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眷那点眼泪原本要掉不掉,现在被老婆几句话感动得吧嗒吧嗒往下流。 简聆音看不得女孩子哭,好心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只是手指拭过那冰凉湿润的肌肤,对方却哭得更欢了,眼泪放闸似的往外涌。 “别哭了,阿眷。”她拍了拍林眷后背,“乖。” 林眷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你这样,我怎么忍得住不哭? 从前也是这样,老婆,多少次,你都还是一个样。明明不擅长吵架,还非要为我撑场子,我一掉眼泪,你就要心软。哄人的话,一百年也不变,你怎么那么好骗啊?明明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插手进来啊! 笨蛋老婆…… 战火硝烟到盛世康平,同床共枕到相看不识,什么都在变,只有简聆音对她的好,竟一点也没变。 她那样的好,好得林眷心脏在低低的哽咽声里疯狂跳动,那些汹涌的情绪,积攒的爱意,沉闷的想念,泛滥蔓延,梗在喉咙间,让林眷根本说不出话来。 简聆音只当林眷是受了太多委屈,调解家庭矛盾她不擅长,但是安慰情绪崩溃的少女她可有心得了。她在市场部这种把人当牲口使唤的部门干了五年,从小实习生干到主管,见过太多新人崩溃,给太多女孩递过纸巾了。 能哭出来就是好事,哭完生活还要继续,太阳也照常升起。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呵,奸妇淫.妇。”顾听云适时把林眷的行李箱丢出来,把门哐当一锁,“行了,东西我都清出来了,林眷,你好自为之吧。” 顾听云钻进电梯:一条过,收工回家,溜了溜了。公主殿下,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祝今夜有床可睡,老婆可亲。 林眷见顾听云跑路了,知道这出戏到了第二幕:欲拒还迎。 钓系小狗,在线营业。 林眷挽了挽碎发,看着楼梯间里满地狼藉,一点一点把东西收拾到了行李箱里。简聆音放下怀里的小狗,默默帮她捡了捡散落在外的笔记。 林眷没有笔记本,东西全都记在A4纸上,夹在书本里。如今书被暴力丢出来,纸张飞了满地。 简聆音一边捡一边看,上面有工工整整的英语笔记,有一岁小狗的护理方法,有骨折病人的康养食谱,还有一张纸上,第一行写着七个字《简聆音饲养日记》。 “她肠胃不好,忌生冷麻辣,难以消化的食物。酒被我藏起来了。” “早七点半做好早饭,看她有没有起床,晚七点半做好晚饭,等她回家。” “她不爱带伞,下雨记得去接她。” “布洛芬都过期了,换了新的药,希望她永远用不上。” “春天了,我换了那套浅绿色的棉麻四件套,她会喜欢吗?” “家里种的玫瑰花开了,我剪了一枝放在她花瓶中,她没有发现。” ……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心思,记在纸张上,原本应当被小心珍藏,如今却散落在外头。方才太过混乱,不知道是谁踩过它,白纸黑字上沾染了灰色的鞋印。这张纸就像眼前的金发少女一样,赤诚又狼狈。 简聆音蹲在那里看了太久,林眷抬头看清那是什么,瞬间跳起来,大步一迈,把那张纸抢过来了。 “聆音你,你看见什么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这个怎么会掉出来啊!顾听云我恨你,你抖搂东西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这是我老婆的饲养日记啊,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不直接把我追妻计划表贴在我老婆门上!我狗狗公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道具组呢,我要扣鸡腿!! 林眷眼睛红,鼻尖红,脸颊也红,抱着那张纸,宛如惊弓之鸟。 简聆音莫名就想逗逗她:“我看见……你送我玫瑰了。” 林眷痛苦地闭上眼睛,恨自己不是老鼠精,不能打个地洞钻下去。 这个小插曲反而有些消解了方才郁郁寡欢的气氛,简聆音希望林眷能够开心点,揉了揉小孩的金毛。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这样认真,我很感动。” 林眷睁开眼,伸手握住老婆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我……” 我不只是认真,你可不可以也不只是感动? 简聆音没看懂林眷眼中的情绪,捏了捏她脸颊,然后抽手把林眷收拾好的行李箱牵进了屋子里。 “回家吧,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阿眷,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22章 林眷坐在沙发上,小狗蜷在她手边,两只都微微抬起眼来看简聆音,不敢吱声。 简聆音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倾身向前,手肘搭在膝盖上,颈间一串细细的白金项链闪烁着冷冷的光,配着那一身黑色西装裤和真丝白衬衫,职业压迫感十足。但她说的话却实在挺和煦的。 “要喝点柠檬水吗?” 林眷感觉自己在被审,而审问自己的人很老练,一面施展威压让人焦虑不安,一面给点甜头诱人坦白。不愧是我老婆,这人格魅力,这沟通技巧,很难不对老婆死心塌地呜呜。 林眷接过简聆音递来的柠檬水,酸酸甜甜的温水镇定心神,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聆音,我原本来Q市,其实是想来看看我亲生母亲的。” 林眷演得很动情,她确实有点想家了。 她照着剧本人设开始走,把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林眷本是豪门顾家原配妻子的女儿,却流落在外,没爹疼,没娘爱,吃不饱,穿不暖。多亏性子刚烈,抵死反抗,才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就嫁给村头王二狗生三胎。 她虽有心依靠学习改变命运,无奈基础太差,桎梏太多,高中毕业就去给人当家政谋生。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勤劳肯干,一步步做成了高级家政。结果养母临终前告诉她,你真实身世竟是顾家女! 林眷这才来到Q市,想要问问自己亲生父母,当初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她已经不是当初刚刚进城的小土狗了,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来到顾家的时候,还是被豪门纸醉金迷的生活给震惊了。时过境迁,她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亲生父亲也另娶新人。 只有奶奶认下了她,给了她这套房子的钥匙,让她来这里落脚。 “啊……所以那个顾听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吗?”简聆音揉了揉太阳穴,“她是担心你回来争你们老顾家的家产,所以才这样咄咄逼人,想要把你赶走?” 林眷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婆,旁边的金毛小狗也跟着一起抬头,尾巴饶有兴致地摇起来。 老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简聆音抿了一口柠檬水压压惊,不是她疑心病重,主要是十个小说女主角的身世,有八个都跟林眷说的相似。这要是把林眷的人生跟小说女主的人生拉出来查重,这都过不了论文初审。 她迟疑道:“阿眷,你这人生,挺戏剧性的。” 林眷听出老婆的疑惑,瞬间垂头丧气了,旁边小狗尾巴也不摇了,对着简聆音呜呜了一声。 简聆音看着她俩一人一狗莫名同频的反应,觉得有点可爱,对小狗伸伸手,把它捞过来了。她一边给小狗顺毛,一边对林眷说:“其实我倒觉得,你不必执念于过去。无论你亲生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丢弃了你,这个原因是无可奈何也好,是有意为之也罢,他们都不可原谅。” “顾家这个样子,俨然并不是你的好归宿了。如果你是单纯求一个感情寄托,不如早些离开也好,以免更加难过。如果你是真的想要谋求家产,倒是可以为自己奋力一搏。” 林眷抬头问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是走,还是争?” 简聆音迟疑了一下:“我会走。” 钟鼓馔玉不足贵,从他们抛弃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也就割舍了血脉亲情。与其把大好人生浪费在这些污糟内斗上,不如去投入在自己的生活里。与其分割家产,不如自己活成显贵。离开了家庭,她照样能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林眷点点头,老婆,上辈子你也是这么选的。 这是你的人生啊,你好蠢,不过既然你想不起来了,那也没关系,从今往后,这也是我的人生。我会走你走过的路,做你做过的选择,默默的,默默的,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眷照着既定的剧本往下顺台词,但这些话念着念着,她仿佛也代入了前世的简聆音。老婆从前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对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剖心以待,是真的很无措吧。 但又不能真正的表现出十分的惶然,只能凭借自尊心强撑着,希望自己不要在狼狈境地里,更加被轻慢。 “聆音,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攀附谁,我只是想问一句,问一句为什么。现在想想,连这句为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反而显得有些放松,“今日之后,我与顾家再无干系了。” “我都说完了,对不起,害你这么晚还要听我讲这些。这几天我再找找新房子,今晚我就去楼下酒店了。我走了,明早再来叫你起床。” 林眷克制得几乎有些冷淡。 她提着行李箱要走,身临其境,才忽然明白,原来老婆那种禁欲自持,本质并不是拒人千里,是因为在狼狈境地里太久了。 自身尚且风雨飘摇,不知安定为何物,即便想要靠近,也只会觉得是一种打扰。就像此刻,她想要留下来,不是因为想要攀附谁,只是因为喜欢她,却只能说一句我走了。仿佛只有走,才不至于玷污了自己的心思。 设身处地,她才真正懂得,老婆从前许多推拒背后的心酸。 简聆音看她一副倔强小狗,离家出走的样儿就想笑,她跟着林眷走到门前,按住行李箱靠在门上,懒懒地笑:“好了,别闹了,大半夜的往哪儿去啊。” “我次卧也没人住,你就睡那儿吧,房费从你工资里扣。” “我不要,”林眷傲娇道,“我才不是顾听云说的那种,刚刚出了顾家门,晚上就爬上对门床的人呢。” ‘简聆音挑了挑眉:“真的不要吗?” 林眷很想硬气地说真的不要,她可是钓系小狗,肯定要再推拉两个来回的,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可是低头看老婆的眼神,又害怕她说不要,老婆就真能不要她了。 “我……” 啊好难!老婆别这样看我,我真的害怕了。 而且靠在门上这个角度……上次老婆喝醉了酒,她就是这样把人抵在门上亲的。这个姿势起初需要弯弯身子托一把老婆,亲到动情的时候,老婆会自己踮起脚尖勾住她的脖子。 林眷别过眼去,阻止自己继续开小差。 “我不想打扰你。” 简聆音懒得废话,直接把行李箱拖到次卧了:“你先去洗澡,睡裙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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