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吧,你那酒量,真是丢人,没几口就疯了,缠着月老大不放,一会又说要把她踩在脚底,一会又说要她下不了床,真是见了鬼了。 “你喝高了,月老大不敢留下你一个人,没办法,只好把你一起带来我这了。你看到古红枫,问我是什么,我说是天下最灵的姻缘树,你就非得拉着月老大一起算姻缘,没想到你俩的红绦一碰就结上了。哎哟我的娘亲呀,当时那场面太可怕,月老大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再后来,你醉迷糊了,月老大抱你去睡觉,这中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真不知道。 “问题是第二早,你打伤了月老大,差点烧死古红枫,跑了。月老大追上你,你张口就是质问她人畜的事,咄咄逼人,别说月老大,我都懵了。你俩在剑山山顶说了一会,你就走了,月老大孤零零地回来,脸色很不好,我问她,她什么都不说。这事没过多久,她就分裂了第三个分-身,宵月。 这事我想了很久,除了霪霏对你下了幻魇诅咒我找不到其他解释。以后你可以跟月老大讨论讨论,没准就冰释前嫌了。” 朱曦听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紫,浑身冷汗热汗交替,手直哆嗦:“什什什、什么?有这事?我在做梦吗?”她使劲拍打自己的脸庞,还是疼的呀。 颜漫长乐忽然甚至一震,缓缓扭头看向烛光朦胧的竹楼,脑袋一歪,指指朱曦,又指指竹楼:“现在,好像倒过来了?” “啊!” 朱曦仰天长啸一声,捧起冷水浇脸。 她在心中呐喊:苍天啊,饶过我吧。 颜漫长乐在朱曦耳边小声说:“小心些吧,月老大很少醉酒,没人知道她喝醉了什么样。” 朱曦咽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进去了。 依稀记得,萧长引说过:下尸神么?我考虑一下。 朱曦歪歪扭扭地走上竹楼的梯子,推开门,烛光都变得暧昧起来。 她小声试探:“神月啊?神月。” 萧长引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很圆。 朱曦走过去:“神月?萧长引!” 萧长引抓住她的手。 朱曦一趔趄,坐在榻边。她在她眼前晃手,“喂?小小月?小萧萧?小烧鸡?小木鱼?” 萧长引突然站起来,抓住她。 朱曦惊得像兔子,傻愣愣盯着她。 萧长引衣衫整洁,把朱曦抱到在桌案上,神色认真,取来狼毫和彩墨,手指仔细描绘朱曦背后的刺青。 朱曦拧着脖子问:“你干嘛?” 萧长引取下发带,堵住她的嘴,比比手指:“嘘。” 朱曦伏在冰凉的桌面,默默感受着笔刷在腰背上滑动。 痒,发飘。 萧长引醉心于画,边画边自语:“我的牡丹,还没画完呢。” 朱曦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抓起萧长引的笔扔掉。 萧长引不开心,愠怒地看着她。 朱曦扯掉发带,问萧长引:“你就是这样渡你情劫的?” 萧长引凝视着朱曦出神。 忽然,萧长引笑了。 朱曦低头看她:“嗯?” 萧长引扣住她的肩膀,欺身。 竹楼下的蟋蟀叫的欢畅,躺在水边摇扇子的颜漫长乐听到竹楼里传来一声惊呼—— “萧长引你诈我!” 颜漫长乐摇摇头,捡起纸灯笼欺身,吊儿郎当的边走边跟身旁的萤虫说:“走吧走吧。” 幽明河中的贝壳缓缓打开,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我还就诈了。
第155章 蓝梦。 “已有一段时日了。 “清晨醒来时, 眼前罩着一层朦胧的蓝。 “我尝试过许多方法,始终无法将它祛除。 “后来我终于发现,它是笼罩在我眼前, 无法拭去的忧郁。 “我在深沉的夜里做一些梦。那些梦都罩着蓝色,我好像在蓝色的纱幕下看过一场又一场戏曲。这时我才发现,这蓝色的忧郁并非孤寂, 而是一种姿态。 “一种, 活着。 “一开始, 只是一个仰天的视角。那视角像是躺在草丛里, 安静地望着天空。因为天本是蓝的,我并未注意到眼前还有层蓝色的阴翳, 直到视线慢慢移动, 有了蓝色的树,蓝色的花,然后是蓝色的头发。 “那是一头美丽的秀发, 它的主人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我认得那个姑娘,那是我心爱的女子。我看着她把凋谢的花埋葬在树下,树荫里立着一块无字的墓碑,她正看着它, 不说话。我很想叫她的名字, 告诉她不要悲伤, 可我说不出话。与此同时,我的心底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原谅我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感受, 如果非要用文字来表达,我想, 可能是‘仰望’。 “但是,这很奇怪。我怎么会对她有这种感受呢?我又把目光转向她, 她低头看着墓碑,用手抚摸它,我的心底竟然生起了那么一丝妒忌。太奇怪了,我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燃起妒心。 “后来,我做了很多这样蓝色的梦,看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情景,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些梦,这些蓝色,这些忧郁,不属于我。 “它们属于另一个人。 “属于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安静地走过每一个蓝色的梦境。 “梦里,我在羽渊的中心迎接风雨,呼吸着海风和露珠,数过一个又一个黎明,我期盼着迁徙的鸥鸟,我等候着沉浮的漩涡,我是一株无声的青提。我生着青碧的眼睛,却用它,看出一整片蓝色的世界。 “我不知我为何而生,无父无母,无亲无凭,仿佛我只是夹生在这时光裂缝中的踌躇,是神明恍神间遗落的踯躅。我,一无所有,我,空空落落。我只是幻象,我没有心。 “看惯天海鸟鱼的我看到了她。她带来了红莲,带来了白狮,带来了烈日,带来了朝霞。她讲了羽渊之外的故事,远方有高山,有平原,有峡谷,有丘陵,有许许多多蓝色的东西,也有更多不是蓝色的东西。 “我开始有了向往。我有了欲望。 “我想跟着她,去她说过的那些地方。 “我只是想找到她。 “我找了她很久,很久。真的太久了啊。 “可是,我终于知道,她也不是那么快乐。 “没有人那么快乐。 “我又开始寻找,寻找打开蓝色窗户的方法,这一次,我想让她看到其他的颜色,而不是同我一样,注视着这份忧郁的蓝色。 “我只是,想她好。 “可是,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都做不好呢? “我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思考,一个‘不相干的人’,该怎样以‘不存在’的姿态为她做好所有事。我只是想用尽一生去报答她第一个出现在我枯燥乏味的人生,报答她讲给我听的那些远方的故事,报答她让我看到的那些欲望。 “我看完了她的所有故事,但我独独不存在于她的故事。 “我也常常会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直到我终于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前,我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在我一尘未染之时,遇见了风华绝代的她。 “那,是我的太阳。 “这些记忆,不属于我。” 萧长引披着薄衫,靠在窗前,天刚泛白,风微微凉。 她望着枝头摇摇欲坠的落叶,好像要把梦中眼前罩着的蓝色带到现实里来。 那些蓝色的梦,她从没跟朱曦提过。 后来的人,都好像吃过孟婆汤一般,把某个人都渐渐淡忘,可只有萧长引,一场又一场走着蓝色的梦境,关于某个人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萧长引吃下了甲子的畜卯。甲子是蓝色。后来萧长引钻入豢的体内,看到了“豢之心”。那豢之心是一张面具。青玉面具。是她。 都是因果。 有一次,萧长引梦到初冬的湖,湖边围满了蓝花楹。 蓝花楹一朵朵落着,有的浮在冰面,有的沉进水中。 石桌上轻轻响着啪嗒的落子声。 萧长引施施然走过去。 萧长引抱着手,看看花楹落湖,嘴里哈出白气:“你真是个歹毒的女人啊。” 落子声顿了顿,传来轻轻的笑意。 萧长引在石桌前坐下,手指插-进棋子,放在棋盘。她说:“你要全世界都忘了,独独我一个记得。” 一旁的花枝摇了摇。 萧长引又用手衔起一枚棋子,“她爱我,而我记得你,她就连着你那份一起爱着。”说着,她微微抬眼,“你妒我,而我记得你,你就要我一天都不好过。” 棋局已定。 萧长引放下棋子,淡淡笑道:“我输了。” 花枝垂落,轻触水面,萧长引也转过头,望着蓝色的树丛。 下雪了。 鹅毛大雪翩翩而落,湖光水色银装素裹。 萧长引站起身,说:“天冷了,注意身子。” 湖面漾起微小的涟漪。 萧长引说:“棋局有胜负,感情却没有。我若容你不得,便不是神月了。” 花枝飘动,低一头,静静,高一头,静静。 原来,所谓守世之神,大抵如此。 ------- 近来朱曦的气色越发的好了。 与玉子骞聚会,花朝君都夸她气色红润。 玉子骞把手藏在大袖中,拉着朱曦悄悄竖一个大拇指,低声说:“这就是沐浴爱的恩露呀!” 朱曦:??? 彼时玉子骞已经在颜漫羽骥的提携下飞升天仙了,跟着仙王殿下四处游走,小童子花长成了大霸王花。 朱曦听不懂,反正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萧长引便在一旁大声念白:“莲王山下,莲花池中,扁扁小舟,其乐悠悠,啊啊呀呀,嗯嗯哦哦——” ...... 玉子骞脸都紫了,急忙跑到萧长引跟前下跪磕头,屁颠颠地讨饶,萧长引看满意了才点点头,招呼朱曦走人。 事后有小女仙不明白,问:阴月圣尊是何用意? 有老道者答:大约是她觉得花朝真君欺负阳炎圣尊了吧。 如此如此。 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张磁总算是应下了萧长引说的事,派了长生下界,与仙皇势力一道收拾了长生会残党,至于剩下的人畜,自然是一个不留的都消灭了。 萧长引琢磨着是时候带朱曦真正隐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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