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面的人不是很有耐心:“你是?” 蓝苏抓紧裤腿,尽量平复心绪:“我是蓝苏。” “噢......” 对面传来意味深长的声音,却不是突然懂了某件事的恍然大悟,而是,掌权者突然发现了一只有趣的小动物。 “蓝二小姐。” 蓝苏一怔,下意识想反驳,但又一想,蓝浩天没告诉霍烟二小姐是谁,干脆借这个身份,套些话出来。 “对,我是。”蓝苏说,“结婚的事,你能否再考虑一下?” 霍烟冷冷地问:“你想提前婚期?” 蓝苏一噎,“我想说,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草率,毕竟我们都没见过。” “你想什么时候见面?”霍烟的思路快到可怕。 蓝苏只觉得一时喘不上气,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人三年会死三个老婆。 “婚姻,前提是两个人互相喜欢。霍小姐连人都没见过,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呵。” 霍烟发出清冷的笑声,似乎听见了天方夜谭,“抱歉,蓝小姐。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交易,这个蓝苏熟悉。这么多年,她帮蓝家跑了不少项目。枪林弹雨她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霍烟? “霍小姐签合同,不看甲方的么?”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为止,面对突然而来的邀约,霍烟自然首肯。 “明天下午两点,苏黛尔咖啡馆。蓝小姐,很期待与你见面。” 挂断电话,蓝苏像被人抽了骨头,佝偻着坐在床边。 霍烟这人虽然奇怪,好像很着急结婚。但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反而,自己才是更可怕的那个—— 从未化过妆,穿过裙子,甚至,手臂还有一道12厘米的疤痕,额头包着纱布,一副混混打扮,哪像蓝家二小姐? “张姨。” 夜深人静,她敲开张姨的房门,低声问,“大小姐的造型师,你有电话吗?” 或许,她可以打扮成矜贵千金的模样。
第2章 订婚(二) 你见过豹子么?纤细、隐忍,却跟闪电一样矫健。 ——霍烟 ----- 见到造型师的时候,蓝苏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四个字——紧急集合。 眼睛,鼻子,嘴,五官恨不得揉为一体。 “亲爱的,你告诉我。” Adora抬起食指,夸张地在蓝苏的裙子前画了个圈。 “这条裙子是不是得罪过你?你一定要毁了它?” 蓝苏笨拙地偏过头去,碎发遮住眼睛,挡了半张脸的神情。 “粉红色,比较有少女感。” 这是去年,跟大小姐蓝姗一起去国外跟项目的时候,蓝姗送给她的。 藕粉的颜色稚嫩清淡,裙摆十分蓬松,长度过膝,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挂脖式交领,胸前露出的水滴形状镂空性感,却被打底衫遮去风景。 “为什么还要在里面穿一件?” Adora的眼睛几近起火。 蓝苏垂眸,下意识捂胸:“我不习惯穿暴露的衣服。” Adora的眼睛一虚:“哪里暴露?现在21世纪了。你脱不脱?不脱我给你脱。” 蓝苏嗖一下后退: “我自己来。” 从前就听说,造型师Adora脾气不好,极没耐心。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蓝苏惴惴不安地踏进换衣间。那时,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在腥风血雨里长大的自己,那个只会玩刀的自己,竟真的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富家千金。 短发披垂,狼尾一般搭在肩上,遮住了半张脸和修长的脖子。Adora将其挽起,在后脑上方的位置盘成发丸,同时将额前拖把一般的头发往后梳,只留几缕碎发。 光洁的额头露出,纤细的眉宇,颇窄的鼻梁,整个轮廓透着一股江南的清秀。常年被忽视的眼睛明耀漂亮,又有一种性格使然的坚毅。加上左眼尾的一颗泪痣,堪称点睛之笔,好看极了。 “给好看的人做造型很简单。” Adora满意地看着镜子: “把脸露出来就好了。” 只是,额头的伤,太过刺眼。 “挨打了?”Adora问。 蓝苏别开眸子:“摔的。” Adora盯着镜子里的人,没有继续问,心照不宣地拆了纱布,换上单薄的药贴,将将盖过伤口,又不会突兀。用粉底和遮瑕盖一盖,与平常无异。 于是,蓝苏重新站回全身镜前。 原本奇怪的裙子骤然变样。挂脖领露出盈盈香肩,胸口的水滴镂空隐约可见□□线条。劲瘦的腰跟布料贴合,裙摆在行走间晃出微微波浪。 最后一步,是为了遮挡伤疤的,在右手腕绑缚的腕带。 清丽优雅,宛如深秋舒展花瓣的玉簪花。 “疤得藏着,别被人知道伤在哪里。” 第一次见面,Adora对她嘱咐道。 2个小时后,蓝苏到了咖啡厅。 前台,恰好碰到给大小姐蓝姗买咖啡的佣人,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差点被飞刀扎中的小红。她对蓝苏恨之入骨,但她只是任由蓝苏从眼前走过,并未认出。 “刚刚那个人,有点像三小姐。”旁边的新佣人迟疑地说。 “蓝苏?”小红转头一看,只看到亭亭玉立的背影,自信摆手,“怎么可能?她只会穿土到爆的黑西装。怎么可能穿裙子?” 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整天黑西服、头发宛如拖把的蓝苏,竟是眼前这位亭亭玉立,优雅大方的名媛小姐? ----- 14点,霍烟准时出现在包间门口。 跟新闻上一样,坐着一架智能轮椅。一套白色西服,腿上盖着铅灰羊绒毯。半长的头发束在脑后,一缕从左侧垂下。状态松弛慵懒,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生了一张混血面孔,听说母亲是俄罗斯人,眼窝深邃,鼻梁挺拔,架一副金边框眼镜,举手投足皆有一股凌厉感,攻击性十足。 “蓝二小姐,幸会。” 那是第二次,蓝苏听到这个如烟一般蛊惑的声音。 她从座位上起身,按照张姨教她的,双脚并拢,站姿挺立,双肩打开,微微点一下头。 “霍小姐。” 霍烟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面无神色,目光落到因紧张而微微收紧的手,以及右手腕部绑的粉色腕带。挪开眼神,按动轮椅右侧扶手的按钮,缓缓停到餐桌对面: “坐吧。以后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蓝苏心口一堵,深呼吸一口,暂且配合着坐下。 一家人,霍烟是默认蓝家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霍小姐想喝什么?” 她把菜单递过去。 霍烟单手接过菜单,一面浏览,一面冷冷开口,头也不抬: “你可以叫我‘霍总’。” 蓝苏一噎,尽管努力平复心情,但放在桌下的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一根一根地攥了起来。 约莫三秒,她开口反击: “不是说一家人么?叫‘霍总’的话,未免太见外了。” 浏览菜单的目光停了一下,捻着页角的手指一顿,徐徐抬头。这是她第二次正眼看蓝苏,目光落上绷紧的唇,须臾间,眼神被镜片过滤出明亮的光线,仿佛在清冷的森林深处,在黑暗的毫无生机的荒野,看到一只兔子。 有趣。 单薄的唇动了动:“你也可以叫我‘阿烟’。” 蓝苏第二次语噎,拳头在桌下松了紧,紧了松,后槽牙几乎咬碎,想起昨晚哭得梨花带雨的蓝小玉,压下心里的火。 “霍总。” 她妥协道。 霍烟点了一杯红茶,加上蓝苏刚才点的咖啡和点心,示意服务生等下再上。 屋内悄然,只剩下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蓝苏双手放在桌下,胸前镂空的水滴交领露出隐隐的□□线条,但她不适应这种裙子,潜意识含着胸。 对面,霍烟习惯了谈判桌,慵懒地靠在靠背上,手搭在桌边,修长的手指自然曲起,坦然冷静。 “蓝小姐约我见面,应该不是为了吃个下午茶这么简单。” 蓝苏偷偷呼吸了一下,说出在心里排演无数次的措辞: “我希望,霍总能重新考虑这桩婚姻。” 霍烟瞧着她,冷静的眸子透过镜片,看不清情绪:“理由。” 蓝苏早已想好:“我们互相不认识,你对我,对蓝家,也不了解。” 霍烟的眸子动了一动,流出对待猎物的耐心,启唇: “婚姻不需要感情。它是一笔生意。而我是个生意人,蓝小姐不让我做生意,总得有个说法。” 蓝苏的眸子半垂,浓密的睫羽颤了一下,转而道: “最近古董行业不景气。蓝家赔了好几个大单子。贸然联姻,恐怕会影响霍总的公司。何况,上市公司的股价尤其重要,稍有风吹草动,我担心光是股市大盘,就会让你血本无归。” 霍烟静静听她说完,镜片之下,漂亮的眼珠一动,缓缓道: “我还以为蓝小姐昏迷这么多年,对外面还不熟悉。没想到,对业界这么了解。” 蓝苏一凛,手在桌下抓紧裙子—— 的确不熟悉,不过那不是她,而是蓝家真正的二小姐。9岁那年遭遇意外成为植物人,两周前在医院过世。 而蓝家却并未宣布死讯,而是宣布,二小姐成功苏醒。 这一消息替蓝家搏了一个宋代瓷器的单子。但,同时落进了霍烟的掌心。 为了隐瞒死讯,蓝家一定会找一个人冒充二小姐。否则,消息若是不胫而走,得罪的不仅是霍烟,还是整个商圈。 “既然要找你,我当然会先了解你。” 蓝苏灵机一动,将话圆了过去。 “只是,我想不到,跟蓝家结婚,你能得到什么。” 叩叩! 说话间,包间的门被敲开,服务生端着托盘进屋,将红茶和咖啡放到桌上。 最后,放下圆碟盛装的提拉米苏。 嗒。 瓷碟放上桌面,蓝苏的眼睛落上服务生的手,在关节处,有一层厚厚的黄茧。正常来讲,一个普通的服务生不该有这么厚的茧。 桌下的手缓缓抬了上来,食指插进茶杯的杯耳,暗自沉下一口气。 嗖! 说时迟,那时快。 服务生抄起托盘上的小刀,反手就朝霍烟刺去。 “小心!” 蓝苏将茶杯砸去,几乎是电光火石的速度,却被服务生躲开。 霍烟的反应也快,在小刀刺来的第一下按下按钮,朝侧面避开刀锋。 杀手如野兽一般冲去,嗖!嗖!匕首一次又一次落下,霍烟一次又一次避开,直至退到墙角。 事发突然,蓝苏下意识去拔刀,正如昨天扎碎香槟塔那样,刺穿服务生的骨头。但她朝小腿摸去,外侧每天都绑着小刀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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