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樾影倒也不藏着掖着:“我还是更喜欢香油。” 赵熙的回应像是早已猜到:“但我想让你尝尝我的味道。” 要是前几年,苏樾影怕是已经开始说起了荤话,赵熙的味道她怕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像是蛋糕正中央的草莓,也像是最高品质的樱桃,或者是走特供渠道才能吃到的特级平谷桃,脆甜鲜香。 这会儿她却是没往这方面想。 只是看着赵熙,又想起很多年前她泡的那碗半熟不生的面:“我们小熙长大了。” 赵熙将嘴里的面尽数咽下去,宛如划清界限一般说道:“我跟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我们。” 回旋镖终于是飙到了苏樾影自己身上,平日里她都是主动划清界限的一方,赵熙就这么一回,却让她觉得像是被钝刀子割肉,生疼。 然而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做朋友不好吗。” 听到这,赵熙却是将筷子放在了碗上,认认真真对着苏樾影说:“分手就要分得干干净净,不要做朋友。” 她似乎很疲惫了,眼睛闭上过了几秒才又睁开,配合着沉重的呼吸说道:“苏樾影,这是你说的。” 这是赵熙今天第二次这么叫她了,语气严肃,连名带姓。 对,这话是她说的。 是她说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不联系不交流,不要做朋友。 但那时她才多大,她说这话时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更没想过会和赵熙分手,更别说在分手多年后又重逢了。 比起赵熙的严肃语气,赵熙“那不是……人都会变吗?” 赵熙有些无语,确实人都会变。 但是苏樾影用这句话来回答她的问题会不会有点太欺负人了。 于是她也不准备接着耐着脾气,看苏樾影碗里的两口面吃得差不多,决定进入下一个话题:“那么你必须要搬出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就是怕给你造成不便。” 赵熙原本的打算是一边吃面一边好好听苏樾影说点鬼话,毕竟需要等常逸睡后才能说的事大概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 结果苏樾影一共用了九个字,准确说七个字解释了各种缘由。 赵熙刚吃了半口面,还有半口面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她任由面就那么挂着,抬起头看苏樾影,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眉毛都快达成一个结。 赵熙的造型实在有些滑稽,苏樾影忍着笑解释道:“就,你是律师,我们现在不清不楚地万一常荣嘉去你公司闹,怎么办?” 像是知道这个理由不足打动赵熙,趁赵熙吸溜省下半口面,又接着补充道:“只是闹到律所,你大不了换个公司接着做,但如果跑到网上去诉诸舆论呢?” 那半口面终于进了赵熙的肚子,她终于腾出嘴来:“你就担心这个?” 小女孩不以为意的态度并不在苏樾影的意料之内,她正襟危坐,又严肃了一些,道:“什么叫我就担心这个啊,这是大事好不好。” “这算什么大事,” 面对苏樾影有些疑惑的眼神赵熙并没有立刻回复,她看看碗里省下的一口面,心想不能浪费粮食,快速嗦掉之后才又说:“这种无关痛痒不涉及人命的八卦,你猜能在广大网民的心里存在多久?” 苏樾影脑海里蹦出一个数字:“三天?” “没错,最多三天,在这件事被舆论谈论并发酵的前提下。然而很多时候,很多事,甚至不会有超过一千的浏览量,至于乐于讨论这件事的人,可能不会超过三个。” 为了严谨,她又补充道:“当然,是在事情没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 苏樾影却不觉得是这样。 已婚,婚内出轨,拉拉。 这几个关键词很难不会引起某些爱抱团之人的群起而攻之,而这种攻击会对不仅仅是当下的赵熙,甚至会对以后的赵熙产生各种各样无法预料的影响。 赵熙听完苏樾影的顾虑,依旧觉得她的担忧实在有些多余:“为什么要假设以后的事呢?” 如果知道以后一定会死,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努力的活着,每天要吃饭,生病要就医,还要努力工作赚钱提升工作质量。 苏樾影却说这是谬论。 在一两年内可能发生的事和几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不是哦,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苏樾影觉得赵熙这么说,实在有些晦气,忙要拉着人连“呸”三声。 赵熙并不照做,而是说:“本来就是个是非问题,我或者明天死,或者明天不死,而你的假设就是常荣嘉或者把事情闹大,或者不闹大。” “还有第三种可能,”苏樾影也严谨起来:“或者闹不大。” “那更有利于我的观点了,常荣嘉把事闹大的可能性只剩只剩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循环。” 很好,很严谨。 苏樾影却是没有想到搬起石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决定换一个论点,于是接着说:“但你是律师啊,还是离婚律师,你这样……” 苏樾影原本想说,赵熙这样还怎么在行业内立足,却被赵熙打断:“我主要还是做娱乐法的,离婚律师这边是因为我们合伙人做离婚律师起家,所以资源多,但是我后面独立之后,应该就不太会接婚姻家事的相关案件了,会深耕娱乐法这边。” “好,”苏樾影开始退一万步讲:“原本做离婚律师,做到一不做了,期间又和我恋爱,你不觉得这样更加容易落人口舌吗?” ----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 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啊,少的给老的拜年呀啊~~~~ 过年呢,不能让俩女儿接着吵架,吃面,给我吃!吃一个天长地久!
第50章 听到苏樾影的话,赵熙几乎要喜上眉梢。 苏樾影说“期间和他谈恋爱”那就意味着不仅落花有情,流水也有意。 只是流水现在被障碍阻拦,流不到她这里来。 这可比赵熙最开始预想的状况好了太多,几天前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追苏樾影,让苏樾影重新爱上她。 现在嘛…… “先不说你前夫有没有这个脑子发现咱俩在恋爱,就算他发现了,去闹,就让他闹好了呀,又影响不到我。” “赵熙。” 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苏樾影觉得赵熙不是什么蠢钝的人,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名声对她这个职业的重要性呢? “你是律师,律师插足客户婚姻,你觉得说出去好听吗?” 赵熙不蠢也不钝,她只是觉得苏樾影说的这些事情之间并没有多少因果关系。 “你和常离婚,是因为我吗?” “不是。” “所以是因为我导致你们婚姻破裂吗?” 这事儿说起来就有些难以界定了。 她和常荣嘉准确说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过,自然也就不存在破裂一说,可是加快她离婚进程的一方面是常荣嘉过完除夕后开始下定决心一般想要二胎,另一方面确实也是赵熙的出现。 当然了,她可以对天发誓,在那夜赵熙在便利店门口接她回家之前,她对赵熙有的只是对旧爱的熟悉和依赖,并没有出现新的可以让她们复合的感情。 她的动摇是因为赵熙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该换一种方式生活,而离婚是开启新生活的唯一途径。 和情爱没有半分关系。 所以她实事求是地回答:“不是。” “那不就得了。” 洋洋得意的表情挂在赵熙脸上,仿佛在对着苏樾影说:“看吧,你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因为假设前提并不存在。” 苏樾影却不买这个账,觉得赵熙全然不懂瓜田李下的道理:“得什么啊,万一别人说闲话呢,赵熙你们没有什么职业准则吗?” 准则,什么准则? 律协确实出台过《律师职业道德基本准则》,如果需要赵熙可以原文背诵,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她快速背完苏樾影未必能消化的了。 于是她拿着手机戳了戳,找出原文拿给苏樾影:“不知道你想说哪一条?” 苏樾影快速浏览一遍,指着随后六个字对赵熙说:“珍惜律师荣誉。” “我哪里没有珍惜了。” “和客户谈恋爱哪里珍惜了。” “第一,严格来说你不是我的客户,第二,这里面哪个字说不能和客户谈恋爱了。” 苏樾影觉得自己和律师辩论实在自讨苦吃,被迫无奈使出杀手锏:“我嘴笨,说不过你。” 赵熙能听出来苏樾影不是真心想要投降,只是想要以此为台阶,证明自己只是技术不过关,而非论据论点有问题。她哪能允许苏樾影企图不战而胜或者说是任由这局就这样暂停,于是乘胜追击道:“你不是嘴笨,而是你说的话没有道理。” 苏樾影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不应该嫁过来,不是。 后悔刚才看到是赵熙在厨房煮夜宵就应该转身回房间,就不用突然开启这一场谈话。 这样她就会有更多时间总结和提炼自己的想法,不至于整体思路松散,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因为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大脑转速变慢,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然后被赵熙一句话就怼回来。 她很想逃,逃回卧室,逃回女儿身边,女儿轻微却绵长的呼吸是她的安眠药,让她可以做个好梦。 赵熙看出她想要结束今天这场谈话的意图,却不打算放她走:“我知道你想说律师应当是个光伟正的职业。” 赵熙听苏樾影今夜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是觉得律师应当是个正直的职业,毕竟法律是公正的,律师作为法律行业从业者,正直看起来应该是个必要的品质。 “但律师不是。” 赵熙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或许并不完全正确,所以她说:“至少在我从业过程中遇到的律师,第一要义并不是正直。” “律师的职责实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委托人争取利益,取得最好结果。在取得利益的过程中,方式方法当然合理合规,但是委托人并不只有原告,也可能是被告。” “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在判决之前ta的律师也用各种途径去寻求对其有利的证据,以求获得一个相对不那么坏的结果。” “勤勉尽责才是律师的职业道德,保持光伟正的形象从来都不是。” “我明白这样说不一定会被所有人接受,但我还是想说,保证公正客观,寻求绝对的正义,不是律师要做的事,律师做不到也做不了。” “我们常说,律师也是服务业,客户在哪,我们的屁股就在哪,法律是公序良俗的最低标准,而我们恰恰好就是天天和最低标准打交道的一群人。” 赵熙笑笑,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所以不要对律师有太大滤镜,我们是最懂得运用规则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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