愉敛去几分,上半身迟疑着撤了回去,靠上皮椅,嘴巴瘪了瘪,隐约收成一个薄薄的小括号,许久许久,才糯糯嗫嚅了一句: “戏演完了,也要出戏啊。” 在节目组扮演了一整天的恩爱妻妻,无数个瞬间的幻觉让她沉迷、贪恋、倦怠,觉着假装相爱的状态格外甜蜜。霍烟会对她笑,会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说出每一个她的优点,会在桌下与她十指相扣。 可是摄像机一关,踏出演播厅,这场梦就醒了。 霍烟配合她演戏,她不能沉迷在戏里。 镜子里的玫瑰,水里的明月,心里藏起来的爱。
第71章 心疼(一) 从摄影棚回家的途中会经过梅艾丽娅, 恰好霍烟的离职手续差最后一步签字,她便让艾厘将车开到地下车库, 她先上去签字,艾厘跟蓝苏在车里等她。 其实,签字可以在线上操作,本就是一个不轻不重的离职手续,她连公章都交出去了,特意跑一趟签字没必要。 “霍总,董事长让我转告,他在办公室等您。” 果然,签完字之后, 人事总监将她留住,并把通往高层的电梯门禁卡交给了她。 若是放在从前,霍烟定会想个法子引起老爷子的注意,拐弯告诉她,公司没她不行。但如今, 梅艾丽娅于她而言不再是栖身大树, 而是泛舟湖上时, 飘到湖面的一片叶子。有自然好, 为泛舟添一丝颜色。 没有,也无所谓。 她的心里装的是芬芳花香的彼岸,眼前的落叶便就不那么重要。 霍守平杵着拐杖临窗而站, 年老的身体脊背拱起,从后面看过去,只见佝偻的脊背的黑色背影, 瘦削年迈,单薄如刀削。窗外车水马龙的都市街道被他踩在脚下, 似古时坐拥天下的帝王。 “这么多天,你也该想明白了。” 苍老却韧性的声音响起,霍烟缓缓将轮椅停到他身旁,明亮的落地窗勾勒出一高一低清晰的背影,如苏州巷口上演的皮影戏,在锣鼓唢呐的奏乐中上演人生。 “爷爷的决定是对的。” 霍烟的嗓音四平八稳,仍是谈判桌上不喜不怒的样子,从皮影戏般的剪影传来,有种艺术与现实的割裂感。 “蓝家跟苏家的关系曝光,我的确应该马上离职。我观察了几天股市,梅艾丽娅跌了4个点,看来还是受了些影响。” 霍守平杵着拐杖岿然不动,手背的青筋却抖了几下。谁都知道,梅艾丽娅的市值突然下滑,不是因为霍烟骤然离职,而是霍骏跟五叔霍忠义上任之后,能力欠缺,应对措施也跟不上,连续搅黄了2个大项目。 “如果你真的喜欢蓝家那个丫头,也可以不离婚。只要你们不插足古董生意,平时低调点,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让步了。 眼看着梅艾丽娅被霍忠义和霍骏搞得岌岌可危,为了家族企业,他让步了。 纵观整个霍家,有掌管大公司能力的屈指可数,老三霍忠德,正在经营霍家老派的重大产业。再一个,就是霍烟,能够将梅艾丽娅的市值做到国内排名第一的珠宝公司。 当一个人有能力,就不能指望她太听话。 “你还是梅艾丽娅的总经理,等过些天,我让人事处理一下手续,你找个时间,跟林氏那边谈谈,把那个项目跟上去。那是个大项目,必须做下去。” 爷孙之间陷入沉默,夸张的寂静几乎剌破耳膜。霍烟的眼皮动了一动,望着脚下的车流,说: “恐怕,我没有资格做这个总经理了。” “什么意思?” “您让我回来,前提是跟蓝苏低调些。可我刚跟她拍完夫妻档的综艺,可能得在风口浪尖待一段时间了。” 这话落地,霍守平几乎捏碎拐杖头,眼皮抽搐不停,转头,俯视这个坐着轮椅却俨然高高在上的,他的孙女。 “霍烟。” 语气加重,透着不悦,“你该知道,那些做古董的当年把霍家害成什么样子。你的父母怎么死的,你的腿怎么残的,你忘了么?” 霍烟眨了两下眼睛,虚着看向刺眼的半空,凝望不可能存在的神明,怅然道: “为了一幅《黑山》,当年闹得鸡犬不宁。苏家、蓝家、霍家,个个家破人亡。但那幅画,最后到了您的手里。” 霍守平的眉头下沉,“你什么意思?” 霍烟转过轮椅,正面朝向他,凌厉的面孔缓缓抬起,淡淡问: “我相信,父亲的死与霍家无关,因为您不会为了一幅画谋杀你的亲生儿子,但作为私生女、影响霍家门风的我,您怎么看呢?” 咵啷—— 万里无云的晴空传来惊雷的爆裂声,声响震烈,天际骤暗,恶魔的手从黑雾里探出,张牙舞爪地撕开苍穹,无数小鬼冲出裂缝,冲向人间,降下浩劫。 ----- 地下停车场,艾厘把车熄了火停在车位,蓝苏嫌车里闷便下来透气。 本该属于上班时间的宁静的停车场,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霍总,您再这样,我报警了。” 江枫,霍烟离职前的助理。 蓝苏一凛,她自是关心江枫的,一是因为江枫的业务能力和性格都很好,二是,她被女友欺骗分手的时候实在可怜,蓝苏怜惜又关切。 于是赶紧跑上去,贴着拐角的柱子偷窥。 真是江枫,穿着白色的西装衣裤,长发盘成干练的发丸。只是她口中的“霍总”并非霍烟,而是霍骏。 霍骏好色且无礼,曾在蓝苏第一次回霍家的时候骚扰过她,明明才30出头,却总透着一股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 看来死性不改,又缠上江枫了。 “你报啊。” 霍骏两手一摊,往前两步逼近她,“警察来了,你有证据吗?到时候我反告你诽谤,再把你那些照片群发到公司邮箱,让每个同事都看看,你平时有多放荡。” 禽兽! 蓝苏在柱子后捏紧拳头,她知道霍骏是个人渣,但没想到恶心到这个地步。 江枫又惊又吓:“什么照片?” 霍骏仍旧邪笑:“你没发现,你的办公桌下面多了个摄像头么?你穿裙子真的很好看,尤其你的腿,又长又直,怎么样?跟哥去趟酒店,哥就把照片还给你。” 蓝苏霎时就要冲上去,猛然又想起,江枫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私事。曾经许盼盼替她出头,打了前女友一个耳光,却让江枫最后一层心理防线崩塌,二人因此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没等她思考,那头便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接着便是霍骏的惨叫。 “啊!” 霍骏的叫声如落水狗一样尖锐,“烫死我了!” 蓝苏扒着柱子一看,之间许盼盼将保温杯里刚接的开水泼向了霍骏,趁他慌乱擦脸,许盼盼整个人挡在江枫前面,唾骂道: “烫的就是你!思想龌龊的人渣!寄生虫!” 霍骏见是许盼盼,气得指着鼻子大骂: “许盼盼!你敢泼我!我是你上司!你疯了!马上给我滚!你被开除了!” 江枫生性温和,与世不争。但许盼盼却不同,她从前在国外留学,性格自信又开朗,从不害怕谁,也从不委屈自己。 面对比自己高大的男性,她甚至往前了一步,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回击。 “你只是副经理,你没资格开除我!就算开除,我申请劳务仲裁你还得赔我N+3的违约金。就你还想威胁枫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癞蛤蟆!” “你,你......你给我滚!我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你什么行业?一个破珠宝公司而已,姐姐我学工商管理的,去哪都吃香。倒是你,靠家里吸血一事无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出来骚扰女生,你这种寄生虫,我见一次泼你一次!” “你他妈的!” 霍骏骂不过,更气身为下属的许盼盼敢这样耀武扬威地咒骂他,手一挥就要打人,准备落下的手却被人从后面握住。 是蓝苏。 “蓝苏?你怎么——啊!” 话没说完,那只手就被反向拧到后背,上半身一扭,整条手臂都被强行扭曲成畸形的角度,死死扣到肩胛骨后整个身体被压到车窗上。 “啊!啊!痛痛痛!” 整个过程很快,蓝苏从出现到制服约莫只有2秒,霍骏便从张牙舞爪到尖叫求饶。 “她们是来工作的,不是被你欺负的。” “啊断了断了断了!别别别!蓝苏!轻点轻点!” 霍骏痛得龇牙咧嘴,整个人趴在车门上无法动弹。 蓝苏本就身手了得,又拍了长时间的打戏,两手拧住他的手臂,单膝抵住脊椎最痛的穴位,让他跟死猪肉一般贴在车门上。 扭头看向许盼盼,“盼盼,拿手机录下来。” 许盼盼赶紧掏出手机录像,对准惨叫的霍骏。 蓝苏接着说:“看着镜头,跟江枫道歉。” 霍骏犹豫:“这,这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江枫,对不起。” 蓝苏逼问:“对不起什么?” 霍骏疼出冷汗:“对!对不起!我不该骚扰你!不该对你产生非分之想!” “还有呢!把你偷拍的照片交出来!” “没有!我没有偷拍,我刚是说来吓她的!” “还不说实话!” “啊啊啊轻点!真的没有!要有的话我早就动手了!” 蓝苏与许盼盼交换了一下眼神,见霍骏疼得大汗淋漓也没承认,这才放心。 “好,霍骏,你听着,要是你之后再敢对江枫做什么,或者在公司给她穿小鞋,这份视频就会传到你们公司的公共邮箱,人手一份。要是不想身败名裂,被老爷子赶出家门,就离她们两个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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