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侧,杀手如野兽般扑向霍烟,刀尖直插心脏。 嗖! 餐桌上的圆碟从半空飞去,子弹一般,速度之快,似闪电掠出残影,砸中杀手的腿弯。只听“笃”的一声,杀手应声跪地,高举的匕首一顿,青筋凸起,用更大的力道刺向霍烟。 这两秒的停顿,让后方的蓝苏抓到空隙,飞身扑上前来,将杀手扑到一旁。 对于这种程度的杀手,蓝苏见得多。 但她现在是“蓝家二小姐”,一个刚从医院苏醒的植物人,她应娇弱、体虚、手无缚鸡之力。 于是,在霍烟看向这边的时候,她娇柔松手,乃至被杀手挣脱,划破手臂。 “呃!” 细嫩的皮肤破开血口,红色的血液大汩大汩流下。 下一刻,杀手再次握刀冲来。蓝苏娇柔地后退,像曾经在东南亚时看到的,躲避暴乱的人们。 “去死吧——” 杀手嘶吼,举手落刀,尖锐的刀锋瞄准心脏的位置,直直落下。 蓝苏捂脸,看似害怕到极点,实则却听着地板传来的脚步声,暗暗倒数—— 三,二,一。 瞬间,保镖冲进包间。 “霍总!” “你是什么人!” “抓起来!” 嘶吼,擒拿,拼杀,人仰马翻。 墙角,一身粉裙的蓝苏无助地坐着,长腿侧盘,脚尖瑟缩着收进裙摆。她依偎着靠在墙根,单手捂着手臂的伤口,血液从指缝溢出,顺着手臂浸湿丝绸腕带。 轮椅无声地停在她面前,离血迹一厘米的位置。 “蓝小姐,身手不错。” 霍烟开口,表面像在赞赏,赞赏深处,是危险的试探。 蓝苏拧眉,缓缓抬起下巴,盘发散下一缕,贴在飞溅血迹的右颊,恰好托住眼尾的泪痣。她的长相本就纤细,那一刻,在忍痛的表情下,更显得破碎。 “疼。” 表面意思:我不过就是朵怕疼的温室娇花,刚刚是错觉。 更深一层意思:我为了救你,挨了刀,受了伤,你反而还要试探我? 猩红的血溅了一地,落上血液的阳光成就了她们的初见。
第3章 订婚(三) 她不是猫,是潜在暗处伺机而发的豹子。 ----- 第一次见面,蓝苏的胳膊划破一道6厘米的伤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医生为了不留疤,针脚细密地缝了二十几针。 顾着“千金小姐”的人设,她努力发出一声娇滴滴的: “疼。” 只是演技拙劣,像一个无血无肉的布偶,无病呻吟。 霍烟没有说话,下巴微微一抬,镜片反光,看不见眼神:“蓝小姐受苦了。” 修长的手指一抬,叫来助理:“去取衣服。” 蓝苏的裙子弄上血迹,斑斑点点,有些瘆人。 恰好霍烟车上有一件刚到货的高定,也是裙子。 半小时后,蓝苏从换衣间出来。 这次的她,不用刻意逢迎突兀的粉色,不用露胸而不自然地驼背。而是一席单开衩长裙,吊带纤细,领口微V却只露锁骨,裙摆从大腿裂开,行走之间,笔直的长腿隐约可见。 黑色是安全感的颜色,穿上的瞬间,紧绷的肩胛骨松懈下来,每一个细胞都躺进舒服的港湾。 果然,她还是喜欢黑色。 “太黑了。” 助理偷偷说,“姐,蓝家的千金可是小猫,还是得穿粉色,黑的太阴沉,跟大姐大似的。” 霍烟摘下眼睛,拿眼镜布擦去镜片上的灰,戴上,看向车外那个背影,黑裙那人手臂上缠的雪白绷带,薄唇微动。 “她不是小猫。” 而是獠牙尖锐的豹子。一不留神,便是满脖子的血。 ----- 仲夏的夜晚格外热闹,虫鸣,鸟叫,声音此起彼伏。 然则,驶到半山的别墅区时,一切便沉了下来,似乎有人将万物扔进大海,杳无声息。 后座坐着两人,左侧是一席黑色长裙的蓝苏,右侧拆除了原本的皮椅,为霍烟的轮椅腾出空间。 “结婚的事,还是想请霍总再考虑一下。” 司机帮忙打开车门,下车前,蓝苏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霍烟坐在一旁:“蓝小姐不想结婚?” 蓝苏停顿,脑中闪过蓝小玉梨花带雨的无助面孔,点头: “对。” 霍烟转头看她,冷峻的面孔勾出一丝玩味: “如果我要强取豪夺呢?” 蓝苏垂下眸子,鸦羽般的眼睫投下阴影,看不清神色: “霍总何苦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嗒,嗒,嗒...... 双方陷入冗长的沉寂,霍烟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食指曲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镜片下的眸子微微眯起,将蓝苏的侧颜从上到下打量着,所见却只有清冷。 这种气质,不可能出现在一朵温室娇花身上。 她笃定,蓝苏身上藏着秘密。 不止一个。 “总之,今天多谢蓝小姐出手相救。婚约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破天荒,她做了一次让步。 ----- 蓝苏回去时,是张姨偷偷帮忙开的门。 蓝家将她培养成打手,不准让她私自见客。故而,她只能偷偷进去。 却,在手摸上卧室把手的那一刻,浑身冰凉。 “啊!啊......” 门内传来急促的喘息,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玉,你好香......” “姗姐姐,你,你慢一点!” “慢了小玉又要怪我了。” “你,你真坏,小心爸爸他们听见!” 蓝苏站在一门之外,把手上的手指开始颤抖,宛如筛子。 原来,昨晚蓝小玉拒绝婚约时的那句“我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只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蓝家大小姐,蓝姗。 颤抖的手僵硬地收回,脚尖一转,想要逃离,却听见更加肮脏的事情。 “跟霍烟结婚的事,你真打算让姐姐去?”蓝小玉问。 姐姐,是了,蓝小玉的亲姐姐没有别人,只有她,蓝苏。 “对。”蓝姗的回答理所当然,“她为了报恩,会答应的。” “可是,那年在越南,救她的不是你啊。”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以为是,就够了。” 接着,是蓝小玉高亢纤细的叫声,似乎到了顶峰。 缓了一缓,她似乎良心发现,迟疑说: “这样对姐姐太残忍了,你一直都在骗她......我要去告诉她,她不可以为了报恩就嫁给霍烟,霍烟死了三个妻子,我不要她死!” 脚步声从床边响起,踉踉跄跄跑到门边,却被蓝姗叫住。 “小玉。” 声音喑哑,冷静,绝情: “如果她不嫁,就是你。霍家是龙潭虎穴,你想去么?” 果然,蓝小玉迟疑了,隔着门,蓝苏都能感受到那份颤抖: “我......我......” 蓝姗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是吃人的。如果不牺牲别人,就要牺牲自己。小玉,要做什么,你想清楚。” 话音落地之后,是蓝小玉呜咽的啜泣声,口口声声说,她不想死,她害怕。 门扇对面,蓝苏孤零零站着,黑色长裙幽暗无比,黑影般罩在她身上,扑灭心中最后一团小火。 哪怕蓝小玉说一句,有没有办法救姐姐呢? 哪怕一句呢。 啪嗒。 钥匙转动,卧室的门从外面打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床上这对情人议论的,准备扔进火海的,蓝苏。 与往日不同。她脸上不再收敛、隐忍、谦卑、低微,等等一切与打手身份贴合的情绪。 此刻的她,愤怒、阴鸷,宛如阴间派遣的索命使者,要将屋内的两人撕成碎片。 ----- 晚上11点,蓝家别墅灯火通明。 整栋建筑里里外外的人都被叫了出来,齐刷刷在客厅站着,分立两列。 客厅正中央,朝门的软椅上,蓝浩天两腿分开坐着,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握着鞭子。 右侧,蓝姗和蓝小玉跪在地上,蓝小玉瑟缩着发抖,蓝姗则挂了两处鞭伤。 “爸,你真的信蓝苏,不信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蓝姗质问,高傲的面庞显出几分脆弱。 蓝小玉颤巍巍躲在蓝姗身后,“爸爸,我,我真的跟珊姐姐什么都没有!姐姐她撒谎!她不想让我嫁给霍烟,她撒谎!” 鞭子还没落到她身上,说明,蓝浩天是相信她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蓝浩天的眉头下沉,挤出深邃皱纹,看动物一样看着蓝小玉,接着说: “不打你,是因为周末要带你去见霍烟。” 这个名字落地,大厅陷入沉寂,似乎阎罗降世,要将一切吞没。 苍老的声音宛如陈旧的铜钟: “我打了三个电话,约了六次,霍烟才答应周六跟你见一面。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手一抬,管家会意,叫两个力气大的佣人把蓝小玉关回卧室。 期间,蓝姗未求一句情。 毕竟,说错一句话,就又是一鞭。 身前,一席黑裙的蓝苏端正跪着,挂了几处鞭伤。与蓝姗不同,落到她身上的鞭子没有避开敏感部位,专抽衣服遮不到的地方,脖颈、手臂、肩膀,甚至,脸颊也落了一道猩红。 “说,打扮成这样,去见谁了?” 蓝浩天穿着睡衣,灰白的鬓角青筋突兀。 蓝苏没有说话,小臂的伤口火辣地疼,不及脸上的鞭伤。 这一鞭,抽碎了她生而为人的自尊。 少倾,她缓缓抬头,毫不惧怕地看向愤怒的蓝浩天: “七年前,在越南救我的人,不是蓝姗。” “不论是不是。”蓝浩天忍着怒火,“蓝家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你无家可归,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这些年,我为蓝家受过伤,挨过刀,中过枪,多少次死里逃生,恩情早就还了。” 这句诘问触发了蓝浩天的逆鳞,鞭子一挥,落到蓝苏脖子,将瘦削的人抽到一边。 啪!啪! 又是两鞭,狠狠落在背上。 “还?你拿什么还!还是你以为翅膀硬了,攀上高枝,可以飞黄腾达了是吧!” 蓝浩天叱骂着站了起来,打蓝苏,像打一条不听话的狗。 楚美莲见他动怒,心里尤其欢喜。毕竟,老爷子把火都撒在蓝苏身上,她女儿蓝姗就可以逃过一劫。 于是,她添油加醋: “老公,你消消气。蓝苏现在也十九岁了,可能是有喜欢的人,才去约会的啊。” 约会,这两个字在蓝浩天脑中炸开。 停到蓝苏面前,居高临下道: “我告诉过你,你是蓝家的一把刀,除了有任务,不能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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