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幽幽的叹息一声,只是伸手替王妃将衣袍整理下,王妃幼时家境中落即便再清苦脸上都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而今除了愁苦还有几分绝望,眉目里再也见不到笑意了。 秋域牵住缰绳,利落的下了马,朝轿子里的宋槿阑行礼道,“王妃,玄都观到了。” 阿楚下轿的时候撇了秋域一眼,绕过对方伸出的手自己扶着车栏下了车,在她看来秋域始终王府里的人,定不是单单来服侍王妃这般简单。 得了冷落的秋域,倒是神色如常,一身黑色的劲装悄无声息般静立着。 宋槿阑抱着十五,步子迈得缓,自从身子好些后便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着十五,见清越真人正在门口相迎,忙施以俗礼,“清越真人有礼,槿阑又来叨扰了。” “山中无俗事,入世也是清修,何来叨扰一说,敝观能迎来王妃和郡主是福气,”清越真人淡笑道,“繁文缛节便免了,这一番赶路定是累了,王妃先去歇息会。” 宋槿阑笑着点头,她喜欢这道观倒也有几分是因清越真人,虽然两人 言谈不多,但真人身上的清新雅致,不自觉的让她心生倾慕。等十五长大了,能入了这道观也好,往来无俗事,青衣伴明灯。 清越真人将宋槿阑一行安置了一间院子,知她身子不好,遣人安置妥帖后便退了出来,离上回见她才多久,已经判若两人了,从青春明媚到满腹心事,李淳终是伤了她!看向那漂浮的云层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来了,”清越真人看向来人,眼里满是怜惜,“槿阑,知道了?” 李淳眼眸暗了暗,默然的站在一旁,“还有一日我便要去凉州平乱。” “你是主帅?”清越真人眉目深锁。 “是,”李淳负手而立,抬眼看向周身的树木,若她死了便葬在此处也好,宋槿阑喜欢玄都观定会和十五常来,“若我回不来了,还请您多多照拂槿阑和十五。” “你四叔呢?他如何让你前去凉州?”自从李沁死后,他们有过心照不宣的约定,便是保眼前的“李淳”一生无虞,才过多少年,这就忘了吗? 李淳透出几分无奈,“四叔与太子相争,如今也顾不得许多,我若想得以安生,还需依仗自己,况且此次请征是我主动为之,与四叔并无干系。” 清越真人骤然看向李淳,不可置信的问道,“三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淳回眸迎上清越真人的目光,“我知道!这些年都是您在教导我,在朝廷若没有依靠便让自己强大,我正遵循姑姑的意思,靠着自己丰满羽翼。” “难道做一个富贵王侯不好吗?”清越真人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坐在青石椅上,一个是同胞阿兄,一个是自幼看着长大的侄儿,哪一个不是切肤之痛? “难道做一个恩宠无双的公主不好吗?”李淳坐在清越真人的对面,眼眸满是悲凉。 这后半生的孤苦,因着李淳才没有那么难熬,眼前的这人虽然只唤一声姑姑可心里始终是把当做自己的孩子。 “三郎,我不阻止你,”话一出口便有几分沙哑,清越真人嘲讽的笑了下,“帝王家,哪个手上没有沾血,阿兄与你便是殊死相争,也与我这个死人无关了。” 这世上亦只有眼前一人自小便疼爱自己与阿兄,微红了眼眸跪在清越真人跟前,“李沁谢过姑姑教养之恩,此去生死未知,请姑姑多加珍重。”李淳顿了顿,将贴身放置的信拿了来,“还有一事要劳烦姑姑,若我死了,请将此信交与宋槿阑。”
第22章 出征 出征这日天公无常下了一场细雨,出征将士心有不满,加之李淳是新帅,并无带兵之经验,又是不得宠的皇孙,且其中又有太子安插其中的耳目,才出城不久,便有了松懈之意。 轻车都尉周简曾在李宪麾下,此番亦是受了齐王的嘱托,见军心微乱,忙策马上前禀告,“将军,不如稍作休整,整顿一下军士。” 李淳执着缰绳,看向周简只是轻轻一笑,“无需。”言罢便毫不在意的继续赶路。 周简敛了敛心神,继续跟了上去,“将军,属下以为不妥,军心涣散莫说打战,只怕行路都是问题。” “周都尉,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李淳眉目一凛,神色已有几分不耐。 周简颔首便不再言语,到底是太稚嫩了些,行军大战乃是这种深宫内宅养尊处优的小子所知,可怜了这些将士白白前去送死。 赶了一天的路才在众人的抱怨声中,李淳这才同意让将士扎营休整,雨虽停了,可扎营的地方却是湿漉漉的泥地,原本以为可以睡个舒坦觉,眼下又是一身又是雨水又是汗水又是泥水,更加让人心生不满。 “周都尉,不如我等前去劝劝将军,将士们若睡不好,只怕影响明天的行程,”武骑尉担忧的说道。 周简打开正在烧火的炉子,往里头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看向武骑尉,“我特意嘱咐伙夫在大家的水炉里放些生姜煮着,你看!” 武骑尉伸头一看,“没了!哪个伙夫这么大的胆子,难道是……” “我等管不了,”周简幽幽叹息一声,若是齐王,定不会是这般样子的,“你也吃些食物,找个地方歇息一会,这天色该是放晴了。” 主帅营帐里头灯火通明,火盆里的木料正烧得噼啪作响,营帐内的人脱去了铠甲只着了件单衣,青丝扎了一个发髻,发髻上并无其他装饰,全然不像行军打战的将军,倒似个投笔从戎的书生。 “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杨荣轻声说道。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歇息,”李淳扬手示意他出去,案几上正摆着一张地图,从长安到凉州的线路。 “是。” 从长安到凉州约有十五日的脚程,肃州能挡得住吗?李兴的将士多是骑兵擅长攻坚,肃州定然危及,粮草不足,士气低迷,即便肃州的城墙再坚固,顶多还能撑住十日。 起身走到帐外,好在天色放晴了,便又转身回了营帐内,这些将士不是跟过四叔便是与太子一行有过结交,剩下的便是刚入伍的新兵,李淳握着手中的文书淡淡笑了下,这场战如何赢她自己都有些好奇了。 “来人,”李淳轻唤了一声。 “将军,”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入内,朝李淳拱手。 “将火盆熄了,”随后看了眼来人,李淳眉目一凛问道,“你是何人?” “回禀将军,属下是先锋郎将仲宜,任职于肃州都尉麾下,”少年人跪在李淳跟前,恭谨的答道。 李淳将手中图册放下,目光冷冷看向仲宜,“如何你是外头?” “禀将军,值夜的侍卫方濮因突染恶疾,便由属下暂为值夜,”仲宜答道。 “起来吧,”李淳嘴唇不自觉的扬了扬,突染恶疾?一个值夜的侍卫都胆敢偷懒了,右手撑在案几上按了按眉头,忽然扬眉问道,“你方才说你在周省元麾下?如何在我营里?” 仲宜放下手中的伙计,“禀将军,属下此番是回乡探亲,肃州告急便请缨而归。” 李淳点点头,倒是个忠心的属下,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前去忙,又低着头研究着眼前的地图。 仲宜立在原地,眉头紧紧拧着,犹疑了片刻这才拱手说道,“还请将军加快行程,否则肃州难保!” 在将军面前请命本不是仲宜的意愿,只是在这般时刻,若是为了一己之私,不能为肃州谋得喘息之机,周都尉与肃州一众军民,只怕性命难保,她爱惜自己的性命,可那一座城池正等着援军解救。 “肃州的城墙是齐王所修,你这一个先锋郎将可是好大的胆子!”李淳冷笑道。 “属下不敢,李兴此人善骑射,他手下的先锋营由其擅进攻,且肃州城内土地不宜种粮,庸州往肃州运粮的路径定然会被李兴掐断,肃州城内的粮食顶多还能供六日,周都尉治军严瑾可也抵不过饥饿,”仲宜分析道。 李淳微扬了唇角,倒是有几分见解,又继续问道,“按照目前的线路,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你可有良策?” “从云州取到蕲州,由松山而上直攻庸州通往肃州的路径,至多只需五日,”仲宜答道。 看向手中的图册,李淳在将仲宜所说的地点全部标了出来,松山路险,怕不是那么容易走的,眉目里有些犹疑,“此路你是如何得知的?” 仲宜一顿,迟疑的说道,“属下去年走过,松山地险但也不是处处皆险,却省了一半行程,且能出其不意从后方攻击李兴。” 棋行险招,兵贵神速,倒是句句在地,只是如何这人还是个先锋郎将?李淳心中愈加的疑惑,也不敢冒然相信仲宜所言,而且那几个奉车都尉定然不会同意自己从松山而上。 “即便我同意,那些个参谋、奉车都尉、都以为我新帅不懂行军,故意与我为难,”李淳故意叹息感慨道,这仲宜到底是何许人也?难道是四叔的人? “将军是主帅,若有阻抗,杀之,许之,”仲宜早有耳闻这秦王与齐王关系亲近,能与齐王亲近定然不是草菅人命之流,这一番涉险,但愿值得。 不是太子的人,许是四叔的人,李淳看了眼仲宜,扬手示意她下去,四叔的人?她更不想用了,这一番出来就是想与四叔并肩,若还得他庇佑,这一场战即便赢了与自己又有何益? 仲宜拱手行礼退出了营帐,神色凝重的叹息了声,果然是人微言轻,这秦王定不会信自己,肃州危已! 刚到了寅时,天色未亮,众军士便被催促着赶路,大家一问时辰不由得破口大骂,带着满腔的怒意推推搡搡的收拾行囊。 仲宜迎着寒意,呵了呵手,将随身的行囊背上,不由得皱着眉头。 “他娘的,这才第二天,别说一口热饭,连口热汤都没喝到,一身湿漉漉的,才合眼就被叫起来了,”赵志敬骂骂咧咧道,他早收了徐尚书授意搅乱这军心,他娘的,这军心还用自己搅吗? 仲宜喝了口冷水,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在这些年常在关外,这般苦日子倒也惯常,只瞟了眼对方便兀自走开了。 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援军未到却已起了内讧,仲宜揉了揉眉头,依旧一筹莫展,自己若是这主帅便好了。 “将军,可以出发了,”杨荣说道,他此刻亦是一身戎装。 “走吧,”李淳敛了心神,昨夜一夜无眠,脑海一直在思量仲宜的话,她还有一日的时间,去思量仲宜的提议,还有便是如何收拾这些扰乱军心者。 李淳出了营帐,果然看到周简和几个奉车都尉聚在一起,示意杨荣上前来,附耳轻声问道,“你去查查先锋郎将仲宜的底细。” “是。” 这翻被动的行军,皆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李淳带着丝笑意上了马,握了握腰间的佩刀,恐怕这刀马上要沾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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