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曦想一想,点点头:“也是。” 走着,说着,已到了栈道口。 萧长引举起朱曦握着犀角的手,把犀角举到栈道外,悬空对着山壁下幽幽的魔河。 萧长引淡淡地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一道红叶’又叫做‘红叶犀渚’么?” “那我怎么知道啊。” 萧长引俯身,给犀角点上灵火。灵火刺啦啦燃起,拉出纤细的光线,两点白光像月光下轻盈的鸟,绕着犀角盘旋飞舞,给整只犀角镀上银白的光。 银色的犀角在黑暗中闪烁着洁白的光芒,在这纯净的光芒下,朱曦得以看清黑暗中红叶绚丽的曼舞,以及粼粼幽明中悠然的“河外之世”。 朱曦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是?” 萧长引率先翻过了栈道的护栏,左手举着白光犀角,右手伸向朱曦:“来。你不是问我要犀角做什么?现在告诉你,犀角的光是打开幽明渚的钥匙,正因如此,一道红叶在幽明对面的倒影即是红叶犀渚。” 朱曦恍然大悟,问道:“那过去......你来这是为了幽明另一面的渚?” “不错。”萧长引牵着朱曦,沿着山壁小道缓缓下行,待幽明水浸湿了裙边,萧长引低声说:“你不是说不记得那次的事了?” “嗯?”朱曦心里打鼓,她又要作甚? 萧长引整理朱曦散落的鬓发,温热的指尖抚过她柔软的耳郭,语声细软:“等你去了,就该记起了。” 一语落毕,两人沉水,从这头,去了那头。 咚咚咚咚咚—— 出了水面,波光上幽幽映着灯火,红叶纷飞间不时传来短促的小鼓声,可见敲鼓的人很是不熟练。 “哦!” 接着又是一股扑鼻的酒气。 “看,是谁来了。哟呵,这可真是稀奇。” 水边石子儿被踩得啪嗒响,咯吱咯吱,沾水的靴子又往回退了几步。 “这更稀奇了,又带她来了。” 萧长引说:“你这日子过得好。” “好,好得很。”递来一只酒坛子,“传花吗?到你得跳舞。” “我跳舞不行。”萧长引牵着朱曦在火堆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指着朱曦说:“绫儿跳得好。” 于是那厮拍起巴掌来:“绫儿姑娘,我记得。”他在朱曦身边坐下,半屈着腿,仰面望着她,说:“上回行酒令,你输的好惨,一嘴亲在月老大脸上,边脱衣裳边跳舞,精彩极了。” 朱曦脑子发懵:“你说什么?”把他推开,“你谁啊?咱俩认识吗?” 那厮忙不迭点头:“认识呀,见过呀,一亿多年前了,月老大带你来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酒量这么差的人,醉相也最难看。” “你!你胡说!”朱曦恼羞成怒,指着他大骂,“你耍流氓!我、我哪有......”她朝萧长引投去求助的目光,“神月,你说句话啊,我没有!” 萧长引举起杯子喝干净,垂着眸子说:“我真不愿想这个事。主要是那次第二早醒来后,你就说不记得我。红绫这个名字其实是我在这给你起的,因为你在床上非要我给你找个乳名。不过那会这名字我只叫过一晚,就没机会了。唤醒我元核的钥匙是你元核的吻,这也是那时在这里我们俩的约定。” 朱曦自暴自弃地捂脸埋在腿里:“你在说什么啊?” 萧长引深深叹气,说:“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故意的。” 朱曦露出脸,两眼朦胧,十分无辜:“我真的不知道......” 那厮敲了一下小红鼓,说:“老大说的都真的,我作证!” 朱曦终于睁眼瞧他了,愣一愣,把怒气全发在他身上:“你谁啊!” 那厮拍拍胸脯,眼光锃亮:“颜漫长乐啊!” 这位,就是传说中和霪霏有梁子的初代仙皇胞弟。 朱曦一头雾水。 “唉,这样!”颜漫长乐拉住朱曦的手,另一只手拉起萧长引,小跑着把两人带到小沙洲中央的泉眼,泉眼里长着一棵繁茂的古枫。枫树红叶如火炬,枝叶间垂满红丝绦和红纸牌。颜漫长乐说:“再来一次,如何?”
第154章 “干干干、干嘛?” 朱曦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被颜漫长乐拉着走,对面还站着萧长引,想看看她的表情, 又不敢抬眼睛。 颜漫长乐学着她结巴:“当当当、当然是问心了!” “问心?” 颜漫长乐狡黠地笑,放下两边拉着的手,面向繁茂的古枫, 闭上眼, 面色虔诚。 朱曦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萧长引。 萧长引双目沉静, 眼中映着飘舞的红叶。她温和地回应朱曦的目光,朝枫树抬起手, 说道:“既然来了, 就问吧。”一条红绦从枝头垂下,轻柔地圈住她的手腕,灵巧地系了一个结。 颜漫长乐举起朱曦的手, 乐呵道:“来来来,你也来。” “我?这、不是,我——” 容不得朱曦反驳,她还没弄清是什么状况, 就被另一条红绦系住了手腕。奇异的感觉从红绦缠绕的肌肤下散开, 柔和, 温暖,抚慰心灵的焦躁和烦闷, 给予人片刻的宁静。 颜漫长乐望着那古枫,说:“情爱这种事, 可以骗过他人,亦可骗过自己, 但骗不过心中荡漾的波动。枫会记下那些波动,倘若恋人的波动遥相呼应,那便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朱曦心中羞赧,暗自喃喃: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朱曦问:“那我怎么知道古枫说了什么?” 颜漫长乐笑道:“你看。”说着,他手掌贴着朱曦的背,轻轻把她推了上去。 “唔......” 朱曦被推到了萧长引面前。 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冥冥间,这一处的心跳传到了那一处的里面。 美,真切,却又不像实际。 这个时候能想什么呢? 只是有些慌,又好像慌得紧;只是有些怕,又好像怕得紧。可她明明不该慌,也不该怕。 朱曦微微低着头,周遭细微的声音都无限放大,连豆娘点水的声响都那么清晰。连同那人的心律,那人的呼吸...... 一瞬间,朱曦的头脑和心中都响过一道铃音,叮铃叮铃。 萧长引也听到了。她从前也听到过。朱曦只是忽然觉得,这铃声好像有些熟悉。 “你骗我。” 朱曦张皇地抬起脸,慌忙摇头。她骗她什么了? 萧长引前倾上身,把手腕贴在朱曦手腕旁,红绦的结慢慢松开,和朱曦手腕上的红绦连在一起,左右绕弯,组成一对比翼的形状。 朱曦看着相连的红绦发呆,小声地说:“我几时......骗你什么了......” 萧长引右手抚上她的脸颊,低下头,靠在她的前额上,闭着眼浅浅地笑:“算了,那不重要,都过去了。” - 颜漫长乐在一边静静看着,挥舞手里的纸灯笼,惹得一群萤虫漫舞。 过去,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朱曦想,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不过现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于真相。 只要现在,萧长引这样抱着她。 一切都好。 三个人坐在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萧长引说:“霪霏一直知道你在这里。” 朱曦静静的,看着颜漫长乐眼里露出惊讶,然后眼中的亮光渐渐熄灭,最后,他浅浅地牵了牵嘴角。 颜漫长乐说:“祂知道,还隔三差五地上大洞天闹事。” 萧长引说:“祂故意的。仙皇怠惰,若祂再不闹闹,皇族真要废了。” 颜漫长乐又说:“祂从没来这找过我。祂连剑山都不曾来过。” 萧长引说:“魔域是祂的,每一分,每一寸,莫不熟悉。” 颜漫长乐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点点头:“说的是啊。” 萧长引说:“你在这里亿年,不论外界发生什么都扰你不得,三圣殒没,陈皇之乱,人畜之战......连御龙氏都灭族了,你一个好吃懒做的二世祖,还好好的。”萧长引笑了一下,“不仅好好的,还相当滋润。” 颜漫长乐高高举起酒杯,朗声唱到:“长乐!长乐!嗟兮,我乐......” 萧长引垂下眼睫:“有时候,我不得不去想。” 颜漫长乐转过头:“嗯?” “如今这般结果,真的是祂想要的吗?” 神月死后,霪霏夺取了人畜的炼制方法。如果没有霪霏所做的一切,只怕也没有长生殿的恩赐。但是所有的所有,都不得而知。已经没有霪霏了。 颜漫长乐笑着说:“祂想的。” 萧长引弯弯嘴,倒满酒,和他碰杯。 颜漫长乐一饮而尽:“祂不想的事,不会做。” 朱曦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和霪霏是怎么认识的?” 颜漫长乐说:“你知道祂是幻心仙源,由‘念’而生?” 朱曦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和祂一道诞生的呀。” 颜漫长乐握着酒杯,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左右摇晃。 他说:“祂是念,是心生的幻象,是世间生灵心像的结合。祂问我,快乐是什么?我说,你不是心像么,那你便把我的念拿走,再看看这世间哪里有快乐。” 朱曦问:“后来呢,祂拿走了你的心念吗?” “不,祂没有。”颜漫长乐竖起食指,摇一摇,手还握着酒杯。他忽的转身,面向随风舞动的高大古枫,听着流水潺潺,虫鸣悠悠,“祂对我说——” ——你就是快乐。 颜漫长乐倾倒酒杯,把酒倒进水流,在黑暗沉寂的风中沉沉道:“你就是快乐。” 萧长引与朱曦噤声,只有水流着,虫鸣着。 还有快乐。 他在唱歌。 --- 酒喝得多了,就有点头疼。 颜漫长乐扶萧长引进了沙洲上的竹楼休息。朱曦没怎么喝酒,只是脸上有些泛红。颜漫长乐从竹楼出来,看着她,然后坐到她旁边。 “你好啊。”颜漫长乐说,“红绫姑娘。” 朱曦侧头,耳发飘在脸颊边,“你好。” 颜漫长乐醉了,但还留着三分清醒:“我知道,你迷糊着,月老大呢,好面子,不好说,所以我来说。” 朱曦眨巴眨巴眼,不自觉朝他靠近一步,紧张兮兮的:“嗯......”她咽了一口唾沫,“说吧,是什么啊?” 颜漫长乐按按眉心,想了一会,道:“很多年前,你不是来过一道红叶一次么?在剑山栈道的凉亭碰到月老大和玉公子一起喝酒,其实那次老大是来找我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碰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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