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认认真真打量她的神情,又会发现她的神色如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片淡然的平静,浓密的睫羽微微垂下,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她就是生气了,沈霖的直觉告诉沈霖,徐松念在因为那只小兔子的事情赌气。 因已是夜色四合的时间,营帐里的灯火不甚明亮,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琉璃灯罩洒落在徐松念的身上。往日里清冷淡然的气势仿佛被烛火暖化了少许,徐松念的侧颜也是极为好看的,如一笔勾勒的流畅线条,精致优雅。 沈霖差点儿憋不住笑出声来。大美人太可爱了,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不过是只兔子,真就生起来闷气了。 她这么喜欢小兔子,和她外表的优雅清冷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沈霖忍不住在心里脑补了一个抱着小兔子气鼓鼓的徐松念,大美人气鼓鼓的样子格外幼稚但是可爱。 说不要就是要,说不喜欢就是喜欢。沈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伸手搂住了徐松念的胳膊,眨着眼睛注视着徐松念,小心翼翼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那是个误会,我明天去猎场上再捉一只给你,哦不,两只。” 沈霖骤然的贴近让徐松念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少有和人如此亲近的举止。上次还是沈霖疼到无意识,紧紧抱着她的腰不撒手的时候……还是沈霖,又是沈霖…… 徐松念却没有推开。 垂眸和贴在自己身边的沈霖视线相对,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骨碌碌转着,眸子里虽然满是诚恳的认错,但是徐松念偏偏从她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缕狡黠。 这小丫头又在装可怜演戏,这哪是小兔子,分明是个极为审时度势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第一次见面就利落地用这种人畜无害的演技处理了孟氏的事情,这会儿的神情和那时候一样,表面上显得格外诚恳,其实在这幅诚恳的表情之下藏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徐松念在乎的不是兔子,甚至生的都不是沈霖的气,现在想想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沈霖一样幼稚起来。 不过是只兔子而已,给了景和公主就给了。 明知这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但是她翻着肚皮打滚撒娇的时候,徐松念的心还是狠不下去了,反而心里开始想着从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她误会了沈霖,毕竟沈霖也没有说过兔子是礼物。 也不只是自我安慰到位,还是真的想开了,徐松念心里的怒气倒是真的不知不觉散去了。 见徐松念不说话,但是神色却似乎稍稍松了下来,看来徐松念也没有那么生气,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霖嘻嘻笑着,继续装乖卖巧:“还有风筝,明天我也给你做一只漂亮的丝绢风筝。” “……”徐松念原本好了一些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了。 差点儿忘了,还有风筝。她白白等了半日,到头来这人去找了景和公主。 那价值昂贵的一卷丝绢,现在回想起来,忽然觉得格外可惜。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沈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徐松念心情的细微变化,而且为了能够尽快哄好在耍小脾气的大美人,继续极尽夸张地说道:“我今天还问了哥哥,哥哥说也有兔子形状的风筝,做一只漂亮的兔子风筝……” 而就在这时,慕离在门外出声打断了沈霖接下来的话:“太子妃,景和公主想要请沈良娣过去一趟,没找到沈良娣,就寻到了这里,您看……” “景和公主找我?”沈霖下意识反问道,“是不是她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说完,沈霖才想起她今天是来陪徐松念的,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我能去看看景和公主吗?她胆子很小的,我怕她又是被别人欺负了。” 景和公主。 徐松念觉得这两天听到这个名字已经听得有些耳朵起茧子了。 可若是不让沈霖去,显得和刚才纠结兔子是不是礼物的时候一样幼稚,她才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于是徐松念语气平淡地淡淡说道:“当然可以,你去吧。” 沈霖已经站起了身,垂眸却看到徐松念刚刚重新包扎好的手腕。想要走开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景和是很胆小,可徐松念这个时候应该也很无助吧。 沈霖还记得那大宛马冲出来的瞬间,徐元是因为君臣关系,下意识就保护在了封彧的面前。 沈怀泽只有满怀诗书,不通武艺,第一瞬间想到的还是薛素尘和沈霖的安危。 更别说薛素尘,为了保护沈霖,她多年不温习骑术,还是不顾一切冲了出去,费尽力气降服了大宛马。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徐松念,完全没有人在乎她的安危。 原剧情里,徐松念为封彧做了那么多,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而真实的徐松念虽然伪装得清冷淡然,但是沈霖却知道她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弱女子,吹了凉风就会病倒,受了点疼就能疼哭了。 沈霖忍不住开始心疼徐松念了,脚下的步子也挪不出去了。景和委屈了尚且能哭出来,徐松念呢?她才是更弱势更无助的那个人吧。 慕离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绕过屏风走到近前讲话:“主子,前段时间南苑飞的鸽子找回来了。” 南苑是指南面,如今徐松念在南面最关注的事情就是江南的盐政。南苑的鸽子指的是江南的书信,如今徐元和封彧派去和江南盐政官协商的密使肯定刚刚出发,还没到江南。 这时候江南那边忽然传来信,一定是大事。而且沈霖还在,慕离就冒着风险进来用暗语报信,也说明肯定有变故。 如今已经是月上柳梢,沈霖去景和公主那边走一趟,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然深了。 沈霖是被景和公主传召去的,封彧若是急吼吼从景和公主那边抢人,也显得太过急色,一点都没有身为太子的从容和气度。封彧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这样引起不良风评的事情。 也就是说,沈霖现在离开,只要不是立刻去见封彧。封彧今晚都不可能召沈霖服侍了。 目的已经达成,又牵挂着江南的变故,徐松念缓缓说道:“既然是景和公主传召,那就早点去吧,说不准是什么大事,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 徐松念暗暗朝着慕离使了个眼色,慕离也上前赶忙引沈霖出去:“沈良娣,还是不要让景和公主等太久了。” 原本已经站起身准备要走的沈霖却轻轻推开了慕离的手,转身坐在了软榻边上,义正言辞地看着徐松念道:“谁说我要走了?景和公主又不是传召,甚至不是口谕,只是朋友之间私下的交往,我让绿禾去回一趟就好了,我可没说我要走。” 沈霖的动作和反应都有些出人预料。 就连徐松念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行营里的软榻本来就不是很宽,沈霖一下子坐了过来,甚至比刚才包扎时候的动作更要贴近。 徐松念惯会用冷硬的外壳保护自己,但实际上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自认为已经摸清楚徐松念的脾气,沈霖眼角稍稍一弯:“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陪着你,就不会轻易走的,” 圆圆的杏眼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着。眸子里还带着得逞之后的窃喜,神情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徐松念微微怔住,她有点想不明白,沈霖的小脑袋瓜子里又想了些什么,到底在窃喜些什么? 让她走其实就是不让她走的意思,沈霖举一反三的速度很快。猜到徐松念大概是不想在慕离面前袒露真正的想法,顺势挥了挥手:“慕离,你先下去,去帮我告诉绿禾,让她回景和公主,我明日就去寻她。” 事态发展有点超出控制,慕离思虑一下,轻声道:“主子,南苑的鸽子……” “不过是一只鸽子,找到了就找到了,放笼子里好好养着就是了。”说着,沈霖轻啧了两声道,“这猎场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也不少一只鸽子,哪有那么着急给太子妃看的?” 等到房内只剩下沈霖和徐松念两个人,沈霖才凑上前,轻轻撇了撇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心里想要,偏偏口是心非。若是我走了,没人照料你,岂不是又要疼哭了都没人知道?” 说完,沈霖干脆除了鞋袜,径直坐到了软榻上,顺势把徐松念往里面挤了挤:“你啊,总是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 沈霖自觉算是看透了徐松念,她人很好,就是嘴硬,想要和徐松念拉近关系,或者说想要和美人贴贴蹭蹭,还是需要自己主动些比较好。 沈霖因为自小身体不是很好,所以身上总是微凉的温度,虽然已经是入春的时节,但天气没有完全暖起来。 入了夜,沈霖的手脚就变得有些冰凉。软榻的被褥下是暖暖的温度,徐松念身上暖香的味道和暖暖的温度。 引得沈霖忍不住往徐松念身边靠了靠来汲取热度。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徐松念也弄懂了沈霖的逻辑,失笑道:“你觉得我是在口是心非?” 很明显,徐松念不想承认,沈霖的眼睛转了转,打算给徐松念保留面子:“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不走了。” 徐松念想了想,换了个说法说道:“那我说现在让你留下来,是不是意味着意思是让你走?” “什么什么啊……我都被你转晕了……”沈霖眨了眨眼睛道,顺势笼起被角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只露出骨碌碌显得无辜的一双眼睛,“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早些休息,不要想这些烧脑筋的事情了。” 又是这套有些不讲理的撒泼打滚的套路,偏偏小狐狸在徐松念面前还总是能得逞。 烛火未熄,徐松念还没有睡意,身边的小丫头却已经蜷着身子缩在被褥里睡得香甜了。 只是,哪怕是在睡梦里,沈霖还是虚虚搂着徐松念的胳膊,力道很松,丝毫没有压到徐松念手腕上的伤口。 沈霖发上的装饰都卸下来了,柔软的发丝顺着耳畔和脸颊的弧度蜿蜒,丝丝缕缕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呼吸之间的微微起伏带着鼻尖似也有些微微的耸动。 沈霖不是美人坯子,一眼看上去并不惊艳,但是眉眼之间的灵动俏皮和微微上扬的唇角,总让人想起散着暖暖光芒的小太阳,俏皮灵动格外惹人注意。 徐松念想起沈霖快要睡着之前似是呓语的话:“从小娘亲就说有了委屈要说出来的,哪有人受了伤疼着,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明明就是喜欢,就是委屈,干嘛要藏着委屈自己……” 徐松念知道这句话是沈霖借着呓语明里暗里在“点拨”她。 这只小狐狸总是这么让人意外。 这种不要委屈自己,要让自己过得更开心的话,恐怕只有至亲之间才能说出口……可是徐松念知道,她和沈霖不一样,沈霖可以选择安逸,有父母兄嫂都会尽力保护她,让她能肆意胡闹。
146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