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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

时间:2024-03-25 03:00:37  状态:完结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狱卒的装束,女人手上的镣铐,二人几乎不差毫厘的距离,仅凭这三点,洛宸便推断出他们之间看守与被看守的关系。

  但……绛锋阁不是素来如此吗?

  是以,洛宸并不想耗费精力在两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身上,索性闭上疲惫的眼睛,做些酸楚且无用的思念。

  门口一阵窸窸窣窣,二人的脚步逐渐失去一致性,简直可谓凌乱,有一刻甚至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响,还慢慢地向洛宸靠近。

  洛宸心道这分明不合规矩,为了不因失职而受到严惩,绛锋阁绝没有一个狱卒敢放任自己看管的犯人在自己囚室之外的地方这般随意走动。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正忖着要不要睁开眼瞧一瞧究竟,身前却突然扑通一声,直僵僵跪下去一个人。那人不敢扬声,却饱含酸苦之意,启口便哽咽道:“阁主,您受苦了。”

  这一声,令洛宸心中遽然大震,她当即顾不得其他,蓦地睁开双眸,果见那名狱卒跪在自己身前。

  脸上的面具已被他摘去,年轻的尚未脱尽稚气的脸上挂了些无力又担忧的愁苦。看到面前这张面孔,洛宸霎时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很快便回神过来,以至于激动得声音都发了抖,对面前狱卒道:“煜西,你……来了。”

  “是……阁主,属下来了。”

  女人这时也走上前来,欠身施礼道:“洛阁主,方才冒犯了。”全然没有提及陆晴萱名字时的冷漠之态。

  联想方才女人说的那些话,洛宸终于明白她是在想尽办法让自己好过一些,于是顿觉心头将灭的余烬转瞬复燃,

  来不及叙旧,煜西站起身忙对洛宸介绍道:“阁主,这是栖梧,栖大夫。”

  不想洛宸闻言一怔,神色愕然:“栖……梧?”

  煜西反倒又被洛宸的反应弄蒙了,呆呆地望着她:“阁主,您……认……”

  “洛阁主,”不待煜西问完,女人已上前开了口,“阿妍给你添麻烦了。”

  ……

  如果不是亲耳听栖梧讲述她和栖妍被威胁之经过,洛宸决计想不到戾王会连这等手段也用上,与此同时,诸般疑问也春水漫涨似的爬上心头。

  “阿妍年少就与我相依为命了,后又与我互生情愫,所以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下错事。”栖梧一边替洛宸揉按穴位缓解周身疼痛,一边愧疚道,“洛阁主自是可以怨她,但希望不要恨她。”

  洛宸惋叹,偏着眸子不知思量了些什么,而后才回答:“人各有所难,权当以心换心,念她多次救我性命,我必不会不怨恨于她。只是……”思及纠结之事,洛宸不免凄苦了脸色,“栖姑娘方才为何要提晴萱的名字?”

  栖梧抬眼向洛宸望去,见她眸中已泛起泪光,且又听她道:“实不相瞒,我如今宁被百疮,身死鬼域,也不想晴萱再与戾王有半分纠葛,更不会为了戾王去炼血。难道栖姑娘甘愿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吗?!”

  “阁主。”洛宸一语方罢,栖梧的声音已转瞬激动起来,但很快她又垂眸沉吟,少顷才叹息道,“此事我无能为力,戾王强迫我为你炼血之时,务必当着他的面。”

  “呵……他巴不得就此看我笑话。”

  “阁主莫要动气,”栖梧的声音恢复了温和,“阁主可能还不晓得沥血剑全部的秘密。”

  “全部……秘密?”

  “是。洛阁主可有想过,自你师父将血蛊种到你身上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让沥血剑认你为主的打算?”

  “……认主?”听到这里,洛宸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剧烈许多,她看着清澈栖梧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满目期待的煜西。须臾过后,终于鼓足勇气道,“洛某愿闻其详。”

  ……

  “所以,血蛊经你供养,已然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而沥血剑净化之后,只会是你的附属,任何人都取代不了。”栖梧说到此处,似乎比洛宸还要激动,“届时,江湖称霸也好,武林独尊也罢,那个人只会是你。”

  如此震撼人心的秘密,从栖梧口中被娓娓道来,也将洛宸的心情由平静搅得纷繁杂乱。

  也许风暴过后便是风平浪静,洛宸不知怎的也突然沉默,煜西和栖梧则静静地陪着她。约莫有三分茶时,她才再度开口:“你,为何笃定我值得你帮?”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更新晚了,吃坏东西食物中毒了,打了两天针,不过现在支楞起来了!


第184章 (被刀得想不出题目)

  “阁主,”栖梧正欲回答,煜西先一步又跪了下去,在洛宸面前拜了两拜,仰头道,“阁主息怒,是煜西擅自做主,一再向栖大夫承诺的。”

  洛宸甚为不解,觑着他淡淡凝眉。

  突然,煜西当是触动了什么伤心事,鼻子猛然一皱,抽噎一声:“煜西感戴阁主高义,斗胆恳请阁主,为家母和兄长报仇。”

  他泪下得令人猝不及防,又悲恸得厉害,洛宸不免也一瞬间软了心肠,她隐约能想到一些,于是忍着不适努力往前探身,问询道:“可是那日医庄别后,发生了什么事?”

  煜西匍匐在地,长跪后起身禀道:“那日阁主送属下离开医庄后,属下担心如果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戾王会认为属下有二心而对母亲和兄长不利,是以引剑自伤,好因伤而耽误一下行程。不想行至潞州伤势突然加重,昏迷于途,被潞州分舵巡逻弟子救下,昏迷两日方醒。”

  “可惜……造化弄人,属下不知枭会在之后寻去医庄,后又回禀戾王说行动人员全部背叛,戾王便将那次行动人员的家世背景全都翻了一遍,然后……然后……”煜西的眼睛红得仿佛在淌血,他向前跪行两步,似向家姐诉说委屈的小男孩,紧紧抱住洛宸的腿,低声哭道,“然后赶到属下家中,杀害了母亲和兄长。”

  洛宸的脊背隐隐发了凉,煜西仍不肯放手,咬着牙继续愤恨道:“可恨我那时刚醒,居然还天真地传信给戾王,说只要身体一有起色便即刻回去。”他当真悲愤到了极点,洛宸听得到他将牙咬出的吱嘎声。

  当年参与行动的人员当中,煜西的确和别人不大一样,他不像蓬鹗、谢无亦,自小便是孤儿,无牵无挂;也不像苏凤、钟山,家人早早过世;又或者坤沙,父母皆曾供职于绛锋阁,但在任务中丢了性命……总之,他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在外面有家人的人。

  他是因为五岁那年兄长沾染恶疾,家中无钱为其看病才自愿把自己卖到绛锋阁,好得些银钱给哥哥看病。

  洛宸知晓这一点,也深知绛锋阁会将阁中每个人的家世背景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在那日煜西选择离开时,说那样一番话且不加为难。她明白家对一个人有多重要,拼尽全力也想保住,却不想还是……

  “戾王信看过了,人却杀完了,许是怕我日后知道寻机报仇,居然让我带着伤直接来这儿报道。”煜西说着,笑得眼泪纵横,“阁主您也知道,进了这儿,可就再也没有执行外派任务的机会了。”

  洛宸当然知道,这也就意味着,煜西想在任务时趁乱逃跑脱离绛锋阁的可能都没有了。

  煜西今年才二十岁。看着这个稚嫩又稳重的小伙子,洛宸很想俯下身子摸一摸他的脑袋,但双手却被紧紧锁在刑架上,只能无力地问道:“戾王做事一贯做绝,他既不肯让你知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阁中规定,经过检验的家书,只要不涉及阁中机密,是可以寄送出去的,可属下一连写了……写了三四封,一封回信都没有。我便怀疑家中出了事,好不容易托一位关系不错的同僚,几经周转带了消息进来,才知……”

  煜西话说不了几句便会泣下泪来,洛宸恐怕待会被戾王瞧出破绽,只得暂时将话题往偏处带一带:“沥血剑的秘密,我亦是今日才知晓透彻,你此前便努力承诺栖姑娘好打消她为我炼血之疑虑,显然对此早已明通,其中又是何原委?”

  煜西抬手擦了擦眼睛,在洛宸的要求下站起身,道:“许是上苍垂怜有心补偿,栖大夫刚被关来这里时,恰好被牢狱司安排由属下看管,那时属下尚不知家中变故。而囚窟里的狱卒惯称编号且皆以面具遮面,是以戾王并不能将‘煜西’这个名字和属下的脸对应起来,属下便得以一直看管栖大夫。起初……”

  “起初,我以为戾王只是想用我威胁阿妍,不想来到此处没几日,他便给我看了一封信。”栖梧拍了拍煜西的肩膀,示意他尽快调整好情绪,自己接过话对洛宸讲道。

  洛宸沉吟质疑:“信?”

  “令师的信。”

  “我……师父的信?”

  洛宸当然不会料到能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当真连半分准备也没有。不仅脸上才涨起的一点柔和瞬间僵在那里,仿佛身体也僵成了木头。

  栖梧目光不忍地觑着她,却要赶着越来越短的时间道:“信中,令师向一位苗疆的大夫提起了他们十年前的约定,但这位大夫在十年前将血蛊交予他之后,却在第三年因蛊灾离世了。”

  洛宸隐隐猜出些什么,攒眉低声缓缓地问:“这位大夫是……”

  “是我阿爹。”

  “……”洛宸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凝滞了,茫然不知当如何地盯着栖梧,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自头顶压盖下来——她已经不敢再想象还有多少人会被牵扯到了。

  栖梧清楚洛宸在意什么,待她稍稍稳住,继续道:“信中言事无多,却有两条最为要紧:一则说明血蛊不在己身,而在阁主你体内;二则,表明即将带你前去拜访,以备炼血之意。”

  这句话很关键,既是十年约定,想是从自己八岁被老瞎子将血蛊放入体内算起,到自己十八岁那年结束,但那一年戾王带人杀了老瞎子,毁了自己的家,这封信当是在那时落到戾王手里的。洛宸如此忖度着,心思流转下来,也恍然想明白另一件事情,于是目光澄澈不少。

  栖梧也微微颔首,道:“我想,这亦能解阁主心中关于戾王如何知晓你有血蛊在身之惑。”

  “……确然如此。”

  “戾王问我,是否认识信笺开头的‘栖梁兄’,我本不想承认,他却又将医馆中署有我阿爹名姓的十余本医书摔在了我面前,我那时才明白,我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再后来,我说不会炼血,他便要我学,甚至以屠戮整个苗疆为要挟,我迫不得已,这才……”

  难怪!

  栖梧话至此处,洛宸终于明白,戾王此举就如同孩童之间捉迷藏,找人的明明不晓得其他人藏在何处,偏要说一句“我早看见你了,快点自己走出来,不然被我揪出来有你好看”一样。

  但这又是如何同煜西牵扯到一起的呢?

  栖梧望着囚室的门,顿了顿,确认没有异常,才道:“阿爹与令师约定时我尚年少,一心只在钻研医术与蛊术上,只知阿爹信任令师才承诺为他炼血。可如今二人皆已辞世,血蛊也到了一个对我而言全然陌生的人身上。所以戾王逼我为你炼血,我起初半点也不情愿,只是因为忧惴阿妍安危,才答应了他。戾王时常过来监视,我便以冷言相讥,所幸深谙沥血的秘密,知它绝不会属于戾王,却又担心阁主你也并非那值得之人。直到偶有一日,我看到煜西失魂落魄地回到牢房的看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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