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小山,我叫洪小山,喏,就是这些大山的山,我生在山村里,父母就给我取名字叫山,很可爱吧?” 萧长引点头:“小山姑娘。” “有!” “小山姑娘,你怎么对山中的精怪如此熟悉呢?” “我爹原来是山里的猎户,常和山中的野兽精怪打交道,有一回爹在山里被魅袭击了,碰巧路过一位游山的修士,他救了我爹,与我爹同游数日,教了他许多仙道的知识,爹爹回家又教给我和娘亲,我这才懂的。” “原来如此,那位修士定是位大师。” “嗯......应该吧。” 萧长引说:“既然你知道山里这么危险,为什么还一个人跑到山里来呢?” “因为温泉洗澡很舒服呀,再说了白天阳气足,我身上带着自己配的辟邪香囊,所以不怕山精鬼怪,但是晚上阴气上来,我就不敢一个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回去,难道为了赌气,你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洪小山把脸贴在马脖子上,微微笑道:“这不是有位厉害的小仙友嘛。” 萧长引牵紧缰绳:“走了。” 洪小山连忙指向相反的方向:“萧姑娘,走这边。” “哦。” 约莫走了一个半时辰,到了一个河流交汇的小冲积平原,平原上栖息着一座宁静的小山村,洪小山说这就是她居住的村子,名叫“闼婆村”。 敲更的青年戴着包袱帽子,紧着棉衣跟洪小山打招呼:“山妹子,你咋才回来,隔壁王大娘瞅着你戌时都还没回家,担心你被豺吃喽。”看到牵马的萧长引,愣了神:“这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洪小山说:“这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姐姐,会法术的,她送我回来的,神不神奇呀?”青年满眼憧憬:“唔,你,你说的当真?” 萧长引对青年略一施礼:“在下只是一介修仙人。”青年顿时恭敬起来:“原来是女修大人,失敬失敬。”不悦地朝向洪小山:“好你个小山,又戏耍我!” 萧长引说:“小山姑娘,你快些回家吧,伯父伯母肯定很担心你。”青年说:“伯父伯母?哪来的伯父伯母?”萧长引说:“小山姑娘的父母。”青年翻了个白眼,看向洪小山:“山丫头,你又骗人了吧?你把全村的人都耍玩一遍还不够,跑去山里戏耍修士啦?行,您真行嘞!” 洪小山坐在马背上镇定自若:“我是比你行啦,二十七八了还得靠着家里老爹种的枇杷卖钱喝酒,整天就知道数落爹娘,没个正经活,您真行嘞!”青年火气上来了,走上前想拉她下马:“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怎么教训你!”洪小山勾唇一笑,凌空翻一个跟斗,两手撑住马背,绷直脚尖踢开青年胸膛,将他弹了出去,萧长引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评判:还是那句话,身法是好的,力道却差的太远。 青年被吓得不轻,心中憋火,逃跑前不忘把洪小山的老底掀个底朝天:“她是八年前从山上的河里漂下来的,当时一身红裙子,老漂亮了,一开始没发现,后来村长才看出那红裙子上全是血!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老邪门了,不吉利!小山这名字是村长给她起的,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特爱骗人,还常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邪门得很!女修大人,你看她都骗到你头上了,你赶紧把这不清不楚的妖女收走!” 萧长引看向洪小山:“你果真骗了我?” 洪小山跳下马,兰花指比在腰间,矮身:“谢谢你送我回村。” 萧长引拉住她的袖子:“你回答我。” 洪小山背对着她:“你问我怎么知道那些精怪,我该怎么答?说我是顺着山河漂下来的不清不楚的女人,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却记得很多奇怪的知识?” “做人要诚实。” 洪小山回过头,水灵的眼眸映着村口闪耀的灯火:“萧姑娘,我在深山里沐浴,被你看光了身子,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不是?我一个姑娘家,编两句话,说我有家人,好歹是有依靠,别人听了不敢多欺负我,怎么了?” 眼里的火光愈发模糊,萧长引看着她,洪小山的眼睛越来越湿润,微微咬着下唇,却始终保持着头颅的高昂,可怜又骄傲。 洪小山抹一下眼睛,转身走开:“谢萧姑娘赐教!” 萧长引站在原地,看她慢慢走远,然后牵着青骓往村里走,找了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扣门:“您好,我是路过的旅人,请问可否借宿一晚?”
第6章 买梦 屋内没有回音,萧长引又扣门:“请问有人在吗?”门后响起簌簌的声音,过了一会门打开了,是位年迈的老太。 “老身醒着呢。” “婆婆你好,我想......” 老太敞开门,侧身往里走:“家里寒碜,你若不嫌弃,就在房里睡一宿。”萧长引跟在她后面,略一打探里屋:“谢谢婆婆。” 萧长引收拾了老太腾给她的床,铺好被褥,抬头看到老太盘腿坐在纸窗边,揣着两只手,弓着身低着头,眼睛朝着蜡烛,眼里毫无神采。 “婆婆,您还不歇息?” “孩子,你睡吧,我把蜡烛熄了。” “婆婆,恕我冒昧,您眼睛是不是不好?” “嗯......我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很模糊。” 老太熄了蜡烛,萧长引躺平身,闭了一会眼睛,转过身侧躺,发现老太仍旧盘着腿,低着头坐在那,一动不动。 萧长引轻声唤她:“婆婆。” 老太转过头,看着床的方向:“诶,孩子,你还没有睡?” 萧长引走下床,拿起椅子上的单衣披在老太身上:“夜里凉。” 萧长引在老太的对面坐下:“婆婆,您是否有什么难处,或者心里有什么难受,如不介意,晚辈愿与您分忧。” 老太犹豫了许久,哀哀叹一口气,说:“我刚刚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了。” 外面?是指那个更夫和山丫头的争吵吗? 老太接着道:“我听到说,你是修仙的修士?” 萧长引点头:“晚辈不才,略懂一些术法。” 老太说:“本来我是不敢跟旁人说的,但你是修士,懂仙术,而我不知道哪一天会离开,或许明晚,或许后天......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自食其果,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挂念,就是担心我走的不明不白,没有留下一句话,丫头她会哭鼻子......” “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看您只是眼睛和腿脚不太利索,哪里扯得上......呢。” 老太淡淡笑了笑,说:“姑娘,我要说了,你别不信。” “您说。” 老太忧心忡忡地面向窗外的夜色里寂静的山村,悠悠道来:“梦里有个怪物找到我,它正在慢慢吃掉我。” 老太说:“我的儿子死了二十几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他。没有太阳也不下雨的天气,我就会去他的墓前看他。他是个兵,和佘夷打仗死的。他为大华死,死在战场上,县太爷说,死在佘夷战场上的男人都是好汉子,我的儿子是好汉子。 “大概是七年前,有一天我去看了他,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他,他瘦了好多,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叫我娘。我看他瘦了,心里那个疼,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在那边过得不好,饿,于是第二天我就烧了很多他喜欢的菜,带去他坟上。 “第二天回家,晚上我又梦到了他,他还是说他饿,我问他吃我烧的菜了吗,他说他吃不下,他到了那边去,便再吃不下活人吃的东西了。” 萧长引心下已有计较,故人托梦确有其事,但每日每日梦到人,还能持续对话,这便是妖魔作祟。 “好几个月,他都说他饿,到了最后,他连骨头都露出来了。我心里着急啊,问他他要吃什么,他始终不说,直到有一天,在梦里,我看着他饿死在了我的面前。孩子,你说这不奇怪吗?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可是他在我的梦里,又饿死了。我的儿子死了两次,他该多么痛苦啊......” 萧长引轻拍老太后背。 老太哽咽:“梦里的儿子饿死后,他尸体的影子开始突突,影子变化,越长越大,长成了一头长牛角的大老虎。老虎说,它有办法让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不过它现在很饿,没有力气,只有吃饱了才能帮助我。 “我想我的儿子回来啊,我就说,我给它吃的,求求它帮帮我,它说只要我每月在梦中让它吃掉身体的一个部位,一年之后它就能帮我实现愿望。原本我很怕,但是老虎说,在梦里没有感觉,醒来身上也不会受伤,所以我就答应了。 “第一次,梦里的老虎吃了我一一只脚,醒来我的右脚就动不了了,再后来,右腿,左腿,胳膊,眼睛......上一次在梦中见它,它说想吃我的肝脏。” 萧长引的注意力落在“老虎”身上:“婆婆,您说的老虎,除了头上长着牛角,还有其他特征吗?”老太想了想,说:“噢,我第一次见它从影子里出来,那个老虎的影子还长着一对翅膀,可是老虎本身是没有翅膀的。” 萧长引低头沉思,虎形,牛角,翅膀,难不成是...... 突然有人进屋:“阿婆,你怎么还没睡呢,最近你越睡越晚了。” 萧长引认得这声音。 来人把烛灯点上,看到萧长引,挑嘴:“是你。” 萧长引略一点头:“小山姑娘。” 洪小山扶老太坐到床上,铺开被子盖好她的腿脚,从布包里抱出一个鼓鼓的枕头包,塞在老太怀里,甜甜笑道:“阿婆,这是我刚灌好小汤婆子的暖包包,你晚上抱着睡,可暖和了。”老太早早收起悲戚的神情,乐融融地抚摸小山的头发:“好,丫头做的暖包包最舒服了。” 萧长引抱胸立在一边看着,方才老太说放心不下的丫头,原来是山丫头。 洪小山走到窗边,踮脚放下一叠木片帘,回头看最里面的小房间,问萧长引:“你睡那?”萧长引点头:“嗯。”洪小山说:“新被子我给阿婆睡了,旧被子硬,盖着冷,你等我抱床暖和的给你。” 给石桌下的木烧盆子加了柴,洪小山开门往外走,萧长引跟出去,走在她后面。 阿婆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瓜果,暮春时节正奋力地长着叶子。 洪小山从爬满南瓜藤的竹棚架下穿过,忽然转身:“你跟着我干嘛?白天没看够,还想晚上接着看?无耻,下流。” 萧长引眼里映着月亮,泛着冷光。 “干嘛?”洪小山掀掀眼皮,瞥向别处。 萧长引说:“我对在身上搞一大堆乌七八糟的厌恶至极。” 洪小山立马反应过来萧长引说的是她腰背上的牡丹刺青,又气又恼:“没人叫你看。” “小山姑娘,你对周遭的山林熟悉,你可知道附近的山野里厉害的妖怪魔兽都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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