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过了半响才渐渐失了抵抗,用佩刀支撑的身体不让自己滑下,“李兴死了。”终于是赢了! 这是一户民宅,李淳等脑袋清醒些,环顾着周身的环境,地上躺着六具尸体除了李兴其他的都是衣着单薄的百姓。 两人迈步从这些尸体中间走过,一声哭喊传来,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站在门廊处哭泣着。 李淳看向自己的刀,方才她定然杀红眼了,全然没有看清自己杀的是何人,将这些百姓当做了敌军。若不是被淮南王打醒,她现在还不知要杀多少人! 李玖看了眼李淳,拧着眉头走向孩子的身边,手中的刀柄一动,孩子倒在了地上,哭喊声戛然而止。 李淳惊恐的看向倒地的孩子,跪在了院子中央,眼眸猩红的看向李玖。 “孩子的家人都死了,”李玖声音淡漠的说道,孤儿稚子也不知会沦落何地,不如随着父母一起去了,好好投生。 从地上捡起李兴的头颅,李玖提起跪在地上的李淳,“走吧。” 等一切尘埃落定,李淳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那孩子倒地时看向自己的眼眸不时的冲向脑海,她杀过很多人,可从未让她这么恐慌过。 晚间的庆功宴上,李淳邀李玖单独上了凉州城上夜饮。 “这次攻打凉州多亏了五叔,”李淳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李玖点点头,这次增援是他执意为之,擅自调遣了将士前来增援,“明日一早我便回雁门关。” 李淳朝他作揖道,“五叔此番增援,可有朝廷的授意。”四叔手上已经没有兵权,太子自然不会冒险让五叔前来增援自己,五叔的用意便值得她深思。 李玖看了眼悬在天际的月亮,这凉州的月色果然名不虚传,“幼时我见圣人的时候不比你父亲多,府上的侍从欺我母子年幼,多有冷落,冬日里连炭火都没有,大哥是长子,虽不得父亲喜爱但下人也不敢与他多刁难,全靠他照拂我与阿娘才不至于冻死。” “你父亲好风雅,可惜生错了时代,若是太平盛世,父亲对他肯定另眼相待,可惜是在战时,”李玖布满风霜的脸颊微微笑了下,“我们这些子嗣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唯独你父亲是干干净净死的。” “三郎,你阿爹不是懦弱,即便他上了战场也没有动手伤人,罪孽深重的是我等,”李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27章 凯旋 翌日清晨,李玖一行便率虎啸营离开了凉州,战乱的凉州在李淳的治理下慢慢恢复唐律。 李淳上书朝廷,举荐周简为凉州都尉,过了半个月朝廷的旨意下达,暂时由李淳一人治理肃、凉两州,看来朝廷也起了不小的风波,圣人依旧站在太子一方,四叔定是举步维艰。 “将军,云骑尉宋开义求见,”杨荣朝内禀告道。 李淳扬手,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册,案几上放着的是宋槿阑写给宋开义的家信,她经了生死这信却一直未丢,只是之前泡了水,这信也皱皱巴巴的样子,也不知还能不看得到字,只是宋槿阑托付于她的,她不敢丢! “属下宋开义拜见将军,”宋开义行礼道,肃州沦陷之时,他受了重伤,被清理尸体的将士扔进了尸坑,后唐军攻打下肃州,他得以缓机会从尸坑里爬了出来,被路过的百姓救了下来送去了周简的军营才得以救治。只是等他身体可以下地,唐军已经大获全胜。 看着眼前这个与宋槿阑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李淳不由为之一怔,带着浅淡的笑意,“云骑尉的身子好了,我也便安心了,坐。” 宋开义的腿脚仍有些不便,坐下时有些吃力,“将军此番征战艰辛,属下未上战场与将军杀敌,实在抱憾。” 李淳将桌上的信件推到宋开义的面前,“云骑尉无恙便好,你若有事我于槿阑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她真该庆幸宋开义还好好活着,“槿阑与你的家信。” 这一番战事,宋开义听许多人讲过,秦王的仁义与谋略被大家颂扬着,他也内心也安宁不少,槿阑总算寻了个好夫君。 “谢将军,”宋开义收起信件,早有听闻秦王也受了伤便也告退离开了。 从寒冬到仲夏,李淳在这西北之境已经呆了半年的光景,等到朝廷下了旨意肃、凉两州的都尉也都携旨上任。 待将事宜交付与了两位都尉,李淳单独邀着仲宜上了望鹤楼,从周简处得知对方好陈酿特意寻了一坛好酒,打开之后果然酒香四溢,亲自与她添置一杯,方问道,“往后你可有打算?” 仲宜闷头饮了一杯,她的恩人周都尉已死,这新来的都尉是也只当她是秦王的人,“属下命贱,多赞些银子留与家人便好,其他的倒无妨。” “随我回长安,”李淳再为她添置了一杯酒,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将帅之才,仲宜便是她的良将。 仲宜惊愕的看向李淳,“回长安?” “你的家人不是在长安吗?那便随我回去,为我所用,”李淳笑道,仲宜这样的人不能为之己用的话,还是趁早除掉为好。 仲宜放下酒杯,秦王眼里的欲望让她有些心惊,她从军不过是为了养活家人,并不敢奢望其他,可秦王的提议让她蠢蠢欲动,秦王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她便不用小心掩藏。仲家四代皆是军户,不过皆是些先锋郎,再无更大的军职,若跟着秦王以她的才能定然不会只有这些作为。 可是长安!她若成了□□的人,那便会卷入权力的斗争,她这一世都在为家人竭力而活,若是能有一番作为阿娘与嫂嫂侄儿定然不会再那般辛苦,受人欺凌! “仲宜誓死追随将军!”仲宜跪在地上的叩谢道。 “我李淳定不会亏待你,”李淳笑笑,赢下了凉州一役又收了一位将才,凉州之行总算圆满。 凉州的月色真是清冷,即便在夏夜也透着凉意,也不知玄都观的月色是不是这般,这个时节夜里定是凉快的,都过去半年多了,十五也该长大了,会走了吗?还是会叫阿娘了? 宋槿阑的恨意会不会少一些?李淳苦笑着将剩下的酒喝完,不可能的!若是有人这般待自己她定会将那人挫骨扬灰,若还能重来,她定然不会那么选了,即便让宋槿阑误会一辈子,也不愿告知她真相了。 玄都观别苑里的景致总是不同的,宋槿阑坐在石阶上,清越真人特意遣人在院里的树上挂了些灯笼,夜里迎着月色别有一番梦境。 十五转眼之间都一岁多了,正手脚并用爬到了宋槿阑身边,手上举着一朵花开心的她,“花花。” “真好看,谢谢十五,”宋槿阑将十五抱在怀里宠溺的亲了下,头发上也沾了草叶,小手在地上爬来爬去也有些脏兮兮的。 十五坐在地上低头看了看手,举到宋槿阑的面前,焦急的说道,“脏,阿娘脏脏。” 宋槿阑笑着点了下十五肉乎乎的脸颊,“阿娘才不脏脏,十五才脏脏。”言罢便抱起十五洗了手,“好了,不脏脏了。” 十五笑呵呵的看着阿娘,双手紧紧揪住她的衣领,“阿娘。” 对于十五的撒娇,宋槿阑完全没有抵抗力,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语调温柔的说道,“阿娘抱,困不困,阿娘抱着十五睡觉好吗?” “嗯,”十五打了个哈欠,露出一排小小的白牙,小手揉了揉眼睛舒服的靠在阿娘的怀里。 十五软萌的样子,让宋槿阑心都酥了,亲了亲十五的额头,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肚子。 等十五睡熟,宋槿阑也合衣躺了下来,她今日接到了阿兄的家信,再过些日子他便要回长安了,而李淳终是要回来了! 心口的苦涩慢慢散开,她竟然有几分希望李淳永远都回不来了!长长叹息了声,上前亲了亲正在熟睡的十五。 回长安的路上,李淳的睡眠一直清浅,即便睡着了,不是倒下地上的孩子,便是宋槿阑绝望的眼眸,夜里头宁愿喝酒过着,也不愿早早睡去。好在夜里头怀着心事的不止她一人,总能遇到抱着酒坛的仲宜,尔后宋 开义与刘城徽与加入进来,倒也不寂寞了。 离长安越近,李淳心里便愈加激动,这次征战她向圣人证明了自己,朝廷之上定会有她一番格局!还有便是,已然忘记该如何与宋槿阑相处,还有十五,那般大的孩子定是记不住自己的,十五也将自己遗忘了。 “殿下,该下马了,”杨荣轻声的提醒道。 听到杨荣的声音,李淳这才将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逃离出来,身形利落的下了马,握着腰间的佩刀,看向那巍峨的宫墙。 “恭贺秦王征凉凯旋!”李宪双手负在身后,笑着看向一身戎装的李淳,可算回来了,他与秀宁总算有一个交代了。 “四叔,”李淳拱手行礼,眉目带笑的说道。 李宪拍了拍她的肩膀,连说了声好,“我等叔侄就不必拘礼了,圣人还在怀德殿等着呢,今晚我定与你不醉不归。” 李淳点点头,脸上并无多大的喜悦。 “怎的得胜还朝还这般凝重?”李宪轻声问道。 “若我能早两日到肃州,周省元都尉定然不会死,”李淳自责的说道,“而我本举荐了周简都尉上任凉州都尉也被陛下否决了,虽然胜了,心里总是愧对这二人的。” “你有心了,即便太子那方出了李兴一事,圣人依旧不会用与我相近的旧部,何况是凉州的兵权,”李宪苦笑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是来嘉奖你的。” 进入了怀德殿,李淳深深吸了口气,周围立着的大臣宗亲都在看向她,以往这个的时候进来接受大家歆羡的一直是四叔,而今终于轮到自己了。 “臣骠骑将军李淳率领攻凉将士拜见圣人,”李淳跪地行礼道。 “快起来!”李载扶起着了一身戎装的李淳,端起陈玄礼递过来的酒盏,“咱们爷孙两喝一杯,庆贺你大胜而归。” 李淳未敢端起酒盏,仍旧跪在地上,“臣不敢受领,肃州都尉周省元与一众将士因我行军缓慢增援不力而全军覆没,臣愧对圣人赞誉。” 胜而不骄!李载满意的点头,“某如何不知,你领着将士又是守城又是攻城此番艰辛外人如何懂得,肃州失守责不在你,在于太子任人不贤,知李兴谋反而不报!” 李蠡扑通一声跪在圣人跟前,战战兢兢说道,“圣人息怒,儿子知道错了。”原本还想再圣人告李淳一状,在阵前杀了自己三位奉车都尉,现在被她这么一搅和哪里还敢提及此事。 徐德睿也朝跪在地上的李蠡摇摇头,这秦王一还朝便先发制人,看来幕后有高人指点,而且之前久战不胜,圣人已有换帅的念头,最后皆被打消了。且连刘丞相的话都未动摇圣人的决心,这秦王到底有何能耐? 宴上跟随李淳前来的将领都封了赏,热热闹闹的宫宴持续到戌时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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