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到达之时,风池阁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势凶猛武侯府只能先疏散周边的百姓, 隔离周边的引火带。 热浪熏得脸颊通红, 李善被侍从拉得往后退了些,眼眸却一直落在大火上, 这一回许是烧得干干净净了! 火势被扑灭已经是凌晨,李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知在思虑什么,大约是被烟呛到了,尔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眼眸因着咳嗽而溢出了眼泪,李善用锦帕擦拭了下,微微叹息声,示意侍从牵马过来。 李善翻身上马,眼眸忽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眉目一凛,朝人群中走去,着眼看了一圈,便离开了此处。 凤池阁走水,怕是明日会议论纷纷,窦容与这个名字便又会回到朝臣的视野,李善紧拧着唇,那些言辞只怕是会不堪入目。 三年前,她在长安苦等夫人,直至婚约前夕她才恳求三哥将婚事取消,因此被逐出了长安,尔后又去了吐蕃两年之久,才二十的年岁,竟有几分沧桑。 翌日清晨,李善病倒了,一连几日都是浑浑噩噩仲,朝堂上的吵吵嚷嚷她多少知道一点,最后三哥下令凤池阁不再重建,将其清理后另做他用。 李善斜靠着软塌,刚喝完药,迷迷糊糊的便又睡着了。 “醒了?” 听到声音的李善浑身一激灵,惺忪的眼眸睁开,定定的看向眼前的人,想坐起来却被按住了,“夫人?” 窦容与点点头,善儿的声调都嘶哑了,将手覆在她的额间,还是烧得很,锦帕刚刚用凉水浸湿过,抬手与她擦拭着,“可有让太医瞧过?” 李善点了点头,头脑一阵胀疼,目光犹疑的问道,“真是夫人么?” “是,”宅邸着火那日她其实在那儿瞧着,看到善儿一动不动傻傻站着,心头便揪着疼,今日本欲离开长安,忽然听得她病了的消息,便又克制不住想要来见她一面。 眉眼一动,李善忽的笑了,复而咳嗽起来,真好,不曾想竟是因病得福,阿娘这两日在府邸,侍从定是去通报了她,所以才让夫人进府的,若不然定会被拦在门外。 婢女将药送入了房内,窦容与接过药碗,送到李善跟前,示意她赶紧将药喝了。 李善乏力的坐起,将药一饮而尽,蹙眉直摇头,“定是秦阿伯配置的药,下回再也不要他来瞧了。 ” 让李善躺回软塌,窦容与细细瞧着她,三年未见,当年还带着稚气的小娘子,如今多了几分威仪。 “夫人如何这般看着我?”李善笑着说道,“三年未见夫人,夫人比以前更加明艳,像个小娘子了。” 窦容与斜了她一眼,刚还夸她多了端庄威仪,便又原形毕露,“胡言乱语。” 脑袋外在靠枕上,李善便只微笑着看着窦容与,眼眸一眨不眨,似是要把这些年弥补回来,而眼眸忽的酸涩起来。 “善儿,”窦容与轻轻的唤道,无措的垂眸。 “这些年一直寻不得夫人,想必也是夫人故意避着我,如今可以见到,自然要多看看,”李善哽咽说道。 窦容与张了张唇角,又合上,似有千言万语又哽在喉间无法言明,忽的转过了身子,不再去看她。 “夫人竟不想见我,何苦又来呢?”说完,便又猛烈的咳嗽起来,李善痛苦的俯身,苍白的脸色咳得通红。 忙上前扶住善儿,手掌抚在她的脊背,与她顺着气息,许久,那咳嗽声才渐渐停消,窦容与将她圈在怀中,泪眼低垂的唤道,“善儿!” “夫人是在心疼么?”李善低低笑道,“那夫人可曾想过,你忽的消失,便是连一句解释都不曾有,亦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与言明心中所想,使我日夜煎熬,辗转反侧,夫人,可会更心疼么?” “柳河的冬日当真是美,还有那个故事,那个阿婆没有等到心上人归来,夫人可知!” 李善埋在窦容与怀中低声哭泣道,“不过,夫人游历四方,定然见过更美的景致。”平缓了气息,从她怀中挣扎开来,猩红的眼眸扫过夫人的脸颊,“所以,夫人今日到底因何而来?” “善儿,你是大唐的储君,我不能,”不能拖累你,即便如今她彻底放下了三郎,可她的名声却是可憎的,历经三帝?假凤虚凰?她何以让善儿无辜承受这些。 呵呵,李善轻笑道,眼角垂了泪滴,从软塌下来走到她跟前,咄咄逼人的问道,“是夫人不能,还是不愿,夫人为了三哥可以谋杀先帝,何以,与我,便是不能!” “善儿!”窦容与抬起眼眸,握紧了双拳,静默的看向她,后又松开了,“你好好休养身子。” 李善背过身,长长的叹息一声,“夫人,若是我不是储君,夫人心中可愿意?” 脚步顿住,窦容与掩面而泣,从来都是别人指着她的权势,窦家如此,三郎如此,独独她愿意为自己放弃那滔天的诱惑。 未听到夫人的声音,李善慢慢转过身子,看着夫人轻颤的肩膀,走到她的身侧,从背后环住了她。 “夫人,可愿意与我大逆不道,我会与三哥与阿嫂言明,我只要你不要这天下,夫人可愿意?” “若是你将来后悔呢?” “那也没有办法,三哥定然不会理解我爱上一个女子,所以我也回不去了,公主之尊定然也无法保全,但求夫人不要嫌弃,若是不行,我去求求阿嫂,阿嫂那般疼我,定不会让我沦落至此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夫人许我不离不弃。” 心头再难以克制,回身紧紧拥住李善,“誓言是你说的,我不曾逼你,来日你若是怨我,便、、、、、、” 李善哭着笑道,“便不得好死,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过了几日,李善的病痊愈,将武备府的事宜交接好,便入了宫,向三哥与阿嫂请罪,原以为会迎来一顿苛责,却是风平浪静,只问她可是思量清楚,还有便是如何应对朝臣。倒是将她问得愣住,三哥不是要先废自己储君之位吗? 迷迷惘惘的离开了太极殿,李善依旧执掌武备府,心头疑惑丛生却只好迎难而上,早朝之时,魏公武参她身为储君二十而不婚配,是为不得体!三哥便只瞧了他一眼,直接让他问自己,便又让她当即愣住,终是明白三哥的意思,这些朝臣来日只会对自己更加不留情面。 “可是累到了?” 凤池阁被烧毁,窦容与为了避嫌去了其他住处,偶尔才会来此。李善迎她坐下,“今日被魏公武参了一本,而且我还哑口无言,在想着如何还击。” 铜壶里头的水尚且有些热气,窦容与提着铜壶与她倒了一杯水,“善儿可需要我襄助。” “大约是要的,”李善抬眸轻笑,上前亲了下夫人的额间,“至于那老头儿,我自有办法!” 耳垂透着红润,窦容与睨了李善一眼,还没回过神来却又被抱了个满怀,只得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夫人,今晚不走,好么?” 气息吐在耳垂,身子自然的轻颤着,窦容与咬住唇角,轻轻答道,“好。” 夜里月色正浓,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映衬着斑驳树影,似乎刮起了风,听得外头的沙沙声。 李善的手指抚摸着夫人肩甲上的红痕,复又轻轻的吻上去。 靠在善儿的怀中,窦容与温柔说道,“善儿还不睡吗?不是说明天要带我去玄都观吗?”玄都观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只是不知善儿为何要带她前去。 “不困,心中太过欢喜,恨不能一直这般看着夫人,”要让阿娘看看自己钟爱的女子,要得到阿娘的祝福。 窦容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善儿,还唤我夫人?” “唤夫人与容与都是同一人,有何不可,”眉目间竟是得意之色,李善将她紧紧圈住,又吻着她的发丝,“我的府邸要重建,便是在风池阁之上。” 窦容与点点头,“便是有些可惜好好的风池阁,就那般烧毁了。” “容与莫 要心疼,我定亲自修建一个与你。” 嘉和二十二年,皇后宋槿阑病重,李淳退位,是为太上皇,孝和公主李善继位,改元仪凤。 仪凤五年六月十五,皇后宋槿阑薨,尊德钦文皇后,太上皇李淳亲子料理丧葬之事,棺木落葬之后,太上皇当场昏厥过去,于当日晚上驾崩,谥号武皇帝,庙号太宗。 仪凤七年,李善追封其父李宪为孝皇帝,同年年底,李善一改其怀柔手段,不顾朝臣反对,封窦容与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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