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体面些。 苏钰用那只唯一一个能使上力的手,慢慢地将自己翻了个身,半靠在崖壁上。 只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苏钰瘫软着身体,粗喘着气,每呼吸一下,整个五脏六腑都跟着痛。 她的肺腑怕是也摔碎了。 苏钰的手按在胸口处,缓缓地呼吸,摸到胸口的硬块时,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是钟晚宁临行前给她的玉佩,她一直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 苏钰伸手慢慢将玉佩掏出来,原本圆形的玉佩也被摔成了好几块,一些玉碎残渣留在衣服上。 苏钰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几块碎片,乳白色的玉片上,瞬时便染上了血。 苏钰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望天,却只能看到浓密的雾色。 苏钰颓然地收回视线,又望向了手中的玉。 不知道现在晚宁在做什么,之前收到她的信,她应该也很期待吧? 她们很快便能见面了。 今夜她会不会激动得辗转难眠呢? 她们的小院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吗? 她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听到她要去找她,便命人将家里全部收拾一遍吗? 苏钰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她记得当年她的父亲和钟伯父不知因为什么事,闹起了矛盾,她一个月没有去钟府。 后来她再次去钟府的时候,她的晚宁将她的小院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桌上也放满了她爱吃的点心。 如果...如果这次不是因为意外,她回到她们的小院时,桌上是不是也都摆满了她爱吃的糕点呀? 苏钰舔了舔发干的唇,突然有些馋了。 ‘咳咳咳’苏钰用力压住胸口,双唇紧闭,黑红色的血却还是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苏钰抬起袖子擦了擦,看着早被血染红的袖子,又添了抹红,轻笑了一下。 她素来爱干净,可偏偏死前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苏钰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眼睛越来越疲乏。 她好想闭上眼,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钰眨了眨眼,视线中忽然出现了钟晚宁的身影,她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嘴上喊着‘钰儿。’ 苏钰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前的人立刻就消失了。 余光却看到手中的碎玉片,眼中满是愧疚,苏钰抬头望向钟晚宁: “晚宁,我把你的玉佩弄坏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还有好多块。’她听到钟晚宁对她说。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这是钟家祖传的玉佩么?”苏钰努了努嘴,语气带着撒娇:“又诓我...” ‘何时诓你啦?’ “之前,现在,以后。” ‘那你诓过我吗?’ 苏钰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钟晚宁。 眼中好像藏了千言万语。 - “东主,前面好像有个人影。”侍卫拿着火把,看到前面断壁处好像半躺着一个人,忙向钟晚宁道。 “快,快,快过去看看。”钟晚宁激动得语无伦次,松开扶着她的人,提起裙摆,向侍卫指着的方向跑去。 崖底的路本就崎岖,又长满了青苔,更是湿滑。 钟晚宁却顾不得这些,跌倒了就立刻爬起来,短短的一段路,摔倒了三次,终于看到了苏钰。 钟晚宁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眉目也慢慢舒展开。 来不及喜悦,钟晚宁立刻跑上前。 苏钰睁着眼,眉眼弯弯,脸上还挂着笑,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钟晚宁也跟着弯了弯唇角,轻声唤道:“钰儿。” 看到此时苏钰的模样,钟晚宁满眼的心疼,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抚上苏钰的脸,手上却一片冰凉。 钟晚宁心中一慌,心情顿时坠入了谷底,又着急地喊道:“钰儿?” 苏钰还是没有回应她。 那一刻,钟晚宁整个呼吸都停滞了。 “苏...苏钰?”钟晚宁颤着声音,再次喊道。 苏钰依旧望着她,却目光呆滞。 “医...医师,医师呢?”钟晚宁手足无措,却不敢再碰苏钰,扭过头高声地喊道。 医师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到钟晚宁喊她,立刻蹲下来。 “快...快帮我看看她,她怎么不理我。”钟晚宁用力抓住医师的手腕,声音急促道。 医师,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在刚看到苏钰的第一眼,便知道,她已经死了。 至少死了三四个时辰。 但医师却依旧俯身为苏钰检查。 苏钰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尤其贴近心口处有一个很深的划痕,深可见骨,不过血已经凝固了。 医师检查完,摇了摇头。 即便他们赶到时,她还有一口气,她身上的伤也回天乏术了。 “什么意思?钰儿她...她是没事吗?”钟晚宁抓紧医师的手,双眼猩红,自欺欺人道:“你看,她还睁着眼对我笑呢。” 钟晚宁指着苏钰,脸上强挤出一抹笑。 医师低着头,身边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不可能,不可能,医师你再看一看。”钟晚宁始终不信,她的钰儿会死。 钟晚宁望向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钰...儿...”钟晚宁跪在苏钰的面前,抬起手,指尖小心地触了触她的脸,冰凉僵硬,钟晚宁的手立刻缩了回来,眼神却一直盯着苏钰,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钰儿,我带你回家。” 这一刻,钟晚宁镇定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钟晚宁弯下腰,轻轻抬起苏钰的头,一只手搂着她的后颈,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想她把抱起来。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苏钰躺在她的怀里,巍然不动。 钟晚宁颓废地趴在苏钰的身上,脸埋在她的胸口处,哭得很压抑。 周围的人都转过脸,不忍心看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医师没听到动静,转过身却看到钟晚宁趴在苏钰的身上一动不动,忙蹲下身喊道:“东主?” 众人手忙脚乱地忙将钟晚宁和苏钰抬出崖底。 苏钰回来了。 可再也回不来了。 秦泛和楚兰舟收到消息,立刻来到‘暮玉苑’,院子里并未挂白,却安静异常。 两人穿过前院,走过长廊,也未见到一个下人。 走到后院,才依稀看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下人。 “你家主子呢?”秦泛叫住一个下人问道。 “主子醒了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寝房,谁也不见。”下人回道。 “你们这么急色匆匆做什么?”秦泛问道。 “没...没什么。”下人说完,立刻着急地跑开了。 秦泛眉头紧皱,总觉得整个院子怪怪的。 “我们先去看看。”楚兰舟道。 秦泛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后院走去。 没过多久顾泽溪、秦逸和青砚等人也过来了。 暮玉苑大门敞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几人面面相觑,担忧着往里走。 秦泛和楚兰舟走进后院,看到钟晚宁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衣服和首饰。 钟晚宁看到她们,停下脚步,面上露出一抹浅笑:“太傅,楚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苏钰回来了。”看着钟晚宁的模样,秦泛心中一凉,试探性地问道。 “是啊,她从边关回来,没日没夜地赶路,刚见到我就累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呢。”钟晚宁目光柔和,眉眼含笑,丝毫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 来人不是说在崖底发现苏钰,找到她时,她已经不在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卷三 离局
第122章 起死回生 秦泛和楚兰舟相视一眼,显然都有些不信。 “东主。”顾泽溪等人也走到了前院,关心地望向钟晚宁。 “你们都是来看钰儿的吗?她还没醒呢,医师说这几天她要静养。”钟晚宁又笑着对几人道。 “把这个送到寝房。”钟晚宁将手中的衣裙首饰交给身后的侍女,她带着几人到厅堂。 晚来的顾泽溪、秦逸和青砚等人,一头雾水,不是说苏钰被人刺杀身亡了吗? 怎么不是? 侍女奉上茶水点心,便全部退到了门外。 “晚宁,怎么回事?苏钰不是被人发现在崖底吗?”秦泛心中好奇,只是喝了一口茶,便忍不住问道。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昨天上午钟晚宁去将军府见她们,要随侍卫一起与崖底寻找。 虽然最后找到了苏钰,但是她却早已气绝身亡。 难道消息有误? “对啊,还好找到得早,再晚一点,可能就出事了。”钟晚宁现在回想起昨日的事,后怕又庆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泽溪只当之前有关苏钰的消息是谣传,还好她们亲自来看了看,不然以后闹出乌龙就笑话了。 “这几天我可能没法经常去泛兰舟,商会的是麻烦泽熙多看一看。”钟晚宁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 “没事没事,苏将军刚回来,东主理应多和她聚一聚,我还担心东主会像以前一样,一直把苏将军带到重光阁呢。”顾泽溪也笑着回道。 秦逸向来不爱说话,依旧板着一张脸,只是不断地为几人杯中添茶。 青砚端正地坐着,安静地听着几人谈话,时而应几句。 几人离开暮玉苑前,去寝房看了看苏钰。 苏钰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面上有些苍白,看着的确如钟晚宁所说,养上几日便好。 几人这才真的安下心来。 回到将军府,秦泛始终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命人把同去崖底搜寻的人叫过来。 奇怪的是,来的人都没在崖底见过苏钰,靠近苏钰的侍卫和医师,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让两人更觉得奇怪了。 不等秦泛多想,文心兰带着太后口谕,召秦泛入宫。 楚兰舟也去了一趟墨音楼。 “楼主,您怎么亲自来了?”侯思止手中拿着卷宗,步履匆匆,正与身边的人说什么,迎面看到楚兰舟,眼中满是惊讶,忙停下脚步,恭敬道。 “把这一个月长公主、太后,以及苏钰和苏明的卷宗都送到密室。”楚兰舟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吩咐道。 “是。”侯思止应道,立马下去让人安排。 楚兰舟来到暗室,暗室中已摆满了卷宗,这些卷宗的消息记载得很详细,楚兰舟一目十行地看着,很快便看完一本。 尚书房。 “明日苏明的棺椁便到京了,姐姐觉得该如何处理?”太后问道。 “之前朝中弹劾苏明的多是怕他这次回朝后,手握兵权,若再封个爵位,怕是会分了他们不少的权。”秦泛早已看清了这些人的心思,心中只觉得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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